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
漫天的雨水,连绵不断。较之嘤嘤啼鸣的鸟叫声还要来得应接不暇。
彭有德侥幸得胜,樊霓依和苏见力一行人,自然是愿赌服输,并没有与彭有德再发生半点的挣扎事件。彭有德将他们一行人送进了楚宫的天牢当中,掐指一算已经有近二十个日子了。
在这二十个日子里,这楚庄王并没有下令要对樊霓依他们怎么样,期间更无大臣问津,似乎樊霓依和苏见力等人在吐火国闹的那些事,没有人去追究。
吐火国国君阿提马最为钟爱的阿珊公主,被彭有德献给了楚庄王,封了一个嫔。这楚庄王自有了李兮兮以后,日子过得倒也是十分的舒坦,何况这功夫又有了肤如玉脂的阿珊公主,更是连政事都不去过问。天天流连在李兮兮和阿珊公主两人之间,所有的大情小事都交给了左丞相蔺子恒和右丞相李旦二人全权处理。
苏见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偷溜进了天牢。
这是第一次有熟悉的人进来天牢看望他们。
“你说你们这又是何苦?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出点破事来,现在好了,一股脑全在里头待着了。”
“六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嗯哼嗯哼......”,苏见力咳嗽着问苏见马道:“君上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这成天的也见不到一个外人,都快将我憋死了,横纵不过是一死,给个痛快也行,你们说我说的是不是在理啊?”
巴脑最是配合着苏见力了,实际上他也是憋屈得很。这阿东乐好歹有阿兰蕾和她腹中的胎儿,自然会不觉得闷,可是他巴脑是最受不了被困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活动空间几乎没有。这会儿见苏见力如此发话,自然也跟着发牢骚道:“苏将军所言极是,大丈夫立身天地间,与其这般生不如死地混日子,倒不如给个痛快,一刀下去碗大的刀口,我巴脑决不眨眼。”
“呵,好大的口气啊。”苏见马拉了条长凳坐了下来,两眼左右环视了两边的牢房,双手并拢起来那么大的木桩,表皮刷着一层又一层的漆皮,纵使武功高强的人也不能破牢而出,何况他们每人身上还都被铁链拴着。
樊霓依依靠在墙角,双腿伸直两眼紧闭,对于苏见马和苏见力他们的对话,似乎一点都不敢兴趣,紧缩着的眉头,略显着沧桑。
苏见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起身走向樊霓依的牢房前,对樊霓依说道:“樊侍女,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从吐火国带回来的那个阿珊公主如今深得君上宠爱,君上答应她,待与秦晋缔盟联姻之日就将你们大赦。我估摸着用不了太长时间,你们便可恢复自由身了。”
樊霓依紧锁的眉头愈发的紧了。抿着嘴,眼皮动了几次,突然将双膝收回,双手抱着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
阿东乐见状,鼻子也是跟着一酸,心疼樊霓依如今竟然被楚庄王看得一文不值,担心苏见马多嘴问,便主动朝苏见马问话道:“苏将军,你的消息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要不我费这么大功夫偷偷溜进这天牢做什么?你们是不知道,当日你们悄悄离开楚都后,君上是勃然大怒,幸是李妃使出浑身解数哄着君上,求着君上开恩,后来君上才命林将军带兵去吐火国接你们,要我说呢,你们他日平安出去后,千万莫要忘记李飞和阿珊公主的恩情。”
“那是一定的,苏将军放心。对了苏将军,你说秦晋两国缔盟联姻,不知是秦国还是晋国与咱们楚国联姻?”
巴脑突然很是好奇,其实他清楚,樊霓依想知道的实情又不好开口问,自然只有自己代为问了。
苏见马有日子没见到他们了,他心中有大把大把的话要对他们说,况且他来这天牢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征求下苏见力的意见。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蔺丞相和李丞相会选择与哪国联姻缔盟。若是依照我的想法,我则愿意和秦国联姻缔盟,想那秦王已老,秦太子又一身的书生意气,若与秦国联姻,以君上的龙威,他日秦王撒手归西,秦国便至少百年内不会对楚国构成威胁,如此楚国便有了修身养息的机会。”
“若是与那晋国联姻又如何呢?”
“若是与晋国联姻,晋王雄才伟略,麾下又皆是能征善战之辈,恐怕用不了太长日子便会怂恿君上联合起来去对抗秦国,而君上若是答应与之共同伐秦,这晋国只会令楚军攻打前阵,无论秦国败与否,最终吃力不讨好的则是咱们楚国啊!”
苏见马摇着头,不无担心地说着。在他所谓缜密的思考下,他是打心里希望同秦国联姻,并为此上呈给楚庄王,谁知楚庄王哪里有功夫回应他?
“六哥,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想那秦王虽已上了年纪,但我听说秦太子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一个人,所谓虎父无犬子,秦王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岂能将秦国交到一个懦弱的儿子手中?我敢跟你打赌,蔺子恒和李旦一定会选择和晋国联姻!”
“不会的,晋国离楚国较远,楚国自然和秦国联姻才算合乎天意。”
看着苏见马一副断然不信的态度,苏见力也是懒得再去做无谓的争辩,摇着头却是不语。
苏见马身为苏府的六公子,虽说苏见力在行军打仗这块较自己要高明得多,但是在关乎国家利益的大问题上,他却不服苏见力的见解。打小有记忆开始,他就深得其父苏从的赞赏,说他懂得审时度势。
同样的,苏见马也不想多和苏见力做更多的争辩。拾起步子缓缓行至樊霓依所在的牢房前。
看着林一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想来是自从被押解回楚国以后,受到了很大的刑法才会如此。毕竟身为领兵打仗的将军,临阵倒戈,这在哪一个国家里都会被处以极刑,而如今他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哎,林将军,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苏见马和林一私交也可以,从怀中取出一个淡蓝色的瓶子,不过是拇指大小,递送到林一面前说道:“快把这药抹上吧,对伤口愈合有帮助。”
林一因为被鞭笞得满身都是肉绽着,大大小小的口子多得叫人无法数清楚,因为失血过多,原本红润的脸颊,也是变得毫无血色,一对唇瓣也是如白纸一般苍白,还带着翻卷干燥的唇皮。好不容易抬起来的手,还未够着那瓶药,悬在半空的手掌失重地砸在自己的大腿根上,大腿上的伤口又被砸破了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着,额头也是冒着几滴若隐若现的汗珠。
樊霓依迅速地从苏见马手中接过药瓶子,递给身边的阿兰蕾道:“阿兰蕾,你去帮林一哥和阿东乐他们敷上药。”
阿兰蕾已经是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微微隆起的肚子,不需要任何解释,旁人只需要那么不经意地一瞅,就能知道她即将为人母了。
“彭大人,”苏见马目光凝视着阿兰蕾,声音洪亮地喊着这天牢的牢长彭友方。
彭友方年纪大约四十有三,不胖不瘦的体格,皮肤却是另一种白。这该是和他常年呆在着日头够不着的地方有关系。
“苏将军请吩咐。”
苏见马转身对着彭友方客气地说道:“彭大人无须行李,苏某今日能来这天牢窥探他们,也是承蒙你的照顾。这个请你收下。”
彭友方见苏见马将一块上好的玉器料子往自己手中送,惊得他连连后退了两步,忙不迭是地摆手推脱道:“苏将军,你这是要折煞下官了。”
“彭大人,苏某不过是想和你讨个人情,可是苏某是个粗人,手中拥有的些许兵权也只不过是用在战场上,苏某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机会可以报答彭大人,故此只好借花献佛将这玉器料子赠予彭大人,还望彭大人笑纳才是。"
“不不不......苏将军,下官能有机会为你做一二件事,那是下官的福气,哪能得你的回报?......更何况,下官所做的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还请苏将军千万莫挂在心上。”
彭友方话是如此客套地表达着,可是,那一对眼珠子却是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扫视着苏见马手中的玉器,将自己内心的着实喜欢表露得一览无遗。
苏见马即便再是个粗人,他也能知晓彭友方此番话语不过是客套推诿之词,更何况他来之前,已经将彭友方的爱好打听了一遍,自然是清楚彭友方有什么,又会需要什么,所以他才会投其所好给了一块上好的玉器料子,虽未打磨,却也是难得的宝贝。
“彭大人,请借一步讲话。”
苏见马示意彭友方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彭大人,你若是不收下,苏某实在是无法开口请求帮忙了......。莫非彭大人不愿意帮助苏某?”
彭友方听出了苏见马语气中的不痛快,虽然能感觉苏见马应该是在佯装生气,可是,他心里也反复嘀咕过,如今樊霓依和苏见力等人都在天牢中关着,即便是给他们每人腋窝下插上一对翅膀,他们也是难以从重兵把守的天牢当中逃离,所以他也犯不着这么绝情,抹了苏见马的不痛快。
思忖罢,彭友方满脸堆笑地双手接过苏见马手中的玉器料子,躬身对苏见马说道:“苏将军对下官的抬爱,下官永记于心,苏将军但凡有任何吩咐,只要下官能做到的,下官定当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如此便有劳彭大人了。”苏见马深谙官场的一套客气,便拉着彭友方再次走到樊霓依的牢房前对他说:“彭大人,你看牢里的这些人,连日来的刑罚,已经将他们折磨得没有人样了,还请彭大人能随时关注他们的病情,一旦有任何的恶化,还请彭大人能派人去苏某营帐通知一声。”
“苏将军放心,下官一定照办。”
不过是芝麻大小的一件小事,便唾手得了一件稀世宝贝,彭友方自然是喜不自胜。
“还有,.......彭大人请看。”苏见马一个手指指向阿兰蕾继续对彭友方说道:“这阿兰蕾已经怀有身孕,请彭大人一定好生照顾,稍晚些苏某会派人去医馆抓些安胎保身的药来,还请彭大人能派人熬好了给她送来。不知道彭大人会不会有困难?”
在天牢中照顾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而且还是让他一个天牢牢长去办这事,这万一要是让君上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万一惹怒了君上,且不说官职会否还在,即便是这脖子上的脑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扯下来了。
彭友方多少有点犹豫了。
然,苏见马虽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如苏见力那般霸气外露,可人家能当上三军统帅自然是有他的能耐,彭友方不敢拒绝,也不能拒绝。更何况君上只是让他押解苏见力等人回楚国,并未下令要处死他们,自然也没有下令有病不给看的旨意。
“苏将军请放心,小的一定会亲历亲为。”
彭友方说的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因为,他已经决定好好把握好眼前的机会,在苏见马的眼中树立一个好印象。
苏见马见如是,也就放心了许多,两眼盯着苏见力对视了一会,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只是临行前悄悄地使了个眼色,便自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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