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间,在林间,在视线所及间,随处可见支离破碎的,被烧成黑炭的尸首;在风中,在雨中,在每场梦境中,随处可闻的吶喊声——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吴慎行猛然张开眼,汗如雨下。
梦?是梦!
五年来日日夜夜纠缠着他的梦魇。
戚七不瞑目!死不瞑目,藉着托梦求救。
“我要怎么救你?究竟要如何救你,你才能解脱?”他低声咆哮,苍白的脸色在漆黑的屋內显得格外可怕。
她究竟受到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她的身子原就是重伤初愈,加之新患上的心疾又令她受不住太大的惊嚇;在起火的时候是先被烟熏晕了,还是在爆炸的同时,她是先嚇得休克,亦或是先让炸药给炸得······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这五年,他日夜企求是前两者,昏迷了就什么也不知情,至少,不会死得那么痛苦。
他始终无法体验那一刻,戚七究竟有什么样的知觉。是惊惧?亦或是,什么都来不及感觉?
无人能告诉他答案,连那三个凶手都不能。
是他亲手扛那三个凶手进茅屋,是他亲眼目睹他们在爆炸声中支离破碎继而被大火焚烧殆尽的。
戚七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他们也必须一一受过!但从未曾想过,这世上竟还存着杀害戚七的指使者!
这就是戚七托梦的原因吗?死不瞑目,还是怨他害了另一个女子——
等等,他的脚踩到的是什么?
柔软、浑圆,甚至类似骨头的玩意——
“念芯?”吴慎行凶狠地低吼。
在整个吴宅内,唯一算得上骨类动物的,大概就只有那个像小狗似的齐念芯。
“呃······被发现了。”砂砾磨擦的声音在漆黑中出奇刺耳,却又带有几分温暖。
真是她!
“你在我屋里做什么?”他咬牙,点亮了烛火。床侧下有着一团厚棉被,被里露出张骨感十足的小脸。
她讨好似的笑着,“我怕生嘛······”
“那也不该闯进一个陌生男子的屋里。”过去二十三年,她是如何完好地生存下来的?
“对我来说,你不算是陌生人。”她皱皱鼻,“我认识你五年,比起这宅子里的其他人来说,你是我最熟悉的人。”
“出去。我没习惯与小狗似的女子共度一夜。”他刻意忽视她乞怜的眼神。
齐念芯将棉被抱得更紧了些,“我······我以前当然敢独自一人睡,要不是你······自从那一夜后,我怕独处。我怕······在我熟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拖走我······”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我会作恶梦,怕醒来后是事实······”
醒来后恶梦就是事实!就像他。
吴慎行注视她那张彷彿一抖就连骨头都一起抖掉的小脸。
“起来。”他命令。
“我不走!不走,死也不走!”为显示自己强大的决心,她将身子紧贴在床侧下,就差没抱住床脚。
“去吃饭。”他捋了捋凌乱的黑发,套上外衫,下床跨过她的“窝”。
“你饿啦?”她眼睛一亮,从层层棉被里爬起来,“我陪你去吃。”
她身上的内衣外还套着他白天“救济”她的披风。
吴慎行不予置评地哼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用晚餐。
这是一晚上李执事在他耳边控诉的事实,其实,说是控诉还轻描淡写了些,在前一秒钟李执事能疾言厉色地指责她无食欲是因他先未来用餐,下一秒钟还特地从他门前用力踏着地面绕过,数次软声细语地劝说她吃晚餐。
那个叛徒!李执事向来忠心耿耿,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的忠诚?
“李执事说你常忘了吃饭呢!”她跟着他身后,一张红红的脸蛋笑得既靦腆又开心。
李执事果真是叛徒!他那张嘴还有什么没说出口的?
吴慎行冷哼一声,走进厨房。翻找了一会儿,半晌过后一碗热腾腾的菜汤面就呈现在了齐念芯的面前。
“哇,好香啊!”她怔了怔,瞠目结舌地看着摆在她面前桌子上的大碗。
“吃。”
“我吃不了······那么多。”
吴慎行埋首在自己的那碗菜汤面里,大口吸溜着面条,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事实上,他压根儿就不饿,干嘛好心好意地给她做面条,当善人?一见到她小口小口努力吃着面,拿着汤匙的小手瘦骨如柴,青筋几乎要浮现出来了······破碎的心又一次感到了痛楚,彷彿梦到戚七的那种椎心之痛。
“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劲道的面条了。”她朝他感动又羞涩地笑了笑。
吴慎行的心头猛然被撞击了一下,犹如晴天霹雳。那是种什么样的笑容?不是最美,然而痛楚忽然消失,熟悉又陌生的暖流再度由破碎的心汨汨流出来。
他咬牙。
五年里不曾响过的警钟在体內敲打着,提醒他必须时时防范着眼前这个叫齐念芯的女子。她是这么的娇弱,像是随时会消失于面前,却又有足够的力量左右他的情绪······
是的,他必须疏远她!
只要保持距离,耐心地度过两个月······
“等等我——我好饱哦!”她努力地吃完这只大碗里的面条,一瞄到他起身离开,赶忙跟着他的身影追了上去。
“你的屋子在另一侧。”他重申,打开房门。他的义务已了,眼下他只想好好地休息。
通常,梦过恶魔后是再也无法入眠的,但为了能尽快赶走这烦人的小苍蝇,他宁可在房里守一夜。
“不行······”齐念芯趁着他进门之际,赶紧把瘦弱的身子挤进屋里。
“出去。”
“不要。”她钻过他的腋下,飞奔溜进她的小窝里,紧捉着棉被不肯放。她显得有些喘,在一路赶着他的脚步,加之刚才为了防止被他关在门外而奔跑,对她的负荷有些过重了。
“我累了。”她有意补上一句,“再走一段路,我就会倒下的。”
他冷冷瞧她,却并未开口。
“我还会作恶梦。”她强调。
他冷哼一声,继续盯着她。
“你答应我的!忘了那份证据了吗?当夫君可不是这种当法哦,偶尔你也该体贴体贴我的嘛!”她抗议。
“真正的夫君你还未见识过吧?”
冰冷的言语才到话尾,齐念芯忽然感觉腾空一起,就被扔在了床上,还来不及喘过气,他身体的重量压在她的上方。
“你······你······”齐念芯的俏脸如火烧,圆圆的大眼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要治愈你的情感缺失只有一种方法。”他低下头,亲吻她的鼻,再啜她的樱唇,“用不着两个月,只须几个一个时辰即可,到时你就须留下证据,滚出吴府。”他肆无忌惮地沿着她的细颈往下印吻。
他的语气冰冷,他的眼神冷漠无情,完全不像求爱中的男子。
“不要!”她费力地想推开他,拼命地喘着气。
“为何不?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冷笑。
“我······我不要这样,我只是想讨要当年你欠我的,但这并不包括侵犯我在內。”红通通的双眸浮上一阵雾气,眼角有泪珠在滚动,“不该是如此,我知晓······我调查过的吴慎行不该是这样的。”她小声地啜泣着。
“那么就別来我的屋子!”他低吼地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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