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敲门声急促而沉重,在寂冷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凤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孩子,顾不上穿鞋,赤足跑了出去。
果然是他,融在漆黑的夜色里,依然黑巾蒙面,一身黑色短打扮,踉跄地踏进院子里,似乎紧绷了好久的弦终于断掉,安心地倒下。
她机警地向四周张望,然后栓上院门,急匆匆地来到他的身旁。一身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进她的鼻腔。
“平安,平安”她轻唤床上的小人儿,孩子嘟浓了一句,又翻身睡了。
“你爹爹回来了”
孩子一轱辘爬起来,没有一点睡眼惺忪的模样。熟练地穿衣下床,帮助凤临将他搬到床上。不需要娘亲吩咐,用被子蒙上门窗,提过药箱,点火烧水熬药,屋子里瞬间弥漫一阵药香。
又是一身触目惊心的剑伤!十年里,每次回家都是这样,胸膛上那道狰狞的刀疤,还是第一次初见时留下。那时她将他从雪地里救起,温热的鲜血溶化了身下的雪花。
如今十年已过,他每次来都是一身鲜血,伤愈后离家,来回匆忙。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有了他的孩子,眉眼酷似他。
她从不问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哪怕他是个杀手,杀人如麻,她只知道他心里有自己和孩子,有这个家。她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锄暴安良的大英雄,孩子稚气的眼睛里就多了些自豪和崇拜的目光。
他养伤这几天,是她心里最安稳的,因为她不用再提心吊胆,日夜牵挂。她整理着簸箕里的草药,他指点着孩子的剑法,院子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下。她招呼爷俩休息一会儿,孩子摇头“我要让爹爹再多教我一点,等我变得厉害,他们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们啦!”
孩子一句无心的话,泪湿了他的眼眶,“对不起,凤临,这些年委屈你们啦。”他不能给她三媒六聘,风光出嫁,甚至于他的存在,都是需要保密的。这许多没有他的日子里,她独自忍受了多少冷嘲热讽,议论指点啊。
“凤临,我向你保证,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了。等我回来,安享荣华”
这能是真的吗?如今暴君当政,放眼整个天下,民不聊生,哪里来的富贵荣华。
又是夜半敲门声,她欣喜地起床,他终于回家啦。
门打开,伴随着刺骨的冷风,还有几道冰冷的寒光。
她和孩子被捆缚到城门上,城下,他一身披挂,身后金戈铁马。
“你投降,我就放了她们,赏你官至一品,一世荣华。”
“暴君!”他目眦欲裂。
她平静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平安,你怕吗?”
孩子眼中难掩恐惧,但是仍然坚定地摇头“娘亲,我不怕,我答应过爹爹保护你。”
她微笑地望着他“你一直都是我们心里的英雄,我不懂民族大义,但是死,我们不怕。”
他沉痛地闭眼,艰难地抬起手,重重挥下。
一时万箭齐发,他泪如雨下。
迷蒙里亲眼见她,搂着孩子,如破碎的风筝一般,从城门落下。
她拼死护得孩子周全,一身箭伤,昏迷在他的臂弯里,笑颜如花。
新赐将军府邸,全城名医束手无策,她昏迷不醒,他一夜白发。
他懊悔地锤击床板,她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猛然醒悟,“敲门,快敲门!!!”
门外将士不懂何意,十指叩门,院内“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一片
“凤临,我回来了,赶紧开门,我又受伤了,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抛下吗?”他一遍遍呼喊,近乎绝望地疯狂。
“你伤到哪里了?”怀里一声低语。
他欣喜若狂。
府外三军将士却不约而同红了眼眶。
为了国家,为了天下,他们多少人都辜负了家中的那个她,清脆的敲门声,又何尝不是家中妻儿的企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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