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敲过,尚书府渐次点起了灯。苏老太太这才醒转,刚想开口问齐妈妈什么时辰,忽然看到下首坐着的苏垂野,便问道:“老爷什么时候过来的,怎的也不叫醒我?”
“儿子见母亲睡得安稳,怎敢搅扰。”苏垂野起身行礼,言语间甚是恭敬。
“老爷今次过来可是为了三丫头的事?”苏老太太直奔主题。
“正是。”苏垂野微微颔首,“儿子听说母亲最近也很关心若儿的事情,几次派人请衍儿来聚清堂用膳。”
苏老太太在齐妈妈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手缠念珠,说道:“只是想着三丫头从小同薛家小侯爷要好,如今两个人又都在一处读书,希望他能勾起若儿小时候的回忆,没想到……”苏老太太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垂野听了老太太的话,神色有些凝重,不过这几抹不虞转眼即逝,“母亲费心了,都怪儿子糊涂。”
苏老太太注意到他的眼神:“事到如今再提这些又有何用呢?”目光陡然锐利,“当务之急是赶紧医好三丫头的病。至于她和衍哥儿……”苏老太太略微顿了一顿,“老爷觉得呢?”
苏垂野凝神想了下道:“儿子与薛侯相交多年,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倘若衍儿执意要迎娶若儿,薛兄势必不会横加阻挠,只是不知道柔嘉长公主会不会……”
提起柔嘉长公主,苏老太太并没有立即接话,她只是沉吟着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替当年那个天真善良,敢爱敢恨的公主殿下惋惜。
“自从先帝驾崩,萧兄被处斩,长公主便鲜少出门,儿子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她了。”然后苏垂野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低沉,“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若儿的出身。”
一时屋内冷了下来,满屋的丫鬟婆子不敢发出没有半分声响,过了会儿,母子俩又说了几句柔嘉长公主年轻时候的事情,苏垂野几次动唇想提一件事,又缩了回去。
苏老太太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碗轻轻拨动着茶叶。一旁的齐妈妈很有眼色地轻轻招呼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出去,吩咐几句后折回堂屋,正好听见苏老太太在说话:“汶水唐家有意和我们结亲?”
“正是。”苏垂野仍旧恭恭敬敬,“是唐老太爷的小孙子。”
……
“她真是这么说的?”苏歆颜放下手中的《论语》,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从小到大她最讨厌这些之乎者也,但是没办法,薛衍喜欢,她只好也跟着喜欢了。
“以后姑娘切莫再与三姑娘对拌嘴吵架,且不说她现今性子大变,再不像从前那般任人拿捏,只说咱们老爷心里愧疚,一直想要补偿她,这点从三姑娘的吃穿用度上皆能看得出来,如今又多了一个老太太……”周誊家的劝完大的,这会儿又过来劝小的,语重心长道,“那丫头有了老爷和老太太的庇护,姑娘您千万不可再与她争斗,若是因此失去了老爷的宠爱,岂不是因小失大了?姑娘不妨与她好好做姐妹,这样老爷和老太太都会喜欢的。”
“还算她有自知之明。”苏歆颜才不在乎别的,她只关心薛衍的事情,如今听周誊家的说起苏若若的态度,再回想一下这两日在国子监苏若若一直躲着薛衍,不管薛衍如何献殷勤她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只要苏若若那个小蹄子不打守约哥哥的主意,我才不会跟她争什么吃的穿的呢。”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轻笑。
帘子一掀,一个小丫鬟用黑檀木雕的茶盘端着一个燕窝盏进来,周誊家的接过,随即挥手叫丫鬟下去,然后将盏递到苏歆颜手边。苏歆颜端起燕窝盏呷了一口,撇了撇眉毛,道了声难喝,便放在了一旁。
这还难喝?!周誊家的心里暗笑,果真是姑娘亲生的,没抱错。
这边厢还在抱怨燕窝难喝,那边苏若若坐在镜台前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那个薛衍一天到晚的对着她发情,肯定是她这张貌美如花白嫩红润的小脸蛋惹的祸。
苏若若坚信如果她长着一张不貌美只如花的脸,薛衍是绝对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的。看来要想低调,她首先要做的是掩饰自己的美貌。
上辈子,每一次被老妈逼迫着去相亲,她总是通过扮丑吓跑对方,这样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继续单身下去。只是,扮丑的路子在这个地方却是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薛衍和那些相亲男不一样,他和苏若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已经知道苏若若长什么样了,现在扮丑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胖。
正所谓,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等到她胖成球就不信那薛衍还敢过来勾搭她。只是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对不住苏老太太了,她那么用心撮合自己和薛衍,为了创造和薛衍见面的机会,那几日苏老太太吩咐齐妈妈变着法儿地给他俩做菜吃,齐妈妈因此每天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后来可是病了好大一场呢。
苏老太太对她的好,苏若若心里一清二楚,也十分感激,如果在现代社会她若碰到像薛衍这般俊秀飘逸的男子,她如论如何也是要争上一争的。可是这里不是现代这会,在这个时空她不再是那个给父母长脸,自己自豪的女博士了,如今她只是个行差踏错便可能小命不保的庶女,那样的家世,那样的人儿,她想都不敢想。
嗯,还是保命要紧,必须按计划执行。苏若若暗下决心。
就这样,一连半月苏若若都认真执行自己制定的胖妞计划,她每天除了胡吃海塞就是狼吞虎咽,后来甚至连唯一的娱乐活动钓鱼也取消了,一心想要早日胖成个球,每每看到这一幕,麝月就僵在一旁,暗叹一声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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