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儿要早起送行,张巍昨晚就没回家,索性跟着杜笙哲睡了一晚。
两人把早餐买回来坐在前台吃,吃早饭是多认真的氛围,杜笙哲在此也不忘调戏人一句:“张啊,我的双人大床可还舒服?”对方朝他不明意味地笑笑,没答他话。
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放,说,后悔了,“我不该答应让小琪来的,这个时间点起床,我一男人都觉得没睡够。”
“她是自愿的啦,你如果拒绝人家,我想她更难受。”张巍批评他,送行的事情都同意下来了,多说无益,又说,“小杜,过分先人后己是你的缺点。”
“往后生活压力大,如果总是过多担心,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总是为别人考虑,时间久了,当心患上抑郁症。”
杜笙哲的心被这些话击打了下,回音荡了好久,他才问:“你认为,患抑郁症的都是什么人?”
“抑郁症患者……”小张捧着碗喝了口面汤,顿了顿说,他们大多一定都是伤痕累累,担负了太多责任的好人,是很善良的人。“并且抑郁……”
他忙一伸手把这人的嘴捂上,目光投向门口:“小琪来了,回避下这种话题。”
女孩儿慢吞吞走进来,睡眼惺忪,盖着嘴打哈欠,杜跟张对望一眼,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她注意到前台上方的灯亮着,定睛一看,那儿笔直坐两个人,把她吓一跳,清醒了。小琪走过去,你看他,他看你。
“小琪妹,这么早赶过来辛苦啦,早饭吃了吗?”张巍暗暗把手伸过去拧一下杜笙哲的胳膊,他身子吃痛地一颤,反过手就去抓张。
她说吃了,比较匆忙,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看着手机上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她又问什么时候出发去车站。
经过几天思想上打磨,童小琪接受并消化了他回去的这个事实,别离总会有,她不应该总为自己的那点不舍和私心左右。
“事不宜迟,现在走吧。”杜笙哲捞过双肩包一背,拖着行李箱;小张帮人提着另一个容纳袋,只有小琪两手空空。她申请帮杜笙哲背双肩包,被拒了,“不在必要的时候,女孩子还是少做体力活儿吧。”
好贴心,贴心得让女孩儿再一次翻新了对他的认知。
这天的天气不太热,暖和,室外悠悠地吹着风,风也不燥。如果不是送行,小琪真感到阿哲是腾出了空,趁好天气准备好好陪她一天。
三人坐地铁到达北站,七点过一刻,他们没在等候区待多久就拖着行李排队去了,因7:40的列车需要提前十多分钟去检票口。
小琪踮脚眯着眼,费力地朝工作人员徘徊的前方望望:“阿哲,等一下我跟张哥能进站送你到车前吗?”
“高铁站规定是不允许别人跟着进站送行的。”他说,“所以趁着现在,你俩多看看我呀。”
“可惜了……”
难过和不舍从她脸上一跃而出,真的很奇怪,自己明明早就消化好了啊。张巍站在他另一边,他身高挡着,女孩儿看不见那个人脸上的情感。
不过,她真就那样盯杜笙哲的侧脸看了很一会儿,看够了,她无意回头,一个年轻姑娘正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看他,忽闪忽闪。很快姑娘把目光落到小琪脸上,她吓得回头,停了会儿,小琪又看回去,姑娘还看。
真的尴尬,她突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杜笙哲向小张说着事,在旁的她听到“等到门开我过去的时候,后面的人都会挤上来,太急迫了,我可能回头看看你们都来不及。”“你照顾好自己,小琪回去也拜托你照顾下了。”这样的话。女孩儿微张嘴,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结果什么都没说。
他脸转向女孩儿,拍拍人的肩:“小琪,你也照顾好自己,要沟通,不要伤害,相信很快我们会再见面的。”杜笙哲一抬手,说,我走啦。
检票口的小门一开,人群呼啦涌上去,一串串“滴滴滴”刷身份证的声音,人们太赶了,个别人身份证都刷掉了,忙弯着腰捡。杜笙哲淹在人群中,没有回头。
张巍此时从人缝中挤过来,拉着小琪稍稍远离了人群:“差不多要走了。”
她愣了愣,抬头对那人苦笑一下,说:“我还以为,刚刚坐在等候区的时候,阿哲会依次给我们最后一个拥抱呢。”
对方也愣一下:“小琪妹是大姑娘了,我还以为在分别时,你不需要拥抱这样的慰藉。”看她没接话,对方又补了句,“要试着成长起来。”
“在这种事上,什么算成长?”她问。
“当别离时,人们本能摆脱了拥抱,那就是成长。”
张巍的话把女孩儿的心一碰。
*
到店,时间还早,张巍说自己不打算待在店里,“小琪妹,我送你回去吧?”
“要回去吗?”童小琪还以为会唠会儿磕。
小张问她有什么事。女孩儿也不遮掩,说:“我看张哥跟阿哲经常待在一块儿,他应该会向你说起一些事情吧?”
那人头一歪:“能再…说得详细点?”
“就比如…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喜欢的女生具体是什么样子,什么风格?”
这问题问得他毫无防备,小张也尽力回想,说:“确实没有告诉过我。”
女孩儿眼睛揪着对方的脸不放,一脸不相信。
“嗨呀…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话,两个人在一块儿,讨论到喜欢的男生类型了,肯定忍不住告诉对方,‘诶!我喜欢又高又帅的!’那个说,‘诶!我喜欢身材好的,男友力爆棚的!’…能说出好多好多,基本都能给自己确定出一个男友形象了,对不对?”
张巍边说还把精彩的部分表演了出来,惟妙惟俏,她捂着肚子笑,也颇为吃惊,张哥说的一点不错。“男生之间呢?单身的前提,男生不会说起自己心仪之人的标准吗?”
“当然不会。”小张顿了下,又改口说,“多半不会。”
“我们这些二十多的大老爷们儿在一块多谈的是生活,工作,抽烟喝酒,玩。偶尔聊骚,讲讲荤段子……差不多就这些。”
“你俩还互相讲荤段子?”小琪很意外,她一直觉得这两人超正经的。
“我讲他听,他可不讲。”
“嗯,其实男生有时色色一下,也是很真实很可爱的。”“刚刚张哥说多半男生不会聊心仪之人的样子,这样的话,岂不还是有少半人会讲?”她可能不知道对方已经对这个话题厌烦了。
这不,张巍直接终结此话题,说总跟我绕这些无聊的干嘛,“直说吧,你这丫头是不是对小杜有意思?”
女孩儿矢口否认,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张说承认吧,很正常,在他们是学生的时候,杜的追求者最多,不少女生都偷拍过杜。“闫淑婷是追他追得最凶的一个。”
她还是没承认,“谢谢张哥能花费时间跟我聊这么多,咱们各回各家,白天你就不用送我啦。”
小张诡秘一笑:“那行。”
*
回去后,她跟母亲第一时间解释了自己今天早起出去的原因,以及她从今往后直到回去,再没有什么兼职做。“是时候让我歇歇喽!”
母亲却这么问:“是不是你又被开除了?”
小琪的心一沉,把杜笙哲之前教她的说法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你女儿发传单可卖力了,工资都被店长翻倍了,怎么可能被开除。”在莫名质疑声中,女孩儿总不愿低头,越被质疑,她越要反过来把这种声音摔个粉碎,就是这么的倔。
“那你歇歇吧。”母亲妥协地笑笑,“歇段时间,这月底我也得带你回去了,休学时间到了,等着开学吧。”
她试着问:“我真的不能跟着我原来的那一届上大二吗?真的得跟着新生再上一个大一吗?”
母亲说:“你原来的辅导员说得很清楚,休学一年耽误的课程太多,你再去跟不上的,只能留一级。”
“哎呀…!我好苦啊!”女孩儿对此扼腕叹息,先前的休学算什么?留级算什么?要知道,从幼儿园一路走来, 女孩儿从未留级过,她不甘心。
母亲一向反感听到女儿叹气:“小姑娘有什么苦的,重新开始不好吗,把基础学得更扎实一点?”……
说不下去了。童小琪同样的问题如今是问了母亲第三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她实在救不了这个现实。
屋内微弱的灯光包裹着人,冷静下来后,小琪摆弄起压感笔,画着先前为那人画的动漫画像,还差一些上色细节就彻底完工了。她还盘算好成品后,在今年的11.13日前几天,通过“LOFTER”软件将画定制成相框,她要为那个人送上自己最用心、最独特的生日礼物。
杜笙哲离开后,小琪也时常会独自去往曾跟他到过的地方:在店门口站站,不进去,有次被张巍注意到了掉头就跑;在两人固定发传单的位置兜兜转转;去湖畔公园的小河栅栏边、亭子里;去他们初次相遇的假期里大楼;也去那个熟悉的拐角处长时间待着不动。
最后,女孩儿到了那天的天台上,风轻轻摸着她的脸。她在等他的那一句,“是不是又有心事啦?”
高中翻过一本书,她看到廖一梅在《柔软》中说:“我们这辈子,遇见爱,遇见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见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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