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拍拍脑袋,“我在梦里被人打了。”
女孩儿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如果小张晚一会儿回答,她可能就要去告诉医生,病人病情不乐观,失忆了。
杜笙哲紧握着人的手,苦口兼备婆心地说:“医生把情况都跟我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大发脾气,不要熬夜。这几天你需要住院观察,就按时吃医生开的药,店里的事你甭操心了,我替你管。饮食上清淡些,多吃水果蔬菜,补充多量维生素……张哥安心休养,早日康复。”
一边的小琪都听呆了,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树老盘根错节,纠纠缠缠;人老啰哩啰嗦,喋喋不休……”阿哲这么年轻,都已经具备啰嗦的性质了吗?
可这挺好,她喜欢他啰嗦起来的那个劲儿。无论将来他娶了谁,他一定都是关心妻子的好丈夫。
杜笙哲一口气说了那么大段给对方,且都是关键信息,那人压根做不到全盘接收。但是,张巍内心清楚,这回他又帮了自己,救他一条命。
“一个两个三个……”张巍扳起了手指,“四个,五个……五个。”
他疑惑:“什么四个五个?”
对方把手一放,说,总共欠了你五个人情。“看来我得花我半辈子去还了。”
“谁让你还了?”
这人不听:“住院费,医疗费,急救费…你是不是……”
见杜笙哲支吾,张巍忙在床上摸索起来:“我手机呢?”
两人一阵推推搡搡后,小张妥协地往床上一栽,深吸口氧气:“行行行——等把这几天休养过去了,看老子怎么把钱塞给你。”
童小琪笑的用鼻息直换气,那人别过脸,叫住了她,说:“真对不起,小琪妹,把你一女孩子也卷进来给你添麻烦。”张巍烦躁地在自己的寸头上一拨再拨。“我太没用了,当时就俩眼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她哪里承受得了这份沉重的歉意,连连摇头,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我就叫了个120,只能干瞪着眼,全靠阿哲对你实施抢救措施,维持着你的生命体征。”
张巍又把目光投向杜笙哲,那人双臂交叉抱着,嘴角一歪,翻他一个白眼。
“我们都知道,张哥是因为太辛苦累倒的…为什么要自责啊?”小琪两手撑床上,看着那人。后一字一顿地说,“人在辛苦的时候,最不应该埋怨的就是自己。”
一边的杜笙哲微微点头,眼里透露着对女孩儿的肯定和赞赏。
“还有哇,还有哇…!”
看女孩儿正说到兴致上,张巍把头一歪,洗耳恭听。
“既然今天有幸能跟店长面对面详谈,那我就不客气地把该说的实话都说了。”她严肃地拉扯了下嗓子,钦佩之情又溢于言表。
“张哥是我在这边的兼职生涯中遇到的第三位店长,是全世界最好的店长。”
“起初,我还担心张哥会不会跟前两个店长一样苛刻,无理。但当我看到张哥的时候,觉得你是个幽默,随和又温柔的人,我直觉一向很准,所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张哥不会因我的初来乍到而对我戴上有色眼镜。期间我请了几次假,你还在群里交代让我好好休息。但现在……”
童小琪少有的跟异性煽情,确实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她卡在了关键的一句上,有些红了脸。
“现在…怎么啦?”
小张听得正起劲儿,她突然就把话停住了。他以为女孩儿要来个转折,揪揪他的缺点不足。
“现在…也请张哥…好好休息吧。”女孩儿把半边脸一遮,只露俩眼睛。“我的祝福也跟阿哲一样,安心休养,早日康复!”
小张双手捂着胸口,直呼,“我张巍平生这么被妹子夸,好暖啊,我好幸福啊!”杜笙哲忙扑上来,瞪大眼睛提醒他:“别激动、别激动…!医生交代不让你激动……”
又这么闹开了。
杜笙哲后跟女孩儿出去给小张带了几种水果和饭。中途看着他一遍遍掏出手机扫码,小琪脑中浮现出一句话——赚钱好比“燕衔泥”,花钱就像“河决堤”。就算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也心疼死了。
回去女孩儿就问及杜笙哲在湖北的时候,曾做什么工作。
“武大毕业,工作是坐办公室,对着计算机处理文件就能拿钱的那种。”哇塞,这人一点也不谦虚。
她没开口问月薪,不过这种工作可想而知,努力点,月入大几千是妥妥的。
“小琪毕业后想要做什么工作呢?”他朝她眯眯眼。
这种问题可困不住她,小琪也一向是有梦想,有规划的大学生。“我在学动漫设计专业,虽然不是本科,但我对自己有信心。毕业去游戏公司做原画师,设计游戏角色和服装……向月入过万冲刺!”
“喔!”杜笙哲抚掌,“小丫头,了不起啊…如果哪天你被腾讯网易这两大游戏公司任意一方挖走了,前途不可估量!”
女孩儿听着,春风满面,第一次她在这个人的面前高高昂起了头。
他问:“这也是你的梦想吧?”
小琪连连摇头:“真的不是,这是家庭、生活所迫。”
杜笙哲很意外。但又明白,光芒万丈的成就不全是梦想的衍生,梦想常常扎根在默默无闻的角落,或被勤劳浇灌,或流失于摇摆不定之中。
他又问:“梦想是什么呢?”
“我梦想是做一名总能画出动人故事的漫画家。出名了,就可以靠稿酬养活自己,可以受人瞩目,可以开属于自己的签售会;不出名,那对不起,就什么都不是。”
她说这是真的,当代社会以成果为重,不会有人在意你曾经流下的血泪,流下的汗水,你必须接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对一部优秀作品的认知和标准变了,人们开始追求低俗和虚伪,人们只要那一时的刺激。作者沦为了利益的奴隶,否认努力,也约束感动。”
男生拍拍手,叹声道,是啊,你说的一点不错。“许多人把梦做到了最后,却发现梦想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最可悲的是,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童小琪感到与他一拍即合,也不怂,拉着人就准备走。
“去哪儿…?”他受突然的牵扯力前进了一小步。
“去一个安静的,能够好好说话的地方。”女孩儿见这人不走,原先拉着他手腕的手慢慢过渡到了只拽袖子边儿。
杜笙哲苦笑:“这里不就可以吗?”
女孩儿愣了一下,看看周围,说:“这儿是病房外的走廊,时不时过过人的,哪里可以了。”
不等对方开口,小琪又补了句:“更何况……你懂的,接下来的事情,那不是你的秘密吗?当心隔墙有耳。”
他没说话,眼眸垂了下去。
“你又要食言?”她食指冲他一指,眉头皱了。
杜笙哲一转视线到她左臂上:“伤口拆了线吧?我看看……”
小琪敏捷地把胳膊一背,说什么也不给看。
“天气会越来越热,你为了掩盖伤口不得不穿着长袖,会闷。有没有什么办法……”
“对不起……”她突然把视线稳稳投向那人脸上,又突然转身,快步离开。
!
他心脏猛地往下一砸,两三步就追上女孩儿,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女孩儿身高矮他很多,头顶不过刚刚超过了他的肩头,这么将她抱住,她整个人就完全埋在自己的怀里。
她没做出一点挣扎的幅度,似乎一个拥抱,能稳定住这个女孩的任何负面情绪。
“小琪。”
“……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有足够的勇气对你说出来,其实不然……”杜笙哲自嘲地笑笑,一手拿出手机,从相册翻出那张“小男孩”线稿图,微颤地递到童小琪眼前。
女孩儿瞳孔微缩,震惊对方为什么会保存这张图。
杜笙哲叹了口气:“相比那我自以为的丁点勇气,更多的是我的恐惧,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恐惧些什么。”
“你曾问过我的生日,对吗?我那时说你知道它,却什么都不告诉你,现在——”男生快速双击图片,将其上面的作画日期放大,11.13。“你知道了哦,这个也叫‘杜笙哲’的小男孩儿的诞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他说:“我只去了你空间一次,保存了你所有的画作,非常精彩,真的。”
“真的是你……”小琪在刹那间仿佛清楚了他存图的原因。她迫不及待转过身,想去拉人的手,又停住。
女孩儿说:“从最开始见到你,听你说出自己的名字时,那个时候起,我就怀着惊喜的心大胆猜测你的身份。猜测,推翻,猜测,再推翻……我一直一直期盼着,直到今天,你这么侧面告诉我,我的猜测才得到了一半的证实。”
“一半的证实?”杜笙哲一时没明白,另一半的证实还需要什么。
童小琪深吸口气,停了停,才说:“怎么证明…或者说你怎么得知,我的的确确是这张图的画师?”
不简单,真的很不简单。
她心头一热——世界那么大,会画画的人那么多,你我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生活中真实地相遇,究竟用上了我们怎样的缘分,才孕育成了这种缥缈的几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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