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苏念缩在毛毯里,直愣愣的毛刺挠在脸上发痒。
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不明白今晚那些一同进入云烬山的人为何轻易地放过了自己还有王欢。她有些想要扭头去看看王欢,可又迟疑了,脖子僵硬地微悬着,阵阵的酸痛泛上来。
不过很快,苏念便没了精力去想这些。
胃痛如约而至,甚至比往常要猛烈叁分。像是刚开刃的刀子在里面翻天覆地,大有将脆弱的胃肉绞扎成一团烂肉之势,夜里的凉气蔓延浸身,湿寒地渗透进胃里,让她整个人冷如冰坨,怎么尽力往被子里缩都没有。
实在是太疼了。
苏念在意识模糊间想到,大抵是下午时分多喝了几口冷水,再加上今天断断续续地连绵着秋雨,气温骤降的缘故。
她本想如往常忍一忍就过去了,却不想疼痛竟愈演愈烈,痉挛针扎地她神经都开始阵阵生疼,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冷汗,发丝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粘腻地乱七八糟沾在额上——真的忍不下去了。
在一片黑暗里,苏念艰难地爬起身,眯眼试探着看几眼床上的王欢,见他呼吸平稳地睡着,方才缓了口气,披着毛毯向林间的篝火旁爬去。
这时候点火很有可能会惊动异兽,她只能在黑暗里悉悉索索地挪动,胃痛密密仄仄地猛烈升起时,便停下来死死捂住胃部,咬牙等着剧痛劲儿暂时过了,方才继续慢慢地向前爬。
喉咙眼里难以抑制地翻着酸水,恶心伴着痛意一股脑地上涌,苏念最后连毯子也顾不得了,跌撞着用最快的速度爬到远处的草丛里,几乎在下一刻便剧烈地呕吐起来。
胃里没什么东西,呕出来的只有胃酸和胆汁,腐蚀性液体刺激喉间嫩肉,引起脊背发麻的酸涩感。
苏念吐得翻江倒海,可难受劲儿也半点没有缓解,胃里纠葛地绞作一团,麻花似的拧痛。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缓了好久,直到实在是冷得受不住了,方才扶着粗砾的地砖晃悠着起身,看一眼落在篝火旁的毛毯。
离得有些远,爬过去是要废不少功夫的。苏念颓然地放弃了,强忍着侵身冷意,凑到小溪边上,接水漱口。
凉沁沁的水多少解了些嘴里的酸气,苏念勉强咽下隐隐的呕意,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回走。
她身子本就虚,步子软绵绵地浮着,加之眼前昏暗难辨物,晃神间脚底忽的在凉滑地面上一个趔趄,根本来不及支撑,就乱七八糟地跌倒在硬邦邦的地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天上阴云密布,雷劫转瞬而至。
只听轰地医生,苏念的身子狠狠地摔在冷硬的土地上,膝盖上的骨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刺痛劈头打来,疼得她一阵猝不及防的眩晕,白着脸浑身颤抖。
勉强挣扎了好几下,却怎么也起不来。苏念没了力气,不再动了,只是念了个诀护住自己的元神,就那么怔怔地跌坐在地上,身上都冷透了还不知。
似乎有什么不堪重负的东西,被最后的绝望压垮,滴滴答答地溢了出来。
在黑暗里,她慢慢地、慢慢地将头放进膝间,单薄的肩头分明见骨,在压抑中剧烈地颤动起来,无声但歇斯底里。
她是真的,真的无法承受了,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心里被活活撕开个大窟窿,哗啦呼啦地漏着冷风,将整颗心脏都冻僵了。
那一刻,苏念想到死。
她将自己紧紧封闭起来,哭到不顾一切,甚至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簇篝火由远及近。
暖黄的光,影影绰绰地晕出另一个的人的影,笼住地上那脆弱的一团。
直到有厚绵的东西被搭在身上,隔绝了刺骨的冷,她才惊惶抬头,竟是看到了王欢。
背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簇眉头严厉地皱着,纹路深浅难辨。
他说,“大晚上的,一个人叮铃哐啷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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