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九香怒目圆睁,双眉紧拧,额前、鼻尖和脖颈处冷汗直冒。李辰夜握住她的手,冰凉彻骨。
“这是怎么回事?”他探向她额头,亦是冰凉一片。
无邪也急了,连忙掀开帷裳对车夫道:“快去离这儿最近的医馆。”
“不用!”泠九香终于开口。
她打着寒战,双目无神,一字一句道:“不用停。”
李辰夜垂眸注视她片刻,旋即对车夫说:“去云城。”
车夫只当自己听错了,拽紧缰绳,扬声问:“云城?去那么远的地方?”
“没错,就去那儿,先送我们回客栈,待我们收拾收拾行李再去云城,放心,蓝币不会少给你。”
李辰夜转而扯过泠九香的手腕,替她细细诊脉,“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外伤没有,内伤也无,但你怎会抖成这样?”
泠九香缄默不语,只是睁着大眼,任由李辰夜摆弄。
“无邪,方才在林中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见她时,他正和伊斯特对掌,随后她挣脱,另一个男子又出现,我便藏匿在树上,静待时机砍伤伊斯特,带着她跑了。”
“伊斯特。”泠九香一字一句,恨如泣血,“伊斯特,我要杀了他!”
无邪和李辰夜见状,不免担忧,“阿九,你到底怎么了?那个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泠九香只是摇头,只是单调重复这句话,恨不能咬碎一口贝齿。
马车抵达客栈,三人下了马车。无邪让李辰夜在马车上陪着泠九香,自己去客栈简单收拾行李。
李辰夜牵着泠九香走下马车,一字不提方才之事,只是淡笑着摩挲她的手心,说起自己在云城的经历。
“云城里有人卖糯米糍,我记得你最爱吃,再给无邪买一块烧猪蹄,你看如何?”
回应他的是泠九香的沉默,李辰夜也不恼,接着说:“阿九,我们……”
话音未落,客栈的某一扇窗棂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砰”一声巨响。
李辰夜猛然抬头,眯眼蹙眉,惊疑道:“是我们的房间。”
泠九香也回过神来,两人一齐冲上客栈。泠九香推开门,只见房间内一左一右的两人正僵持不动。
无邪站在左侧,右侧之人回头的瞬间,泠九香杏眼倏然睁大,猛地冲上去按住他肩膀,右手抽出匕首,抵在他喉头。
朱尼尔一愣,旋即笑道:“阿九,是你啊。”
紧接着,朱尼尔又抬头看向李辰夜,“李辰夜,好久不见。”
“朱尼尔?”
“我方才回到收拾行李,一上来便看见这家伙杵在这儿,许是在等我们。”
李辰夜扫一眼被打飞的窗棂,“你们动手了?”
朱尼尔讨好地笑了笑,“阿九姑娘,匕首放下吧,我来这里是有要事与你们商量。”
“要事?”泠九香冷然道,“你为了引诱我们来到亚特兰蒂斯,甚至不惜摧毁整个川海,险些害死杨颂,你此番前来不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吗?”
朱尼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辰夜,郑重其事道:“我没杀杨颂,没有摧毁川海,我和我的人去往中原时,身上没有带任何火药炸弹。”
无邪悄悄走到朱尼尔身后,长剑抵在他腰后,“我们凭什么信你?”
“我今日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朱尼尔老老实实地把身上的匕首掏出来放置在案几上。
“我这条命随你们处置,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
“阿九,放了他。”
泠九香不为所动,李辰夜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想恢复原状,放了他。”
泠九香浑身一震,渐渐松开匕首,转身红着眼看向李辰夜。
“你已经知道了……”
李辰夜神色复杂,无邪一脸茫然,而朱尼尔坐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打量着泠九香说:“遇上幻术师了,还被废了武功,对吗?”
“你知道?”泠九香错愕转头。
“从前的阿九姑娘要杀我,不费吹灰之力。现在的阿九姑娘光是把我推倒就用尽全力了。”朱尼尔遗憾地说,“你现在和寻常女子没有任何区别。”
“闭嘴!”泠九香冷声颤抖地道,“你告诉我伊斯特在哪儿,我要杀了他!”
“你能杀他吗?就凭现在的你,阿九姑娘,你要有自知之明。”
泠九香咬紧牙关,顷刻间胸腔里的气都堵进肺里。
自知之明?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这个成语印在她身上。
“朱尼尔,”李辰夜厉声道,“你可以闭嘴了。”
“阿九……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邪茫然失措地问。
“是伊斯特的吸金大法,”泠九香咬牙,伸出双手说,“可以吸收别人的内力转化成为自己的内力,我的内力恐怕都被伊斯特吸走了。”
“那个混蛋……”无邪扭头询问朱尼尔,“有什么办法能夺回内力?”
朱尼尔勾唇一笑,指着李辰夜说:“方才李辰夜不让我说话。”
李辰夜淡淡觑了朱尼尔一眼,揽过泠九香的肩膀,柔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要想夺回内力,必须先找到伊斯特。只是杀了他不一定有用,但他身上一定有幻术秘籍,我们可以从他的秘籍下手。”
朱尼尔不由得轻声鼓掌,伸出大拇指道:“不愧是李辰夜。”
泠九香却不领情地说:“杀他?连我都无法杀他,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阿九此言差矣,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若要杀他,必要先联系上王禛杨颂他们三人才是。”
“无邪说得对,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一点,破解幻术最好的方法便是用水。”
“水?”泠九香恍然大悟,“我能在竞技场中战胜伊斯特的幻术,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当时落在身上的几滴水。”
“那你可要感谢总督。”无邪笑道,“要不是总督的吩咐,我可不知道要去取水来。”
朱尼尔正色道:“你是如何知道水能破解幻术的?”
“是一位故人对我的叮嘱,他告知于我,欲破幻术,必先有水。”
朱尼尔接着问:“那个人可是司康达?”
李辰夜没理会他,转头对无邪和泠九香说:“事不宜迟,我们要先去往云城。”
“为何?”泠九香吸吸鼻子问。
“伊斯特定是和竞技场的人串通好了,既然你得罪了他,他或许会找过来,客栈不安全,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还有罗赛斯,”泠九香说,“罗赛斯对我垂涎很久,又和伊斯特狼狈为奸,方才若非无邪及时出现,我恐怕就得落入他们手里了。”
无邪沉吟道:“只是个小小的云海镇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故,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若是整个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的皇城更为可怕。”朱尼尔翘着脚,啧啧几声说,“怕只怕你们回不去中原了。”
“我们没有背景亦没有实力和这些人抗衡,所以我们要去往云城,要寻一个与我们有利益往来的人作为倚仗,阿九,我们现在还不能急。”
“我明白了。”泠九香深深闭上眼,随即睁开,站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云城。”
三人纷纷对视颔首,抄起自己的包袱便往外走,无邪还顺走了朱尼尔撂在案几上的匕首。
“哎等等……”朱尼尔喊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李辰夜这才顿住脚步,回头瞥一眼朱尼尔,对无邪说:“这家伙没用了,我的毒药也对他毫无作用,你替我杀了他吧。”
此话一出,虽然知道是句玩笑话,但是朱尼尔看着李辰夜阴冷的目光,不由得胆寒。
无邪掣出长剑走向朱尼尔,后者连连后退,“李辰夜,你确定用不上我?”
“你殚精竭虑才让我们成功来到亚特兰蒂斯,理应是你求我们才对。”
朱尼尔一秒认怂,讪笑着说:“确实如此,那你让无邪把剑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李辰夜默不作声,无邪坏笑着把剑横在朱尼尔脖子上,朱尼尔梗着脖子说:“好了好了,我不敢瞒你们,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跟我走。”
闻言,李辰夜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朱尼尔,浅笑道:“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
朱尼尔接过,仰头饮下,重重磕在案上。
“炸毁川海的究竟是谁?”无邪急不可耐地问。
“维特森,我的长兄。”朱尼尔渐渐放下翘起的腿,沉沉叹了一口气。
李辰夜和泠九香对视一眼。
“你们亚特兰蒂斯到底有多少势力觊觎川海?”
“确切地说,一开始只有我。只是不知何时消息被泄露,维特森也迫切地要寻找人才,自然会找上你。”朱尼尔目光炯炯,“李辰夜,你知道自己有多值钱吗?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快便动身来到了亚特兰蒂斯,我在中原找了你们许久,维特森亦是,他若是回来,整个亚特兰蒂斯皇城都会陷入恐慌。好在我回来了,先一步找到你。”
泠九香问:“可是你们亚特兰蒂斯不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吗?你们是怎么离开的?”
“只有皇城内部人员才能知晓离去的方法。”朱尼尔看着三人,郑重其事道,“我向你们保证,事情一结束我们就送你们回川海。”
“可是我们和三个同伴走散了。”
“所以我要把你们带去皇城,我会在皇城动用寻人启事替你们找人。我会尽量保证你们和你们同伴的安全,还有阿九姑娘……”朱尼尔抿了抿唇,郑重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皇城内也有非常厉害的幻术师,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帮你夺回内力。”
听此一言,泠九香目光一凛,继而看向李辰夜,后者冷不丁地问:“你认识司康达吗?”
朱尼尔深深点头,“三年前的国师,与我有几面之缘。自从德里克成为新的国师,而司康达被迫下台后,亚特兰蒂斯的恶系势力愈发暴涨,而我和维特森也变成两方极端势力,如若维特森成为新一代亚特兰蒂斯国王,我们千年的历史文明会彻底毁灭。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迫不得已才会去往中原,我真心恳请你们救救亚特兰蒂斯。”
朱尼尔说罢,站起身,重重地鞠躬下去。泠九香静默不语,无邪一时也无话可说。
李辰夜站起身,镇定地说:“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不能轻易听信。不过有些话倒也有可取之处,比如带我们去往皇城。”
朱尼尔登时双眼发亮,“你的意思是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皇城了?”
“如果你真的伤了杨颂,毁了川海,断然不敢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李辰夜目光扫向朱尼尔,“你可知道司康达现在在哪儿?”
朱尼尔讪笑,“我不知道,整个亚特兰蒂斯都没人敢知道,也许已经被现任国师迫害至死了吧。你和司康达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恩人,不过既然斯人已逝,不必再挂怀,我们即刻就走。”
李辰夜轻轻拍了拍泠九香的肩膀,泠九香依旧没有大反应,只是眸中藏着汹涌恨意。
早晚有一天,她会把那个叫伊斯特的男人碎尸万段。
五日后,魏轻背着个小包袱来找王禛等人,并神神秘秘地对王禛和魏轻努努嘴说:“里面有好东西,你们二人来瞧。”
王禛好奇心重,先解开包袱,只见里面端放着大大小小数个脂粉盒子。王禛见了,登时两眼发光,挑眉勾唇,止不住笑意。
杨颂瞧了,粗眉微拧,撇嘴道:“这不过就是你们女儿家的玩意儿。”
“此言差矣,这些是保我们顺利通过选举进入王府的好东西。”
魏轻觑了一眼,点头赞同道:“入府选宫女自然也是要擦脂抹粉,挣个好前程。以前在我们魏家的侍女也要梳妆打扮一番,看见魏真延来了,还巴儿巴儿贴上去呢。”
“原来如此。”杨颂一副了悟的表情,正欲转身离开,被弗丽桑一把拽住。
“你去哪儿?”
“你们要梳妆打扮,我身为男子自然要避嫌。”
“不止是我们,你自己也要打扮打扮。”弗丽桑说着,拿出一盒珍珠粉,“你的断眉会有凶相之嫌,待我为你画上眉毛,你这样的好体格定能在王府里挣个好前程。”
弗丽桑正要打开珍珠粉,魏轻说:“弗丽桑,我对于梳妆没什么了解,不如让我给杨颂画眉练手如何?”
弗丽桑淡淡瞥她一眼,“不如你去帮王禛点个唇如何?”
魏轻的神情顿时冷下去几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