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女孩又尽力不让自己沉浸悲观。她前前后后看过不少抑郁症患者病愈的文章,很有几篇女孩儿是过了几遍,仍无法想象出自己痊愈的模样,“心理健康”对她而言早就成了一种虚幻。
她“嘭”地一头磕在墙上,缓了两秒,又磕上去一次。门把手扭动的声音传来,小琪忙换做拳头抵墙的姿势。
不出所料,母亲问她刚在干嘛,她说,捶墙。
接着,还是厉声厉色的指责:“我说的话有错吗?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你才舒服?”
又开始了,没有完。
童小琪多年来听这些责骂声听到麻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句骂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还反复想着家人为什么如此责骂自己。她把骂声句句扎在心口窝上。如今她稍微变得强大了,可以无视掉相当一部分责骂,但无可奈何,心还是很痛。
她说,你走,把门关上。母亲站在原地瞪着她,女孩儿偏过头,那凶恶的眼神令其心悸,她突然很想死在当下。见其迟迟不关门,她干脆起身一把扣上,扭下反锁。
女孩儿转移注意力,翻开手机相册,将所存的一张杜笙哲的艺术照同自己笔下的“小男孩”线稿相比较:“……如果你们是同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是同一个人,她会依傍自己的心血成果更努力活下去,不是,她也愿为了他而活。只要他不离开,她一定会活成一束阳光,活成自己都羡慕的样子。
小琪访问了趟那人的QQ空间,翻遍他的自拍照。自拍一半正经,一半滑稽,滑稽到他能把他自己裁剪成风格多变的表情包。其中他张大嘴巴仰天大笑,附带满屏“哈哈哈”的那张表情图,似快乐会传染,把女孩儿逗得忍俊不禁——
真是个帅气又不失有趣的人,我喜欢他,嗯。喜欢的话,就向他表白吧。
表白,表白,表白。
女孩儿猛地甩甩头,喃喃了一句:“你配吗……”
她前一小时服了药,到了十点,浓重的睡意铺天盖地地袭来。隐约中,小琪只听到母亲的一句交代,她应了声,后整个人就迷迷糊糊倒下了,灯也没关。
在意识完全沉下去之前,清脆的消息提示音让她惊醒,这才发现,她没关灯,也没给手机充上电。女孩儿挣扎着起来,打开微信,注意到了淑婷姐发来的消息。
『宝贝,我这个冰萃石榴的妆容看上去怎么样?ʕ๑•ɷ•๑ʔ』
淑婷姐的“冰萃石榴”妆容?!
小琪大脑顿时清醒不少,她把灯一关,点开闫淑婷发来的自拍照默默在黑暗中欣赏着。
首先就一个字,美。不夸张的妆容恰到好处,未知色号的哑光雾面唇釉让她嘴唇显得柔软性感,加配上少女吹弹可破的牛奶肌,颇像熟透的红石榴,娇艳欲滴。
这是何方仙女啊!小琪捂住胸口唱征服,同为女性看了都把持不住,阿哲当初怎么会拒绝这么美的女孩呢。
她连发五条消息,来发自肺腑地赞美对方的妆容。那人告诉她,女生要慢慢养成化妆的习惯,最普遍的一个日常妆,都能明显提高一个女孩子的气质气场,让我们更加自信。
小琪恍然,对啊。听淑婷姐这么一说,她似乎找到了自己一直不敢化妆的原因:自卑。一个女生,大多越自卑就越是不愿化妆,越不化妆,容貌在她自己看来就越普通;可一旦妆化好了,满意了,她们瞬间又自信心爆棚,走哪儿笑到哪儿。
所以女生真是个奇怪又可爱的生物,化妆能提高自信心,一点不错。
更何况,小琪的容貌有优势啊,粉白肤色、大眼睛、双眼皮、纹了浅咖一字眉、薄唇……谁都说她眼睛有神,谁都说她五官端正,化个妆铁定仙飘飘。
她决定明儿破天荒化个淡妆去工作,让阿哲跟张哥都惊艳一下。
*
自助餐厅近段时间比以往关门关得早了,空旷的店内只开了一盏灯,照着收银台。
张巍单手拇指划着手机上的某篇新闻,划得飞快。突然,他重重把手机屏幕的一面扣在台面上,粗话随着叩击声一同炸出来:“他奶奶的!真烦死!”
在旁剥橘子的杜笙哲吓得一怔,本能伸手去翻看被无情拍在桌上的手机:“我的哥…你这一下不轻啊,咋回事儿,那么大脾气?”
那人身子往后一靠,疲惫地用手揉揉太阳穴:“哎,没多大事儿。”
“啧。”杜笙哲一蹙眉,“还有啥烦心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张巍揉着太阳穴的手改换成巴掌,在脸上上上下下搓了又搓,说:“就不知怎么着,最近觉得异常累,啧,妈的……”
“晚上睡不好吗?”杜笙哲往嘴里塞了片橘子。
对方身子又往台上一扑,沉沉叹口气:“算……吧。”
他把橘子掰了几片递那人嘴边:“来来,吃个橘子,怪甜。”张巍偏过头看着橘子,冲他咧嘴坏笑一下,咬过,吃了。
“睡前喝一杯牛奶,对睡眠有帮助。”杜笙哲觉得他可能只是工作太累,精神紧绷所致,往这方面没设想什么后果。
张巍直摆手否认:“嗨,假的假的,至少对我没什么帮助。”
“你试过吗。”
他正儿八经地叩叩桌面,说:“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我睡前喝杯热牛奶,又喝袋纯牛奶,半夜让我跑厕所,一称体重,还重了两斤。”
杜笙哲没忍住笑出声来,张巍跟着哼哼笑几声,脸色突然严肃,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不会哪天猝死吧?”
“别说这种晦气话…!”他脸一板,拿着一支签字笔狠戳桌面,“咱张哥福大命大,死什么死?”
刚才他凶一顿,现在你凶一顿,气氛瞬间僵了,透不过气。
最后两瓣橘子,杜笙哲吃了一瓣,把剩下的叼在嘴里,唇齿之间。他像个孩子一样把脸凑到人面前,小幅度地晃晃嘴边的橘子,一个暧昧的距离。
“吃下这橘子,我把我所有的好运都给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得出他脸上在憋笑,他玩笑中透露着不该有的认真。
张巍显然为这举动惊异,不过他跟杜笙哲一样在某些方面是个“不正经”的人,只瞧这人把头一歪,嘴微张,离那瓣橘子越发的近……
他一拨杜笙哲的左肩,与其拉开距离:“行了,小子,我对男色不感冒。”
对方把橘子反吸进嘴里,嚼着:“哎,你怎么那么长一段时间都睡眠不好呢,有心事?还是,一个人睡太孤独了。”“诶,张哥,要不要今晚我陪你睡啊。”
他耳根微红,果断白他一眼:“诶行了行了行了…!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上,像不像话。”“看你哥我没女朋友,就想着来调戏我啊?”
杜笙哲摇摇头,笑而不语。
“张哥,给个建议。”他语气终于正经起来,“今晚睡前别喝牛奶了,直接躺下就睡,如果还没睡好,去找医生开辅助睡眠的药吧。”杜笙哲表示,一个人长期睡眠质量欠缺,身体的各个脏器会承受相当一部分的摧残,容易心浮气躁,精神状态怎么可能会好。
“行——”张巍握拳碰碰对方的肩头,“谢谢嘞。”
*
这天下午,小琪拿出了那支尘封已久的“瑞倪维儿”品牌粉底液,对照了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幸好,还能继续用。
她突然就理解了母亲老早批评她“爱乱买东西”的话。明明不常化妆,当时自己只因心血来潮,花费了两百多巨额买了这支粉底。如今再翻出来用,距离生产日期已超出近一年——她从买到货开始,往后近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拆封用过。
做完水、乳和隔离的基础护肤步骤后,想着是淡妆,小琪就拍了一层薄薄的粉底,遮住了皮肤上丑陋的痘印瑕疵。眼影盘、眼线笔、腮红、唇釉接连上阵。
说起痘印,是她皮肤容易冒痘落下的瑕玷,女孩儿对此忿忿不平:她观察过阿哲和张哥的脸,真没有任何痘痘,光溜得很。
尤其是阿哲的皮肤,光滑细腻,几乎找不出毛孔,没黑头,没闭合性粉刺,肤色也好看。被仔细剃过的胡子印浅了又浅,远看无,近看却颇显男性的魅力。
童小琪羡慕死了这个臭男人,不打算给女生们留丝毫的爱美信心。
完了妆,小琪顿觉跟平时素颜的自己大有不同,说换了张面孔也不为过。她乐坏了,虽说算不上多美多美,可这副妆容让她平日里只通过言语表现出的元气可爱,现在统统展现在了脸上。
女孩儿像驾着一阵仙气到了店里,一看时间,四点多,比她平时来的时间早了一个钟头。没有顾客,厨师们下班了,只有零星几个全职员工在忙店内卫生。
收银台处的人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张哥,一位略矮的年轻姑娘,小身板,齐肩乌发,长得机灵抖擞。大概她也是负责收银的,跟人交替着来。
那姑娘注意到小琪,朝她抬了下手:“不好意思啊,现在店内暂时未营业,请晚点再来。”
小琪带着一脸怯生生上前,说:“我…来…找…这儿的店长跟他一个朋友。”
对方眨巴眨巴眼,手一指天花板:“在楼上,三楼。”……
杜笙哲带女孩儿曾去过三楼,骗她有好东西参观,实际上都是些普通住户,跟条空空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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