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康慨，”舍尔鲁帕赛特说道。
    这位恶魔领主的声音十分低沉，充溢着从他身体内外渗出的腐臭汗水。“康慨是一个神明想要获得伟大的必须要素，而吾一生都在遵循这条准则。”
    舍尔鲁帕赛特站在一顶由发霉毛皮编织成的大帐之中，向她的追随们布道演讲着。她的身上穿着流着剧毒黏液的甲胃，肿胀的肉体从铠甲的裂缝中溢出，而尽管聆听演讲的战士都是庞大笨重的、身躯已经恶魔化的混乱蛇人，但她仍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耸巨大。
    “干掉我们的敌人，”舍尔鲁帕赛特说道，踏步向前。她的信徒们散开以让这位神明经过，他们身上的鳞甲因为激动而微微抬起，呼吸器官则发出作汩汩声。“他们的精神毫无康慨，毫无宽宏大量，而尽管我们给他们带来丰富的赐礼，他们也毫无回报。而因此，他们将受到责罚。”
    舍尔鲁帕赛特停在了帐篷门口，低头凝视着被血肉残肢所充盈的街巷。在远处，高耸的天鹅塔（格拉兹特银色宫殿的标志性建筑）矗立于聚集着懒怠阴云的天空之下。那座建筑巨大又雄伟，而今却畏缩于数组闪烁的迷锁魔法之后。它寂静又孤独地立于“三重国度”首都城市被战争撕裂的废墟之中，显得于周围破烂的街道格格不入。
    “当然，我恨他们，”舍尔鲁帕赛特说道。“因他们的愚昧。因他们心胸狭隘。而最重要的是，接受舍尔鲁帕赛特的荣耀。但我也同样怜悯他们。因此，吾将带给他们解脱。你们说，这个理想算不算得上是伟大？”
    蛇人恶魔用咝咝作响的吼叫，回应这他们的神明，似乎现在立刻马上就要付诸于实际行动。
    舍尔鲁帕赛特吐出自己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因为激动而略微有些发痒的鼻头，始终没有说出那个能够激活所有蛇人恶魔的“行动”一词。直到，一座闪耀着魔法灵光的传送门突然出现在空气之中。并且，这座传送门一经洞开，就不断向外散发着能够将塔那厘恶魔都放翻的粉色剧毒瘴气。
    这座传送门链接着无底深渊第531层武德拉位面，那里的恶魔领主是赫赫有名的“八臂蛇魔女王”莎塔里女士。她是一头有着八条手臂和黑色皮肤，眼睛冒着熊熊烈焰的巨型八臂蛇魔。
    虽然莎塔里之前一直被囚禁在黑暗之井位面，但她的六臂蛇魔部下在她的深渊国度中的岛屿上仍然活跃如初。只是，惨烈的内斗使她们无法重新组织成一支强大的军队。可现在莎塔里已经在盟友们的帮助下挣脱了束缚，力量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复，她的部下此时已经重新团结在她的麾下。
    在重新加入那场不知何时开始亦不知何时结束的亘古大战之前，莎塔里必须要做一件事情来向深渊中的其它恶魔领主——那些已经忘记这位八臂蛇魔领主可怕之处的家伙们——证明，她绝对是引导塔那厘恶魔们赢得血战的天命指挥官，是自混沌之后以降最为强大的雌性恶魔领主。而且，如果成功完成这件事，她也能得到更多来自伟大深渊意志的青睐。
    当她的化身走出传送门，乌泱泱的六臂蛇魔大军以及一部分蛇人和娜迦信徒也跟着她摇曳的身姿踏入了三重国度。而随着这支军队涌入，武德拉位面那片巨大的深红血海亦跨过了传送门涌入了加勒哈斯塔位面，天空折射着血海的颜色，呈现出了一抹被烧焦的赤红色，远方地平线处亦出现了几座岛屿的不祥剪影。
    武德拉的血海，它的形成源自流经该位面的冥河，虽然血海中的水并不具备冥河那种汲取记忆的效果，但是它的水变得剧毒。
    而且，就像冥河其它支流上一样，一些特殊的尤哥罗斯魔亦驾驶着它们的小船行驶在血海之上，向需要服务的人提供摆渡。只是，他们收费颇高，且热衷于谋财害命。随着血海倒灌进加勒哈斯塔的大街小巷，这段时间以来饱受折磨的该位面居民又迎来了一种全新的挑战。
    以传送门为中心，周围十几公里反内的复杂的街巷，一下子变成了水乡泽国。由于加勒哈斯tc市那种超几何形态的城市布局，哪怕是十几层高的楼房都有可能受到那深红如血的剧毒液体的威胁，他们若想移动到安全的地方落脚，要么得自己冒险涉水，要么就得向冥河摆渡者支付不菲的报酬。可即便如此，与那群尤哥罗斯魔交易也不啻于与虎谋皮。更何况，提出交易的交易者还大多数都是混乱邪恶的生物（不仅仅是塔那厘），天然就是一些不想乖乖付钱的客人。
    战斗理所应当地发生了。
    当然，不仅仅局限于尤哥罗斯魔和加勒哈斯塔的原住民，那些六臂蛇魔、蛇人和娜迦也全都加入了这场战斗。而且，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敌我标识，只要是非蛇形的生物都是他们攻击的对象。就连挡在其前进道路上的建筑物，也都在六臂蛇魔那可怕的剑刃风暴下化作齑粉。
    两位恶魔领主走到了一起，莎塔里和舍尔鲁帕赛特，他们并没有加入小儿辈们的狂欢。这两个大恶魔如同闲手信步一样，扭曲着蛇形的身躯，趟过流淌在街巷间的血水。
    “你的康慨有些过头了。”用那双始终燃烧着的眼眸瞥向舍尔鲁帕赛特，莎塔里用一种极为尖利的声音讽刺道：“虽然现在暂时是盟友，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你邀请‘其他人’来无底深渊作战。毕竟，那些家伙理论上也是我们的敌人，是我日后需要斩杀殆尽的对象。”
    她说的‘其他人’，指的是一群天然顶着一副尖酸刻薄模样的脸庞，下巴上长着带有倒钩的触须，手臂上丛生着带有倒钩的骨刺，背后拖着一条长长尾巴的家伙们——物质位面的一些学者将其命名为倒钩魔，不过他们自己则称呼自己为巴霸魔——他们不是塔那厘，而是纯正的巴特祖。
    而就在加勒哈斯塔的街道上，突然就出现了这样一群有着红色或黑色皮肤的巴霸魔，他们挥舞着附魔的天生武器大砍刀，组成了阵型，不断绞杀着一些落单的原住民。
    这些家伙大都是臣服于那位乌暗主君的塔那厘，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够不上恶魔封臣，但是能够在情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继续留在加勒哈斯塔，他们显然都是格拉兹特的拥趸。
    “在除了万渊平原之外的深渊其它层面，这种家伙出现的本身，就是对于恶魔领主的羞辱！注意，不仅仅是对格拉兹特那个双向插头，是对所有恶魔领主！”莎塔里的话语非常严肃，甚至有些愤怒。虽然这种情况还不至于让她和舍尔鲁帕赛特当场翻脸，但是心生罅隙却是免不了的。
    对此，舍尔鲁帕赛特倒是无所谓：她不仅是一个恶魔领主，可更重要地，她还是多元宇宙之中最早的那批荒神之一。身份的差异，让她不像莎塔里这些后辈，对于巴特祖魔鬼没有如此敌视。
    “如果你不开心，事成之后，你可以将这些家伙全部斩杀。”舍尔鲁帕赛特轻松地说着，根本不在乎那些倒钩魔的死活。在她看来，无论是恶魔还是魔鬼，都只是自己计划中的棋子。本质上都是消耗品和炮灰，不存在谁比谁更加重要或者优秀。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货色。
    “你还真是个冷酷的合作者，”一个声音，在舍尔鲁帕赛特和莎塔里背后响起。
    同样下半身是条巨大蛇尾，像极了蛇人模样的马曼从空气中显露出了身形，他完全无视了八臂蛇魔女王在其出现瞬间就噼砍过来的精金长戟，任由其尖利的锋刃贴着自己恶鼻尖划过。
    “康慨是有代价的。”舍尔鲁帕赛特说。
    马曼点了点头，他的手中没有拿着自己的那把半神器三叉戟，而是持握着一把黑色的、宛如水晶打造的长剑。实际上，这把长剑的材质其实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坚冰。它是“冰封霸主”来维斯图斯霸主的信物。里面封装了许多来维斯图斯教派崇信者的灵魂，在信物加持下，它们随时都可以被转化成巴特祖魔鬼来为信物所有者作战。那些突然出现在加勒哈斯塔位面的倒钩魔，正是它的产物。
    把巴托九狱的魔鬼输送到无底深渊，不是说无法达成，只是想要实现需要耗费海量的资源。让以“贪婪”作为自己领域力量的马曼大公爵承担这部分投资，显然不怎么现实，囿于冰封的来维斯图斯霸主则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送给了他这件堪比半神器的信物。为了寻求破局的希望，那位“冰封霸主”绝对是巴托九狱里最为康慨的巴托领主。比起口惠而实不至的舍尔鲁帕赛特，来维斯图斯实际上要康慨大方许多。
    面对舍尔鲁帕斯特的反怼，马曼也不气恼，毕竟他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跑跑腿就把钱挣了。对于这位贪婪大公来说，占这么一个便宜，绝对是能够令其欣喜几百年的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