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唇……”王禛喜笑颜开。中原满宫里都知道王禛的喜好,他幼时便琢磨着梳妆打扮,如今大了愈发爱脂粉的甜味,时不时偷来一嗅,谁成想到了亚特兰蒂斯还能和胭脂水粉“再续前缘”,王禛自然欣然接受。
魏轻唇一咬,心一横,忙说:“我不会点唇,只会画眉。”
弗丽桑抬头瞅一眼魏轻,只见她面若娇花红,手捏衣局促,正欲扭头走,忽而瞥见杨颂,却把个眼神留住。
原来是小小女子的思春期到了。弗丽桑心说成人之美,便拿起口脂,起身扯着王禛的胳膊往外走。
“既如此,我便开始了。”魏轻对杨颂说。
“麻烦你了。”杨颂点头。
魏轻轻轻勾着唇角,拿起一盒珍珠粉,用手指轻轻拈起一星半点,沾在杨颂脸上。
杨颂拿鼻子嗅了嗅,轻声道:“香的。”
“香吗?”满盒珍珠粉她偏不去闻,只凑到他腮边嗅了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挺香的。”
她把珍珠粉晕开在手背上,一点点沾在杨颂脸上,最后二指挑起他的下巴,欣赏起自己的“佳作”来。
她确实不会施粉,杨颂黝黑的脸蛋被她打得白一块灰一块,远远看去还有些滑稽。但她打量许久,愈发觉得杨颂的脸亲近可爱,仿佛打了一层柔光。
杨颂老老实实闭着眼问:“粉擦过了,还要擦什么吗?”
“眉毛。”魏轻说,“你别睁眼。”
杨颂哦了一声,魏轻拿起青黛在他的断眉上描画。
魏轻仔细画着,轻启朱唇,“断眉是因为受伤吧?你可记得自己被什么东西伤到了?”
“小时候替杨妍掏鸟蛋,摔下来刮到了。”
魏轻哑然失笑,“你妹妹是个小调皮蛋。”
“我也不差,我小时候还用自己做的投石机打过黑瞎子!”
“啊?”
“想不到吧,”杨颂倏然睁眼,兴致勃勃地道,“我那投石机可厉害,把一头黑瞎子打得抱头鼠窜,要不是我娘突然上山来叫我回家吃饭,怕吓着她,我定能把黑瞎子一层皮剥下来。”
他说完,静静注视着魏轻近在咫尺的脸,脸倏地红了,随后下意识扭头。魏轻连忙托着他的下巴,柔声说:“别动。”
她没再叫着让他闭眼,只是闭嘴不言,让他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画完眉冲他甜甜一笑,他心跳猛地加速,好在他脸色黢黑,没让她瞧出来自己脸上的红晕已然爬向耳根。
“魏轻,你……你真好看。”
魏轻脸白,脸蛋一红便衬得整张脸娇艳妩媚,甚是动人。
她没有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迎上去问:“哪里好看?”
“眼睛,嘴巴,鼻子……哪里都好看,真的。”杨颂连连点头,生怕魏轻不信。
魏轻忍俊不禁,轻轻把青黛放下,又拿起口脂说:“点唇你要不要?”
“你方才不是说不会吗?”
“正因为不会所以要学。”
杨颂本想拒绝,看见她纤纤玉手,白似珍珠粉,一时心猿意马,鬼使神差道:“点……点吧。”
魏轻又让他闭上眼,他却忽然盯着她脸颊某一处,认真地道:“嗯?等等……”
他伸出拇指在她脸上一蹭,蹭掉一小段弯弯的眼睫毛,随后收回手,笑笑说:“没了。”
“你……”魏轻被撩得面红耳赤,正嗫嚅着,门“砰”一声被撞开了。
弗丽桑跟在后头拽住王禛,身体力行表示自己尽力拖延时间了。王禛点了朱唇,又擦了些珍珠分,整张小脸更显白净可爱。
他欢欢喜喜地跑向杨颂说:“杨兄,你看我这样如何?”
杨颂转脸看他的那一刻,王禛唬了一跳,指着杨颂的脸说:“杨兄,你这脸怎么被折腾成这样?”
“哪样?不是变好看了许多吗?”
王禛把杨颂按在铜镜前,后者乍一眼看见镜中的自己,愣住了。
“像个唱戏的。”王禛啧啧几声,目光扫一眼魏轻,“果然,成天舞刀弄枪的女子学不来擦脂抹粉的柔弱姑娘。”
“王禛,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弗丽桑也凑过来瞅一眼杨颂,思忖了好半晌才踌躇道:“是有点像唱戏的。”
王禛顿时大笑起来,杨颂也跟着他一起笑。
魏轻看见杨颂笑起来的模样,满腔怒火骤然消了,只垂着头低声埋怨道:“我本就不擅长这些事……”
杨颂转头对弗丽桑道:“那还要麻烦弗丽桑替我周全了。”
“没问题,今日只是尝试,现在我们要马上赶路去往王府,明天招侍女和侍卫,我们一起报名。”
隔日中午,四人乘马车来到王府外。弗丽桑说这座王府的主人乃是当今国主的亲弟弟瑞恩。瑞恩不喜奢华,王府里也清新简约,家仆甚少,需要打理之事却多。在王府内打理事物,最劣等的三品下人每月俸禄约莫一个赤币以及一个金币。
王禛听罢,失望地说:“那我们岂不是要攒半年的赤币才有可能找着阿九他们了?”
“这都要看个人造化,倘若你差事干得好,得了王爷封赏,自然是俸禄加倍,升官发财了。”
“弗丽桑,依你看这王爷有什么喜好?”
弗丽桑伸着懒腰嘟囔道:“这我倒不清楚,王爷终归是王爷,我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讨得他半点信息就算不错了。”
“别说丧气话,”魏轻朝王禛打了个响指,“说不准阿九他们也在找我们,我们几个人兜兜转转半天最后还会合到一起去。”
杨颂对她笑了笑,“魏轻说得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马车抵达王府,四人提着包袱下了马车,魏轻解开钱袋给车夫塞了几枚蓝币,王禛吃惊不已。
“看什么看?”魏轻没好气地问。
“你竟然主动给别人盘缠?”王禛夸张地大叫起来,“你不是一向只花别人的钱吗?”
“往后不会了,”魏轻倒不生气,耸耸肩说,“命比钱重要得多了。”
亚特兰蒂斯的王府和中原的王府建筑全然不一样。亚特兰蒂斯多用白墙白瓦,远远望去洁净一片,而象征主人身份低位尊贵的建筑则是城堡高塔一类,多用珠宝玉石装饰,远远看去耀目多采、奢华大气。
四人仰头望着眼前的白色城堡,不由得赞叹连连,就连经常看见类似建筑物的弗丽桑都忍不住叹道:“瑞恩王府,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王府石门大敞开,门僮看见四人的装束打扮便问:“几位到此有何贵干?”
弗丽桑上前,从袖子里摸出几个蓝币递给门僮道:“我们是来参加侍女侍卫选举的,还请行个方便,替我们通传一声。”
门僮展颜一笑,领着四人入门。
“左手边第一扇门便是。”
四人连声道谢,走进门内。只见一个矮小瘦弱的男子踩在凳子上,伏在案几边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道:“侍女站在左侧,侍卫站在右侧。”
弗丽桑连忙拉着魏轻站在左边,那瘦小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一双鹰眼打量着他们。
“我是这里的管家福伦达,你们把名字写在纸上,说说都是从哪儿来的?把海理户口露出来。”
“我们都是皇城叫下的子丘城来的。”弗丽桑解释了一句,领着三人纷纷照做。
矮子点点头,倒没有太在意弗丽桑和魏轻,反倒在王禛和杨颂俩人身上捏来捏去。
“肌肉倒是挺结实,就是你这条胳膊,刚受过伤?”
杨颂说:“没几天就好了,不碍事。”
“那你先去做几日洒扫,待伤好了再去找侍卫长做个侍卫。”
“没问题。”
“至于你嘛……”矮子细看王禛,“你生得很是俊俏。”
“多谢管家赞赏。”
“别急着谢我,这可不是好事。”福伦达嘲弄地笑了笑,“既然你要待在这里做个杂役,便自己适应吧。”
“管家,我们呢?”弗丽桑忙不迭地问。
“到花园里去除草剪叶吧。”福伦达鹰眼一横,弗丽桑立马上前,把一枚赤币塞进福伦达手里。
弗丽桑美目含春,似一汪潭水盈盈波动,“多谢管家大人,今后还请管家大人多多指教。”
但福伦达只是嗤笑一声,把赤币推回她手里说:“待你有了更大的本事,再来谢我吧。”
弗丽桑的神情有些尴尬,旋即福伦达跟四人吩咐了几句话,又指派给他们各自的寝室和职务,就把四人客气地请出去。
“他不收我们的贿赂。”
“什么不收啊,”弗丽桑白了一眼那扇门,“他是嫌我们给的不够。”
五日后,泠九香一行人从皇城后门进入。朱尼尔一路抛了七八枚金币才让两辆马车顺利通过皇城外五个看守点。
朱尼尔掀开帷裳伸头一看,眼见侍卫们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这才放下帷裳,松了一口气。
无邪不解地问:“你身为皇子何故怕那些守卫?”
“你们有所不知,我自小顽劣稚气,对皇权一无所知,直至前几年母亲去世,她临死前对我细细叮嘱要我提防维特森,我这才渐渐明白,皇权之下纵使是亲兄弟也能自相残杀,况且我们并非亲兄弟,自小隔阂嫌隙极深,父皇重病后,维特森掌权,自此整个亚特兰蒂斯皇宫守卫森严,没有他的指使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
李辰夜问:“你的兄长势在必得,你有什么底牌?”
“你。”朱尼尔抬眸,眼眸亮晶晶的,“李辰夜,你是我唯一的底牌。”
李辰夜听罢,深知他没说实话,冷着脸扭头。
无邪话不多,泠九香更是一路无话。马车行了五日,每每下车来寻客栈时,李辰夜总会揽着泠九香走在后头。朱尼尔的承诺没有让泠九香的心情有所好转,这一日刚住下,泠九香便提出要和无邪过招。
无邪略有踌躇,在泠九香坚定的目光下,慢慢吞吞拔剑走向她。
无邪不过三招就把泠九香的长剑挑开。泠九香的剑插在地上,她静默地走上前,却是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无邪上前替她拔剑却被她推开。
最后她忿忿地说:“一把破剑而已,我不要了。”
她抽身离去,李辰夜走上去把剑拔出来,细细擦拭了,趁泠九香入睡时放回剑鞘去。
自此泠九香愈发沉默寡言,李辰夜和无邪很是忧虑。
第六日,他们来到皇城中心。车夫突然停下,转头对王禛说:“六殿下,这条路恐怕不能再往下走了。”
王禛掀开帷裳,遥遥一看,只见路的尽头是一排守卫,纷纷提着长剑守在门外,门内正是皇家族人居住所在,只是往日从未有诸多守卫。
朱尼尔轻轻吐了一口气,坐回马车里,李辰夜掀开眼皮瞅他一眼,低低哼一声问:“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
朱尼尔下了马车,走到后面那一辆马车上,往车夫手里塞了几个金币,车夫心一横,眼一闭,对朱尼尔点了点头。随后他们二人在马车尾巴上绑了一串爆竹,打火石一响,爆竹声噼里啪啦响起来。
朱尼尔回到第一辆马车上,第二辆马车的车夫驾着马车朝那一排侍卫猛地冲过去。侍卫们顿时拔剑应对,车夫一边喊着马受惊了一边拽着缰奔腾,侍卫们都围了上去,朱尼尔连忙吩咐车夫趁乱策马进入。
车夫喏了一声,驾马疾驰,侍卫们转身要拦,马车已经跑进去。朱尼尔跳下马车,关上石门,进入石门后便是一座大庭院。
庭院外是一堆吵吵嚷嚷的侍卫,花园内唯有打杂的侍女。他们眼见一群外人闯入,吓得纷纷噤声。
“别怕,是我回来了。”朱尼尔上前,对侍女掌事说,“是我回来了,带着我的朋友们。”
“六殿下,您怎么现在回来啊?”掌事宫女连忙拽过王禛,低声说,“您不该回来,城堡里正出乱子呢!”
“出什么事了?”李辰夜带着三人走上前来问。
“昨夜国主呕吐不休,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恰逢此时城堡里谣言四起,说是出了叛徒,四殿下下令今日要严查来者,无论是谁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吗?”朱尼尔讪笑,“原来他已经回来了,那我此番回来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石门外的侍卫纷纷撞门,李辰夜目光不善地瞥一眼朱尼尔,冷声问:“返回城堡第一日就暴露,这就是你的计划?”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