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朱尼尔派出去的眼线回来汇报,说是仍旧没有无邪的消息。
泠九香和李辰夜再也忍不住,换上侍卫的衣物便出去寻人。由于之前和好几个侍卫打过照面,现如今他们不得不往脸上抹黑泥掩饰身份。
眼见泠九香和李辰夜对着镜子涂黑了脸,朱尼尔踌躇半晌,问道:“你们确定要去吗?容易暴露不说,阿九现已没有武功傍身,李辰夜更是……”
“六殿下,你未免太小瞧我们了。”泠九香哼笑几声,“我们做海盗这么多年,靠的不仅是武力,还有这里。”
泠九香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好吧,早去早回,哦对了,”朱尼尔翻出几个金币递给泠九香和李辰夜,“这些你们拿着,必要时刻用来保命。”
泠九香接过,笑着点点头,“正想跟你要呢,有钱能使鬼推磨。”
“谢了。”李辰夜简短地应道。
二人决定分头行动,泠九香去往城堡外,李辰夜在城堡内。
泠九香在城堡附近的几个耳房外徘徊一圈,徒劳无功,随后瞥见后面一座花园,本不想踏入,转身欲走时瞧见一个侍卫步履匆匆、慌慌张张地地走进去,于是泠九香也相跟上。
那侍卫左拐右拐来到树荫中,另一个脸上有痣的侍卫等候在此,前一个侍卫左顾右盼,慌里慌张从腰间的小锦囊里掏出三个金币递给脸上有痣的侍卫。
“两个月的俸禄,这一回行了吧?”
脸上有痣的侍卫把金币磕在嘴里咬了咬,笑吟吟地收回锦囊中。
“行,给你挑个模样好的。”
“好好好,不是说人手不够嘛,带我一块去呗?我想……”他笑得流里流气,胡须扬起,“我想跟着您去见见世面。”
两人嘻嘻笑起来,有痣的侍卫忙道:“成吧,那我就带你去,不过这事儿吧,上头吩咐的货物可一个不能少,一定要清点好了才能挑。”
“没问题!你们那儿可还却人手?”
“缺,最起码还要两个。”
他们话音刚落,眼前一道人影突然挡住了头顶阳光。
“算我一个怎么样?”泠九香冷然地问。
“你?”胡子侍卫嚷道,“你什么人啊?”
有痣的侍卫按住刀柄,厉声问:“你都听见了什么?”
泠九香掏掏耳朵,不耐烦地说:“你再叫大声点儿,全世界都听见了。”
“你他娘的……”
不等他拔刀,泠九香按住他的肩膀说:“我给你金币,你带我去,如何?”
“笑话,你能给我多少……”
话音未落,十颗金币噼里啪啦落在他眼前。
“够不够?”泠九香冷着脸问,“你带我去,回来以后,还有好处。”
两个侍卫看着满目金灿灿的钱,登时变脸。
“好说好说,不就是一块去嘛。”
他们忙不迭地把金币收进兜里,有痣的侍卫赔着笑脸:“那就这么定了,你马上回去准备,半个时辰后,皇城门口花坛边见!”
泠九香点点头,转身就走,走路生风。
俩侍卫目送她远去,胡子侍卫拽着带痣侍卫说:“你真要待他去?”
“废话,捞了钱就跑,管他呢。”带痣侍卫掂掂手里的金币,贼笑起来,“有了着十个金币还不够逍遥快活的吗?”
泠九香回到朱尼尔的卧室时,李辰夜也在场。
“可有无邪的消息?”
“没有。”泠九香把腰带扣松了一些,“但我在花园里遇上两个侍卫秘密商量什么美差,于是我给了他们几个金币要求一起去。”
“什么美差?”朱尼尔问。
“不知道,但我听他们二人说是上头的吩咐,我猜测这背后一定有阴谋,而且会牵扯到很多人。”
朱尼尔瞅了一眼李辰夜,后者问:“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泠九香对着镜子整理衣着,梳理鬓角散落的头发,“一个时辰后我会在皇城门口花坛边见到他们。我要去亲眼看看你们亚特兰蒂斯所谓‘上头’的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无邪还要继续找,他一定还在皇城内,不找到绝不能罢休。”
泠九香转身,郑重其事地对朱尼尔道:“无邪的事,麻烦六殿下了。”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阿九,我和你一起去。”李辰夜说。
“不必。”
泠九香转身欲走,李辰夜拦住她,转头对朱尼尔说:“六殿下,请问通过皇城正门的马车是否每一辆都需要严格检查?”
“没错,不仅如此,车夫还需提供上头之人的盖章或者亲笔签名。”
李辰夜两眼微眯,“那两个人鬼鬼祟祟,怎么敢走正门?”
朱尼尔轻轻“嘶”了一声说:“我猜他们大抵是从侧门或者后门出现。”
朱尼尔连忙唤一个侍女进来,对她叮嘱道:“你派几个得力的人分别去侧门和后门盯着,有可疑的马车马上拦下,飞鸽传书通知我。”
泠九香拧眉道:“既然地点可能会有异,那么时间也……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李辰夜连忙说。
“不行,我不能事事都靠你。”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坚持说:“阿九,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连她离开他半步都要处处受限。
“好。”泠九香轻阖双眼。
二人整理装束,匆匆来到皇城后门。
后门看管松懈,只有寥寥几个侍卫在场。泠九香和李辰夜藏在一个花坛后,静静等着,直到一个宫女光明正大地走到他们面前来,俯身对二人说:“马车出现在侧门,现已拦下。”
二人一个激灵站起身,往侧门跑去。
整整十辆马车停靠在一旁,原先通情达理、收了钱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侍卫们说什么也不放人,只等到李辰夜来了才松口。
带痣侍卫看了一眼泠九香,有片刻的失神,连忙上前道:“我并非故意欺瞒你,只是时间紧迫,正门马车过多搜查又严,我们只能……”
“多说无益,我们上车。”
李辰夜对守门侍卫说:“可以放行了。”
守门侍卫这才冲带痣男人点点头。
为防止徒生变故,泠九香和李辰夜钻进第二辆马车,马车内空空荡荡,他们也放松许多。
带痣男人泄了一口气,把脚狠狠一跺,嘟囔道:“这叫什么事啊……妈的……”
带痣男人骂骂咧咧几声,紧了紧腰带,把藏在衣襟里的一把枪挪了挪位置。
他坐上第一辆马车,和胡子侍卫嘀咕几句,胡子侍卫皱眉道:“连守门侍卫都能买通,刚来的这两位上头有人吧?”
“管他们上头是谁,如今普天之下,谁又能大得过四殿下。”
“这次送货耽误太久,若是不及时赶回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怕什么,若是谁再敢拦我,我就使这个……跟他干起来!”带痣男人说着,拍了拍腰后的枪。
“那我通知几个车夫,片刻不能再耽误!”
他们二人坐上马车,马车通过侧门后便超前疾驰而去。
李辰夜低声问:“阿九,方才那个脸上带痣的侍卫一脸凶恶相,此番前去恐怕会惹祸上身,你为何这般坚持?”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泠九香瞥他一眼,倚着车身,双手抱臂,“正常情况下,什么货物不能通过正门进入,非要偷偷摸摸从侧门进进出出?况且我听见另一个侍卫说的意思是有好大家分,想来是他们二人在暗中运送极好的、但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李辰夜眼神一凛,“你觉得会是……”
随后二人异口同声道:“火枪。”
泠九香正色道:“又或者不是火枪,而是其他杀伤性武器,毕竟在亚特兰蒂斯这个实力至上的国度,为了自保,除了金钱和权势以外,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
“很敏锐的嗅觉,”李辰夜称赞道,“阿九愈发上道了。”
泠九香得意地笑了一声:“谁让我是李辰夜的女人呢。”
“你方才说什么?”
泠九香愣了片刻,翘起一条腿,嘴角一歪道:“谁让我是李辰夜的主人呢。”
此话甚是不要脸,谁成想李辰夜居然抬起她那条翘着的腿,额头在她鞋面上轻轻一触。
“多谢女主人厚爱,小的不胜荣幸。”
泠九香立马放下脚,“别,脏!”
“我知道。”
知道你还碰?!泠九香想白他一眼,忽然瞧见帷裳歪的阳光一寸寸爬进来,不由得抬手掀开帷裳。
李辰夜先她一步,把帷裳轻轻掀开,只见马车外朝霞王丈,远山青叶,葳蕤翁郁,花香鸟语,景色宜人。这里是乱葬岗群山中的一座,恰巧把群山山涧中的尸体隔绝开。
“很美。”李辰夜深深看着泠九香说。
她望向远处时,眸中溢满霞光,他垂眸看她,泠九香说:“是啊,很美。”
“你说的是景,我说的是你。”
骚话如约而至,泠九香索性探头出去,又被李辰夜掰过肩膀。
“小心别摔下去。”
“不是……等等,”泠九香按住他的手,急急道,“你来看看,快!”
于是两颗脑袋探出了马车。
“那个人是不是王禛,还有那个……杨颂吧?”
李辰夜也瞪大了眼,“还真是,是他们。”
“杨颂!杨颂……”泠九香尖锐的吼声传出去老远。
山洞外刚刚睡醒的杨颂伸着懒腰,忽然听见有人叫他,连忙看过去。
“阿九?”
王禛闻言,瞬间清醒。
“阿九在哪儿?阿……”王禛看到马车外探出的两颗头。
“阿九!阿九我在这儿啊!”王禛顿时跳起来大叫。
他们连忙向着马车的方向飞奔过去。
“阿九,李辰夜!”杨颂激动不已,健步如飞,王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魏轻远远听到喊声,撇下科林奔过去。
科林才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好端端的这几个人是怎么了,着魔一样。
“快停下,停下啊!”泠九香摇着那个策马不停的车夫。
“不行。”车夫斩钉截铁道,“已经耽误太多时辰了,这些货物必须在今日送到皇城,刻不容缓!”
眼看杨颂和王禛被甩得越来越远,泠九香摇着车夫的肩膀急迫地说:“给我停下听见没有!”
车夫无动于衷,李辰夜连忙把一袋金币都塞进他怀里。
“麻烦你行个方便,我们只要一会儿,说两句话马上就够。”
“不行!上头若是怪罪下来,我几个脑袋都不够砍,谁敢要你的钱,拿走拿走!”
“你这厮脑袋不开窍是吧!”泠九香习惯了用暴力解决,抽刀便要打人,谁成想拿车夫忽然掏出一把火枪抵在她脑门上。
车夫低吼道:“都给我闭嘴,进去乖乖坐着!”
“你……”泠九香盯着黑洞洞的枪口,“你敢!”
“坐回去。”那车夫黝黑的瞳孔静静凝视着她。
李辰夜扯住泠九香,对车夫说:“莫要动粗,我们坐回去便是。阿九,你若不听话,殿下责怪起来,你可如何是好?”
车夫立时警惕地问:“你们上头是哪一位殿下?”
“还能有哪一位,”李辰夜勾唇一笑,“让亚特兰蒂斯如日中天的那一位。”
泠九香咬着唇缩回身子,李辰夜拉住她说:“我们给他们留个信儿,别让他们担心。”
于是乎二人再一次探出脑袋,冲着离他们愈发遥远的三人大声呐喊。
“回去吧,等我们回来!”
杨颂早跑得脱了力,闻得此言,索性趴在地上,侧着脸大口大口喘着气。
王禛也彻底没了力气,仰面躺在地上扶着额。
魏轻扶着腰,方才被二人落下,一路小跑过来,气若游丝。
“你们没事吧?”
二人精疲力竭,甚至无法开口回答她。
“他们二人明明看见我们了,为什么不停下?”
“也许是因为……不能停下。”杨颂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呼着气。
“没错,瞧阿九那副着急的……样子,她若是能,早就飞奔过来了。”
“哎,我们把科林落下了。”魏轻回头,看见他们早跑出去几千米,科林的影子都瞧不着了。
“我们歇一会儿再回去跟他拜别,然后再回王府。”王禛喜笑颜开,捂着肚子大叫道,“太好了,找到阿九他们,再也不用在王府这个破地方待了!”
三人在草地上歇了许久,一柱香功夫过去,王禛懒懒散散地坐起来,拽着二人往回走时,科林已经不见了。
“科林去哪儿了?”
“走了?”
“我们折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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