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而歌

    
    在高南境内，不知从什么时候，文人士子开始喜爱佩戴黄泥玉雕琢的饰品，引得百姓也争相效仿，人人以能够有一件黄泥玉的物件而自得，认为可以高人一等，因此这导致这原本平平无奇的玉石，水涨船高。
    鲁山县盛产黄泥玉，全县上下大小不一的采玉矿场有上千个，每年通过黄泥玉获得的税收，可以占到县税的三分之一。
    黄泥玉有个特性，出坑时看起来是一块包着石皮的普通石头，剥开石皮，经过打磨水洗，可以得到通体透亮的温润玉石，玉石一般呈现明黄色，入手细腻光滑，品相越好的玉石，那种透亮的明黄色就越浓郁，手感也会越好，黄泥玉的这种特征催生了赌石行当，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开出来是废物还是珍宝，就要看本事和运气了，坊间相传，通过无意间开出极品玉石发家的人有不少，让一些致富想要走捷径的人羡慕不已，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投入赌石之中，但赌石这东西哪有十拿九稳，往往都是一场空，可是道理谁都懂，一本万利的诱惑也实在大，因此赌石坊的生意一直都很火爆。
    此时齐天他们所在店铺，是一家售卖黄泥玉的店铺，也兼做赌石的生意，门口围着这么多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参与赌石的，一块块黑色的石头从货架上拿下来，在买家的紧张中，一一打开，有人乐，有人恼，但总体来说乐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愁眉苦脸之人，这小小的店铺，基本上不会开出什么上好的玉石，最多就是皮中的确是玉，买着不亏或者小赚罢了。
    齐天他们眼前有一个中年男子，衣裳穿得朴素，但是腰间却挂了一个指头大小的黄泥玉，玉色普通，品相不佳，但就是这样，这一小块黄泥玉也能值个数十银钱，够普通家庭几口人数个月的伙食了，中年男子手中抱着一块劈为几瓣的石头，唉声叹气，感叹运气不佳，这一块石头本来看着隐隐露出的纹路似乎有玉，可是打开后，却是个实心石头，为了买这块石头，男子已经掏空了口袋，接下来的几个月可能就要喝西本风了。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挂着的饰品，有些犹豫，这块黄泥玉曾经是他为了在同乡学士面前看起来有面子而花费了大笔银子买来的，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一直嫌他家贫浅学，少于他往来，可自从有了这块黄泥玉，那些学士在惊讶之余，对他的感官也有所改变，让他走路都能稍微挺起一些腰杆。
    本来趁着踏青时节，他想附庸风雅一回，游鲁山，再吟几篇诗句，定会在同乡之中博得一些好彩，可是走到这玉石坊经不住几个同乡的劝说，掏空积蓄买了一块玉璞石，他曾幻想，如果开出品相不错的玉石，转手卖出，即使富甲不了一方，也能摆脱一直以来的家徒四壁，最起码在同乡学士之中，不再居于人下。
    可事与愿违，二十多个银钱买了一块破石头，让他懊恼不已，早知道就选另一块石头了。
    他眼睛盯住货架上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石头只有拳头大小，被黑皮包裹地严严实实，看不出内里分毫，但他有种直觉，那块石头应该可以开出东西来，只是选石头的时候，店家一直游说他买手里这块已经破窗显黄的，最终他也相信了。
    中年男子天人交战，那块石头要价六十银钱，他身上现在唯一还值点钱的就是腰间的那点黄泥玉，差不多可以抵价，可是如果再赌输了的话，那他可真就是一清二白什么都没有了，六十银钱啊，他为人家抄书，至少得抄一年的时间。
    男子不甘心，颤颤巍巍地从腰带上解下系着指头大黄泥玉的吊绳，递给店铺伙计，伙计请示管事之后，点头同意他换取那块石头。
    在伙计的眼中，这看起来有点落魄的男子有些可笑，店铺里能够拿来赌石的原石，已经被掌柜的筛选了很多遍，有玉的石头早已被挑出，就算有几个漏网之鱼，也不值什么钱，那块拳头大的石头一样如此，何必如此执念，但这些话他可不敢跟顾客讲，否则掌柜定会让他立即滚蛋。
    中年男子双手紧紧握着黑色的石头，犹豫半响，才准备让店家开石，一刀下去，男子瞪大眼睛望向石头中心，心瞬间从头凉到底，没有见黄，仍是石头。
    一屁股坐在地上，男子口中呢喃不休，然后突然失心疯般的大喊大叫，拉着那位伙计不撒手，对着众人控诉店家欺客，这里摆放的原石肯定都是假的，没有一个有玉。
    中年男子的反常行为让得周围一片混乱，一些赌石输了的人，也跟着起哄，想让店家赔钱。
    作为能在这鲁山道观经营许久的商贩，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吓倒，掌柜一声呼喝，店里冲出五六个凶神恶煞的伙计，把中年男子架住，就要往外扔，店外的路面上铺就的都是石板，如果被扔出去砸在地上，凭着中年男子看起来有些羸弱的身子，十有八九会被摔出个好歹。
    中年男子被架住往外扔的时候，齐天正好在前方，他如果不躲避，肯定会被砸到身上，伙计们才不会管是否能砸到人呢，没看到挡住的那群人都一哄而散了么，看热闹而已，没必要惹祸上身，谁不知道这些能在道观摆摊开铺的商贩，身后都是有一些背景的么。
    让那些伙计惊讶的是，中年男子被扔出去时，竟然有一个少年不躲不避，在堪堪被砸到时，伸手一扶，就让那中年男子止住下落的身体，踉跄几步站了起来。
    伙计们大怒，指着齐天的眉头就喝问：“你小子想管闲事？”
    齐天微笑不语，只是等伙计们实在不耐烦时，才出声道：“赌石各凭本事，输了不怨人，不过那位大叔说得也没错，这满店铺的原石，至少有一多半是其他的石头做假后冒充的，能开出玉石才怪，本来我也不想管这档子事，只当看个热闹罢了，可是你们竟然无故伤人，而且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就直接砸来，这样做不对。”
    几个伙计楞了一会，然后哄堂大笑：“你小子嫌活腻了吧，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们商铺是由孙二爷罩着，在孙二爷的地盘对不对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说了算。”
    店铺掌柜闻声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这个情景有些不悦，冷声对着其中一个伙计喝道：“雀斑，罗里吧嗦什么，赶紧解决了做正经事。”
    脸上有几处雀斑的伙计听到掌柜训话，脸上露出讪笑，道：“掌柜的放心，你忙你的，解决这小子很容易。”
    说完，五六个人把齐天团团围住，准备诉诸武力。
    林辰和唐婉等人站在一旁的人堆中偷笑，温雅想要出去制止，被唐婉拉住了，然后在其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温雅眉目露出惊讶神色，止住了身形，抱着唐婉的胳膊准备一起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