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离开后,陈词找到了莫轩,问过才知道盛执景在哪里。临来时,莫轩叫住她,跟她还说了一些别的。
陈词心事重重,一路踏上石阶,她上了城楼。
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城楼前的半边矮墙前,盛执景背对着她站在那儿。
已经是四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这个时节的风,陈词不清楚到底算春风还是夏风。有暖意和干燥的感觉,可还没有到夏季。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陈词抬脚上前,站在他身旁,随着他一起眺望着,不远处的河山,天边与连绵的小山连成一片。
其实从刚刚听到脚步声,盛执景已经察觉有人来了,后来她靠近,他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独属于她的气息。
“怎么出来了。”盛执景偏头问,语气也淡淡的。
陈词没有回答他,却直接问了一句“你是在想和范昱的战事吗?”
不用他多说什么,她能猜想到他此刻在想什么,这几日他一直不肯见她,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盛执景颇敢惊讶,过后又恢复了平静,他低声说了一句:“没有。”
说完,他上前一步,搂住陈词,顺了顺她的后背。盛执景很高,站在她身前,陈词只能到达他下颚的位置。她的整张脸埋在他胸膛前。
“是不是把我交出去就好了。”一道闷闷的声音,自盛执景的胸膛前发了出来,“可你没有答应。”
安抚着她后背的手,霎时顿住了。盛执景眼底划过一丝震惊,却是久久没有说话。
陈词扬起脸来,看到他线条流畅好看的下颚线,她唤了一声:
“阿景,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我特别自私,特别坏。我更不想你们因为我这样的人而去打仗,那又有多少人会死在这场祸事里,这种代价我承受不来。。”
盛执景眸光动了动,下颚抵着她的发顶说:“别想那么多,这场战争不只是因为你,我和他之间终有一战。”
“还有。”盛执景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要什么错事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是怎么样的人,值不值得,这些并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的眼看的见,心里也感受的到。”
陈词心里一阵酸涩,对自己也陷入了更深的自责中。当初的她因为别人的片面之词,就对他产生了误会。可是他却一直相信她,原谅她。
那个时候,刚来到这个世界,她只知道盛执景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反派,她开始是怕的,可后来接触着,接触着,发现他并不是那样。
就好像有一个人,还没有见过,她听见了别人说,了解了系统的设定,便对他有了刻板印象。
即使后来,她了解了他,可是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她又开始带着偏见的目光瞧人。
陈词忽的想起了什么,她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说:“阿景,你知道济县吗?”
盛执景想了想,道:“听说过,怎么了?”
陈词蹙着眉在想事情,她随口问了一句:“蜀国的国师是济县人吗?”
她说完这句话后,盛执景的脸色有些沉,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得到了一个讯息,说国师来自济县”陈词有些茫然,“我想了很多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陈词抬头看到盛执景,他垂着眸子,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陈词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记起墨涵将军,曾经也跟我提过国师,这两个字”
“他怎么说。”陈词问。
“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只提到那个国师姓傅,他没见过。”盛执景说,“不过他倒是提了另一个姓傅的人,他说当年那场火瘟,我父亲军队里面有一个叫傅衍的人联络过他。之后就没消息了。”
陈词若有所思听完,说了一句:“他们会不会是一个人。”
“你也是这样想?”盛执景淡笑。
“嗯?”
盛执景道:“墨涵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听完后我也这么认为。”
陈词眸光微微一动,她试着开口:“济县离得远吗,我们可以去一趟。”
“不远,就在北俞。”他说。
隔日,陈词便随着盛执景出发去了济县,昨日决定去那儿,也是临时决定,并没有好好做打算,出发的急。盛执景对莫轩和吴越交代好,城内的相关事宜。
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悄无声息的从城中离开了。
济县离笠阳确实不是很远,早上出发,一路还走走停停,问过路人,半晌的功夫竟然就到了。
不知是今日天阴还是怎么,在刚到达济县城口时,从远处看,那个城上面铺天盖地的都是乌云。隔着老远,一股子寒凉阴森之气,从空气中透过来。
按理来说,济县属于北俞的城池,范昱应该会派兵驻守这里,可是城门随意开着,于是他们骑马走进去,这才发现城中好像空无一人。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两边潦草的倒着几个好像是摆水果的摊位,上面积着土。像是许久没人打扫,在日头下暴晒了好些年头一样。
客栈,铺子的门都紧紧闭着,有几家连糊窗户的纸,都被掀了起来,随意的在风中刮着。
忽然天空好像飞过几只鸦雀,嘎嘎两声,随后落下来,停在了那个倒着的摊位上,它爪子左右蹒跚了下,随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有些格格不入这里的五几个骑着马的人。
空气中都透露着一种荒凉衰败的气息。这里好像没有一丝人气。
陈词骑在马上,瞧了一会儿那只乌鸦,刚要移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追光忽然有些暴躁起来,扬起马蹄,忽然嘶吼了一声。
她拽紧马缰绳,随着马的动作,差点整个身子张过去。盛执景反应过来,大手一揽,把陈词从马背上拽到自己身前。
“哎,别让它跑了。”陈词刚坐好,抬眼一看远处喊道。
只见追光失去了人的控制后,便如疯了一样,向街道尽头跑去。
盛执景箍紧了陈词的腰,一扬马鞭追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 追光跑的很快,直到跑到路的尽头,一棵老槐树下才缓缓停了下来。
老槐树下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好像是在睡觉一样,闭着眼。靠在沟壑纵横的树皮上,他脸上的皮肤,仿佛跟那树皮融为了一体。
追光像是见到了故人一般。它越向那个老人靠近一步,马蹄越显得蹒跚。
约莫是听到马蹄声,老人缓缓睁开了眼,正值晌午,太阳散着金黄的光,那些光亮一缕一缕打在骏马光滑的毛发上,反着枣红色的红光。
骏马的眼睛里溢满了眼泪,眼泪不停打转顺着它的眼角滑下去。它不会说话,只扬起头,低低的叫了一声。
老人恍如隔世一般,抬着手,唤了一声:“小光?”
追光甩了甩马尾,它扬起马脖子,对着天空又低低的叫了一声,仿佛带着哽咽的声音。
陈词一行人赶到,看到这一幕,忽的明白了追光的意思。他们立刻下马,来到老人身前。
陈词走上前,半蹲在老人身前,轻声开口:“老人家,您认识追光吗?”
她抬手指了指,在阳光下浑身泛着枣红色光泽的追光。
老人摇了摇头:“它不是小光。”又点了点头,笑着说:“他是小光的孩子呀。”
陈词眼眸渐渐睁大,有些茫然。
老人家说完话,目光移开,落到面前站着的一群人面前,略过一个人时,他眼底划过诧异,连身子都坐直了,他不可思议道:“耿忠?”
盛执景与老人家对视着,听到父亲的名字从老人家的口中,说出来,脸上划过些许的惊讶。
盛执景上前来,自然而然的蹲下身子,问他:“您认识我的父亲?”
“父亲?”老人家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原来你就是他的儿子?”
盛执景点头,又问道:“老人家您认识他吗?”
老人家变了脸,摆了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他双手撑着地面,一点点的蹒跚着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看眼前有多少人,直接从他们眼前离开像是要走回离老槐树不远的的四方小院。
陈词立刻追上去:“老人家,您都说出他的名字,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说了不认识。”老人佝偻着腰一手拄着拐杖目视前方,走起路来倒不比陈词慢,“你再多问,也是这么个结果。”
追光不知何时跟在两人后面。听到马蹄声,陈词回头瞧了一眼,眼眸闪了闪,她立刻扭过头,追上老人道:“那追光呢,追光您也不认识吗?”
闻言,老人家脚步顿住了,他的眼眸因为经过岁月的沉淀,显得有些浑浊,但是里面却溢满了晶莹的泪珠。他慢慢回过头。
追光像是察觉到似的,颠颠着马蹄跑过来,停在老人的面前。老人抬手抚了抚追光的头,追光眼睛舒缓的闭上,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宽慰一般。
老人抬头又望见,不远处老槐树下,站着的盛执景,树影婆娑,光影打在他的脸上。
明明灭灭的光在英俊的脸颊上流淌。像那年初到济县的盛耿忠般,风华绝代,惊艳了时光。
那一瞬间老人浑浊的眼里蹚出泪来。他苦涩的叹了一口气:“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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