一轮缺月悬在天边,恍惚中散发着血腥色,清冷的月光,朦胧的洒在无灯区废弃小楼上,夜风呜咽着拂过树林,视线里一片灰蒙蒙,连山野的轮廓也看不清。
几乎是喘着粗气跑出无灯区,全身力气都用尽,耳边仍能隐隐听见轰隆隆的脚步声,明明刚到这里时,连地下那种震耳欲聋的呐喊和音乐都听不见。
其实哪里听得见声音,只是虞寞实在太过恐慌,怕又有无辜人触发骷髅观音而死亡,只想远离追来的护卫,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永远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慌慌张张的,跑下废弃楼门外台阶时,踩到石头脚下一崴,咚一声大响摔在地上。戎烈一惊:“小墨鱼!”便奔上前扶她,一想她一向冷静沉稳,突然恐慌得摔倒,却不知到底是有何事。
虞寞抓住戎烈的手臂奋力爬起,可是脚踝痛得厉害,已经红肿,恐怕脱臼了,心下更急,忍着痛咬牙站起,不禁痛得脚上发软,跑是跑不动了。
“我背你。”戎烈说着,不等虞寞回答,直接蹲下身把虞寞负在背上,双手勾住她双腿,站起来笑着问:“咱们去哪儿,指路。”
便在这时,眼前猛的一亮,两道明晃晃的灯柱从远处照过来,两人认出是一辆车正朝这边奔驰而来,虞寞怕是追来杀自己的,催促:“快走,甩掉他们,随便去哪里。”
“好。”戎烈已经发足朝树林奔跑,但是身后那车速度奇快,哪里是靠一双腿就能甩掉的,不到片刻,车子已经只在数丈之外。
这个距离早已在骷髅观音的触发范围内,但是它一直没有出现,虞寞不禁吁一口气,可以想见来人并不对自己有杀意,一个转瞬间,车子驶到身边,车窗打开着,里面坐着个年轻姑娘。
“哎哎哎!”姑娘呼喊,“傻子吗?腿能跑多远,赶紧的上车啊,他们马上追来了,别让他们逮着。”
是个戴太阳帽又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生,戴个黑框眼镜,面容娟好,脸上是急迫又诚恳的神情,话说得虽快,可声音尤其柔软好听。
戎烈没搭理,脚上加快速度,不轻易相信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还莫名其妙要帮忙的陌生人。
“还犹豫什么啊!”姑娘轻轻踩着油门火急火燎的劝话:“给他们逮到可就玩儿完了!”
便在这时,突然耳中听得有人高声的喊话,车子的引擎声,紧接着一道道明亮光柱刺入视野,一群保镖已经追出来了。
虞寞来不及多管了,赶紧拍戎烈后背:“停下,上车。”戎烈疑惑的回头看她,不太相信一向谨慎小心的她能轻易上陌生人的车,忍不住要问:“真的假的?”
“别问了,赶紧。”虞寞没办法跟他解释。这个当头还愿意跟陌生人走,一是因为知道这个姑娘没有杀意,另一方面也的确跑不过那些开车的。
戎烈自然想到了后一节原因,便暂且妥协,打算见机行事,先反手把虞寞抱到车上坐稳,自己再上车,车门都还没关稳,车子就猛的一下向前疾驶。
“坐稳了啊,安全带系都好。”开车的姑娘提醒,“我可是正经女司机,磕着绊着的概不负责。”
“你说你是个啥?”戎烈显然没有听懂话里的老梗,更不懂司机是什么玩意儿,问了个尴尬的问题。
那姑娘不搭话,专注于开车,直接油门踩到底,车子又快又惊悚的在路上转出个一百八十度弯,朝着一片开阔的平野冲上去,很快将后面那片刺眼的光柱远远甩在后面。
后玻璃里面,那片光逐渐越来越远,直至模糊不清,似乎没有人追上来,车窗外的风景飞一般倒退着,月色中像是两股朦胧又虚幻的暗流。
虞寞呆呆望着窗外,倒映在车窗上的脸庞神情恍惚。戎烈望着她,只觉得她和她的影子笼罩在沉沉夜霭里,苍白又昏暗,山野里连一盏灯也没有,没有光明来照亮她单薄的身躯。
四周再也听不见呼喊声,只有一片安宁却又古怪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开车的姑娘只是开车,戎烈却望着虞寞映在车窗上的影子,看得有些呆了。
几乎没有见过她如此惊惧恐慌的样子,平常分明一副把一切都拿捏得稳稳妥妥的气势,总是表现出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动如山的镇定,却在突然之间,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一定有什么事触动到她最脆弱的地方,把她辛苦筑造起来的外壳在一瞬间瓦解,只剩下假象的废墟,她孤零零的在断壁残垣里几近崩溃,反而让人看到了她最真实的样子。
戎烈看见她的柔弱,忘记了和她之间的距离,心中隐隐的翻涌起一股巨大的感情急流,想要保护这个少女,想让她不再刻意的伪装成不应属于她的样子,哪怕没有所谓的外壳也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想让她……温暖起来。
他想入了神,毫无任何知觉的伸出手去,把虞寞的双手紧紧的握在掌心,凉丝丝的感觉又一次渗入皮肤,经过神经,冲进大脑,让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和这少女有了相同的心情。
虞寞回过头来,凝望着他,昏暗中他的眼睛里似有光芒在闪烁,能看见无尽的关怀和爱怜,逐渐逐渐的,从他的目光中感到了无比温暖,慌乱的心找到了停靠之处,侧过头去,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开车的姑娘感受到气氛,一句话也不说,车子在山野间奔驰,月亮划出流星般的轨迹,夜虫不再鸣叫,远处偶尔闪出的灯火也没有喧嚣,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打扰这对互相依偎的人。
直到良久之后,寂静中才突然响起戎烈温和的声音:“小墨鱼,还疼吗?”
虞寞睁开眼睛,这时她的头已经完全依靠在了他肩膀上,她没有挪开,只是缓缓的摇了摇,散开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到神情。
戎烈伸出手去,轻轻捋开虞寞的头发,随后才开始对驾驶座上的姑娘说起话:“姑娘,多谢相助,请问姑娘尊姓芳名?附近有没有药铺,能买得到跌打损伤药?”
“免尊,名字也不芳,叫我林小渔就行。”姑娘答得干脆,随后脸色沉了下来,“附近没有药店,你俩也不能进城,忍一忍,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再给你们想想办法。”
“不能进城?怎么?”
林小渔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戴黑框眼镜扎麻花辫又穿水手裙的可爱女生,就是顾策的朋友,林小渔,此时追上来带他们逃离,只有一个目的——获取他们的记忆,最好能知道他们有什么异能。
两天前,林小渔在岳渠那里扑了一个空,没有获取到任何情报,很无奈的向顾策回复,顾策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掉电话,语气不太好,显然很失望,林小渔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绞住了。
很不甘心,也很愧疚,认识顾策有三年了,大大小小的忙帮过不少,虽然都不足以让顾策答应当男朋友,可从来没有拖过后腿。
看得出来,顾策对这次的案件非常重视,可能由于林小渔自己慢了一步,导致他失去了重要线索,不管怎样,这件事非要弥补不可,不然自己辛辛苦苦追了三年的顾大铁牢,可就真的成为别人的男朋友了。
费了好大一股劲才跟周承打听到顾策行踪,他们要去无灯区蹲点,周承可能不知道顾策找林小渔帮忙的事,才会透露行踪,林小渔化了个妆就跟过去。
平时见顾策时都戴隐形眼镜,长发披散,穿雪白色长裙子——据周承说顾策喜欢这一款,总觉得话不靠谱,不过换了一身打扮,竟真的蒙混过关了。
找了个离他们不近不远的位置观察他们,他们的注意力一直在擂台上,确切的说是在庄庆身上,可能庄庆是顾策的目标,但是很不幸,也非常惊悚——庄庆死了。
林小渔是第二个察觉到庄庆当场死亡的人,全依靠于她的能力——同心,能够在五十米范围之内,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在与别人肢体接触时,还能读出对方的记忆。
庄庆原本很兴奋,可有一个瞬间突然变得恐惧,紧接着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情绪消失了,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林小渔再清楚不过,一个活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会有情绪,没有情绪的只可能是死人,很惊骇的意识到,雷电公司的继承人庄庆,竟然死在了无灯区里。
在那霎时之间,林小渔除了自己震惊之外,还感受到虞寞的情绪突然变得非常复杂,有惊惧恐慌,有憎恨绝望,有痛苦悲伤……这些情绪汹涌如湍流,一时间让林小渔感觉到无比压抑窒息。
奇怪的是,整个四周,明明有几十个人,却只有她一个人是这种情绪,其他人要么疑惑,要么紧张,显然没有发现庄庆死了,林小渔觉得,她十有八九就是凶手,顾策要追查的人应当是她而非庄庆。
想到这里,眼看他们冲下擂台要逃走,可是顾策和周承却还在那边盯着擂台上,林小渔来不及提醒他们,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没有多想,只想接近凶手给顾策获取到有用的情报。
方才,戎烈问起姓名,林小渔怕他们查起自己的个人信息,便不敢撒谎,报出了真实姓名,可他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奇怪到超出了常识范畴。
想必没有人不知道庄庆是什么人,杀死他意味着什么结果,他们只要一进无道罗网的范围,不仅监察府,庄氏也有手段获取到他们位置,他却在那里问为什么不能进城。
林小渔感受到他的情绪里满是担忧关怀和疑惑,似乎不是故意装试探,可能自己没有暴露,便掩饰道:“你得罪了庄庆就跑掉,他哪里会轻易放过你,信不信你一进城他就能逮着你。”
虞寞听到这话,双手用力的攥了一攥,戎烈握着她的手,便能感受得到她的紧张,轻轻抚摸她的手背安慰,无奈的笑笑:“也是哈。”毕竟在他看来,庄庆是个皇族,应当是有些手眼通天的本事。
林小渔有些惊讶和疑惑,感受到虞寞情绪紧张,但戎烈依然只是关怀,似乎他没有撒谎,难道他并不知道庄庆已经死了,只有女妖精是杀害庄庆的罪魁祸首?
“既然如此……”虞寞低沉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林小渔一听见,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随即听得她彻骨冰冷的话音:“你来帮我,难道不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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