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眉毛一跳,手里的水盆几乎拿不稳,水光晃动,映出了一张破碎的苍白的脸。
她的嘴唇抿了抿,而后硬生生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干巴巴地笑道。
“小姐,您说什么呢?玉兰怎么听不懂您的意思?这字一直都是玲珑姐姐负责照看的,我不过是今天碰了一下而已,怎么出了事就要怪到玉兰头上呢?”
“本来是不想怪在你头上的,可是你非要一个人顶了这罪名,我可不就要成全了你吗?”
纪婉心冷哼一声,将那张字放在一边,冲玲珑使了个眼色,而后悠然坐了下来,拿着手巾揩了揩手指上的水。
玲珑会意,快步走了过来,啪嗒一声合上了房门,而后守在门口,目光清冷地盯着玉兰。
玉兰脸色更加苍白了,看着这对主仆的举止,有些震惊也有些疑惑。
她搞不懂,方才还是互相指着鼻子骂,眼看就要撕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如此默契,将所有矛头通通指向了自己一个人。
可是,她觉出了自己的危险,这危险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手段和目的暴露,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钻进了一个圈套,一个对手专门给自己设下的圈套。
只是她反应也是极快,低笑一声。
“大小姐,就算是我有碰过这张纸,可也只有一次而已,你把罪名扣到我头上,是不是有点勉强了?”
“勉强吗?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呀。”
纪婉心轻挑眉梢,那双幽黑的眸子奕奕有神,像是灼灼明日,让人不敢直视,她捧着那张纸走过来,勾起一边唇角,突然将那整张纸都按进了水盆之中。
“这盆水方才被玲珑不小心沾了碱,你在这张纸上写字用的墨水碰到碱水会变成红色,我在这上面写满寿字,你却偏要在上面写满死字,这些若是在老太太的寿辰上给大家看到,恐怕第一个饶不了我的就是老爷吧!你这心思这手段,真是高明而且不留痕迹!”
那纸入了水,果然如纪婉心所说,很快就出现了满满的一堆字,大小不一,排布奇特,由一堆大大小小的死字,堆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玉兰的手攥成了一团,沉默地看着那张纸,而后突然昂起头来,冷笑道。
“大小姐,你说的这些确实很让人震惊,可是你凭什么说这些字是我写的?这副字一直都是玲珑保管的,她最有机会这样做吧!”
“这不可能是她做的!”
纪婉心拎起了那副字,低声说道。
“因为玲珑根本写不出来这么漂亮的楷体,她以前根本不识得几个字,跟着我以后才慢慢学写字,连最简单的字都写不好,哪里练得来这一手漂亮的楷体字?”
原来是这样。
玉兰颓然垂下头来,功亏一篑,她终究还是输了。
早在纪婉心开始动笔之前,她就刻意和那副字保持距离,就是为了给纪婉心留下自己根本不会碰那副字的印象。
本来是想找机会用隐形墨水在那张纸上写满死字,然后趁着老太太寿辰当天,提前用碱水涂在纸上,那些死字就会清晰而且鲜艳地呈现出来,到时候,一定是满庭哗然。
且不说老太太是什么反应,恐怕纪孝先第一个就不会饶了纪婉心。
况且,就算是纪婉心辩白解释,纪孝先相信这是有人暗中捣鬼,这事儿也算不到自己头上,因为自始至终,自己根本就没有碰这幅字。
而经常晾晒这幅字的玲珑,就成了最大的嫌疑对象,就算不能一次性将这二人全部打倒,也必然能够将纪婉心身边的玲珑变成替罪羊,并且能够挫败纪婉心的锐气。
一举两得。
本是极好的计谋。
可终究是棋差一着。
“没错,是我做的,这些字都是我写的,大小姐想要怎么处置玉兰都可以,玉兰无话可说。”
既然已经到了此等田地,玉兰便不再辩白,满口承认。
纪婉心如何不知这个玉兰的心思。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也算是有凭有据,可是她原本就是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又和白世荣交情甚好,即便是父亲有心重重责罚,老太太那边也一定会阻拦,最后一定还是个不了了之的后果。
好在她的目的也并非是想要让对方受到严厉的惩罚。
不过,还是要敲山震虎,以示警戒。
“玉兰,你我久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着对我做这样的手脚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在老太太跟前一向受宠,应该也不至于故意耍这样的手段惹她老人家生气,所以,你做这一切,应该有人暗地里指示吧?”
纪婉心用手指勾起了玉兰的下巴,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说吧,白世荣给了你什么好处?是钱?还是爱情?”
“这和白先生并无半点关系,你不要扯到他身上去,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一直看不惯你,所以故意整你!”
玉兰显然是没想到纪婉心突然提到了白世荣,唯恐她把这件事情扯到了白世荣身上,语气便不自觉地急切起来。
纪婉心哦了一声,突然逼近了女孩子的脸,一双眼睛清澈澄明,低声喝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他掩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看管老太太的小佛堂,应该是替老太太抄过经书吧,只要我拿着这幅字去比对一下字迹,应该能够比对出来,这到底是你的字迹,还是他的字迹……”
“不,不要!”
玉兰再也掩饰不住了,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睁着一双小鹿一样圆而无辜的眼睛,哀求乞怜。
“大小姐,此事真的和白先生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要怎样处置我都可以,不要牵连他人,这真的和白先生没有关系!”
“你这样护着他,看来是真的爱上他了呀。”
纪婉心不由叹息,心中却只觉可笑,这世间就是有女子甘愿为男人奉献一切,包括生命,供他驱使还要护他周全。
这样的玉兰,和前世的自己有何区别。
可是,她不会怜悯她,只觉得她愚蠢而且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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