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次回村,与村里往日就认识的少年们交谈。
看他们这么小年纪做工却意气风发、说起来全是对将来奋斗的憧憬,他心里也不禁佩服。
再看这位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堂姐,知道了她一些厉害的事情,他心里也是惊讶的,而最多的还是佩服。
小的时候在柳家,因为年纪差不多,其实他跟着这位堂姐的时间比跟着自家姐姐的时间,还多。
他姐姐性子像娘,娇气,总闹着要去外婆家住。
因而在外婆家与王家年纪差不多的表姐一起生活的时间居多。
回想到几岁大时的事情越多,就越想要为这位堂姐做点什么。
思来想去,就把这对白玉雕梅花镇纸给当添妆拿了出来。
柳丹枫看到弟弟的决定时是很惊讶的,但也支持他。
柳丹枫觉得,他们两房里的关系在过去走远了,以后还是要慢慢走回来才是。
王家是亲的,柳家也是亲的,干什么非要二选一呢。
没想到连堂弟都来添妆,这次柳如霜也有些惊讶,但少年是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拒绝。
她笑着道了谢,与之前的添妆不同,这次是亲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中欣赏了一下,拿眼笑看着他。
“堂弟你可想好了,送出去的东西可不能要回去啦,以后就是我的东西了哟。”
柳锦堂被她这么调侃,顿时又羞又恼地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到外头去了。
“哈哈,你这丫头哎,不知道锦堂性子别扭嘛,还戏耍他。”
柳丹枫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
柳如霜也打了个哈哈,就让徐萤儿将这对镇纸用一块软布包好再小心收起来。
见她重视这份礼,柳丹枫才替弟弟松了一口气。
添妆添的都是女儿家常用之物、合用之物。
当弟弟的却送了自己喜欢之物,心意是到了,可若不合用,就真的只剩下心意了。
现在见堂妹重视这礼,也就是重视这份心意,他当然是高兴的。
他也感觉到了这丫头是吃软不吃硬的,即使遭遇了被赶出家门的事情,也还是选择放下、选择接受家人的悔意。
她是一个有气量且大度的人,连他都佩服不已。
“我也出去了,去外头瞅瞅迎亲的来了没有。”
屋里还有徐家姑娘在,柳丹枫也不好多呆,刚才也一直站在门口并未完全进屋。
这时候一抱拳,也朝徐家姐妹略一致意,就转身到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他二表哥王子昇立刻拉着他低声问:“怎么样,可有替我送上祝福?”
来之前王子昇也要准备添妆,不过被柳丹枫拒绝了。
柳丹枫觉得,这是柳如霜不是柳月,王子昇于柳如霜就是完全陌生且没有交道的外男。
给添妆到底有些冒失,后来王子昇就说那就说几句祝福的话吧。
不过柳丹枫也不会让他去罢了,还是太冒失,若是让人看见难免闲话。
王子昇出生富贵人家,虽还未娶亲但屋里头也有两个通房丫头了。
虽纨绔些但也不是没边儿、不知分寸的人。
这柳家虽是农家人却是柳丹枫的柳家,自然也守礼。
只是听到柳丹枫恍然一句“屋里人太多,出来匆忙给忘了”,顿时气得黑了脸,甩开他转身就往外走。
蹲院子外头生气去了。
柳丹枫笑了笑,便也走了出去。
这时远处传来锣鼓声,先是零星几下不成章法,后来忽然响起一阵鞭炮。
在这边看热闹的人顿时欢呼起来,飞快地往田庄那边赶过去,少年们跑得最快。
鞭炮响过,就意味着田庄那边男家要出来迎亲了!
柳如霜在屋里没听见动静,但小弟小妹激动地跑来告诉她。
“姐姐!庄主来迎亲了!”
“姐姐!听见鞭炮了!”
“姐姐!快躲起来不要出来!”
两个孩子可操心了,一路喊着跑进了屋里。
见姐姐安稳地坐在炕上,正忙着拿炭笔在记添妆礼单,不由愣了愣。
“知道啦,你们去把大宝小宝和徐家侄子们都交代好,不要乱跑,不要把新衣裳弄脏了,庄主来了咱们可是要往田庄去的哟。”
柳如霜看了他们一眼,笑着叮嘱。
“噢!”俩人应了一声连忙又跑到外头去。
徐老太太也在帮着清点那些大大小小的添妆。
这时笑道:“你这丫头,就你淡定!换了别家新娘子,这会儿怕要急哭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见过哪家闺女出嫁在这时候还能淡定成这样。
没有焦虑、没有不安、没有慌乱、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就像平时处理事情一样,思路还这般清晰。
“外婆,我可是在庄子上住了大半年的,我今儿早上才过来这边,重新打扮一下,等庄主来接我。”
“我们没有见面才不到一天,我慌啥急啥哟?就是走个过场再回庄上去,那儿才是我的家。”
柳如霜微笑着,只是说出来的话又刺痛了老太太的心。
若非三月里发生的事情,又怎会让这丫头到了庄子上,自小生活的家不是家了,那个才呆了半年的庄子到成她心里的家了。
也得亏这丫头与庄主有缘,若非如此,这归宿又当如何?
眼看老太太就要抹眼泪了,柳如霜眼角一瞥。
连忙道:“外婆,今儿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哭啊,我都不想哭的。”
“我要做一个开开心心的新嫁娘,开开心心地出门去。”
“是啊,你说的是!外婆不哭,今儿可是大喜日子!我家外孙女找了个好婆家,要去过好日子的!我怎么能哭呢……”
徐老太太听了,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老脸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徐萤儿今天的心情其实也有些复杂,她一直在屋里都没有出去,也是怕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但堂妹对她好,她也不敢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感慨难过的事情,见状连忙背过身,仰了仰头,又继续收拾。
添妆太多时来不及收拾就推放在炕上,等人离开后全靠她们姐妹几个记着是谁送的什么。
其实也不用记太清,什么礼不重要,主要是记下都是谁家来了,以后柳如霜要还礼的。
不管以什么方式,柳如霜以后还出去的礼,肯定要比今天收到的这些贵重。
只要屋里头没客人,柳如霜就会立刻拿册子来记下,有客人在时,也是姐妹几个默默收拾整理。
最小的徐薇儿就在外头帮忙看着烧水的炉子,要开水泡茶、要热水洗杯子什么的。
今天姐妹们全都换上了粉色衣裙,头上戴了好看的绢花,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只有徐萤儿头上多插了两支银簪,柳如霜送她的。
锣鼓声渐渐近了,声音越来越整齐,显然是敲锣打鼓的人临时找到了手感,并没有提前练习。
想到那些护卫们,柳如霜勾唇轻笑了一声。
外头也传来徐家兄弟们的喊声,不久就见小弟小妹领着几个孩子跑进了屋里。
“放炮啦!”
“放炮啦!”
“捂耳朵啦!”
他们开心地喊着,伸着小手想要扑向柳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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