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七个精兵错愕之际,早已装作侍女混进院内的魏轻和泠九香也纷纷出招。魏轻上来一剑砍杀其中一人,又一计飞踢,踢走另一人的枪支。
泠九香似一道闪电蹿过,先是朝天开一枪,又以一具尸身作为掩体挡住四个精兵四发子弹,王禛从旁相护,吸引了两人注意,一剑砍向一人的肩膀,正待另一人举枪时,杨颂又射出弩箭相助。
泠九香一枪将一人爆头,又在另一人开枪之际以手撑地回身飞踢,直踢中他小腹,恰巧将那人踢到王禛身侧,王禛堪堪躲开,两个精兵便撞在一起,撞得头昏眼花,泠九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将二人刺个对穿。
不过片刻的功夫,地上躺着十具尸体。满朝大臣都看傻眼了,到最后连头也不敢抬,只瑟缩着身子微微发抖。
朱尼尔走到维特森面前,守护维特森的侍卫正欲掏枪,被朱尼尔一脚踢开。
“维特森,你输了。”朱尼尔用枪头托着他的下巴说。
维特森很费劲地大睁着双眼,似乎面前现在的状况非常困难。
“我输了?呵……”他环顾四周,冷冷地笑起来,那笑里还含着泪。
“我输了,我……怎么可能输呢?”维特森满脸恨意地握住朱尼尔的枪。
“开枪啊,你开枪啊!”
朱尼尔双眸微眯。
“别不敢开枪,我是知道你的!你是最懦弱最没用的废物!”维特森夸张地大笑起来。
“维特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你永远不会懂。”
“我是不懂,我怎么可能会输呢……”维特森松开枪托,抚着额当众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
“我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所有亲朋好友都被我出卖了,我甚至把我最亲的妹妹,我最亲的露西……露西……我亲手杀了她,为了陷害你,我亲手杀了她……”
朱尼尔冷眼瞧着他,许久后冷哼一声,一手搭在他肩上说:“好哥哥,你并非没有用,只是阴差阳错,我命不该绝。”
“你想毒杀我母亲,而我天生抗毒,为了母亲尝遍世间毒与药,最终练就百毒不侵体质,多亏了你,三十年的岁月里,我从未被你下毒致死。也多亏你这么多年贿赂众臣,让我如今得以看出是谁真正效忠于亚特兰蒂斯,又是谁阿谀奉承、几近谄媚,妄图毁坏王朝万年基业。”
朱尼尔冷眼扫过去,克莱门特和亨利等人登时抖如筛糠。
朱尼尔站起身,对着满朝文武扬声道:“今日乃我父皇忌日,我本不愿生事,奈何我四哥妄图谋朝篡位,生出这等龃龉来。如今是非恩仇已了,诸位若是愿继续留在我朝,我欢喜不尽,自然赏赐有加,若是不愿,尽可乞骸骨而去。若有人仍然执迷不悟,对骄奢淫逸、祸患不堪之事心存向往,尽管跟着维特森一起去吧!”
这所谓的一起去是何意,再明显不过了。
克莱门特及亨利等人纷纷下跪渴求朱尼尔原谅。维特森冷哼几声,歪在一边不言不语,突然间他又想起什么,猛地大喊起来。
“德里克,德里克你在的对不对!”
众臣面面相觑,最终在朝臣队伍的最尾端找到拥着科林的德里克。方才枪声四起,科林被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往德里克怀里钻,德里克只好施一道幻术让众人错开视线,搂着科林在一边轻哄。
德里克眼见众人看向自己,下意识搂紧科林,真正的危难关头,科林反而毫不畏惧,张开双臂挡在德里克面前。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科林叫道。
王禛连忙说:“科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过来!”
“不!”科林退后一步,“我师傅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德里克沉着脸色,维特森不死心地道:“德里克,你快下幻术救我,救我啊!你能做得到的对不对?你若是救了我,我保证会东山再起,到时候封你做丞相,做首领,做什么都可以!”
“维特森,别挣扎了。”朱尼尔扫他一眼,淡漠地说。
“德里克,你若是不救我,我现在就当着科林的面道出你的暴行,让科林亲耳听听你这个乱臣贼子的所作所为!”
科林闻言,浑身一颤。德里克连忙按住他肩头,急急道:“科林,他在骗你,你什么也不要听。”
“师傅……?”
“德里克,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维特森话音未落,朱尼尔一脚踩在他脖颈上。他嘴唇贴在粗糙的地面上,只能呜呜乱嚷。
维特森话音刚落,李辰夜已经来到德里克面前,慢悠悠地问:“还记得我吗?”
“李尔特。”德里克略显讶异,片刻后又恢复镇定,“你就是……司康达预言里的李辰夜对不对?”
“没错,维特森的胡言已经不必在意,我只是来告知你,有个人想见你。”李辰夜说着,目光越过他。
德里克缓缓转身,堪堪对上门外一个人的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霎时间猩红。
“司康达……”
“德里克,”司康达平静地说,“好久不见。”
仿佛一口闷气梗在喉头,科林彻底喘不过气来。他不顾德里克的挽留挣开手,一路小跑到王禛身边。
德里克捂着胸口,回首望去,科林那一抹怀疑而惊诧的目光,深深刺痛了他。
一盏茶功夫过去,科林伏在王禛肩上,悠悠转醒。
“唔……”科林迷迷糊糊擦干嘴角的唾液,旋即惊道,“我睡着了?!”
“可不是嘛,”王禛笑说,“我们还以为你受多大委屈,要难过很久,谁知道你才离开那个后院就晕倒了。”
“杨颂背着你找太医一问,原来你不是晕倒了,是睡着了。”
“我这么没心没肺吗?”科林干巴巴笑着挠头。
他原以为自己没心没肺,可是醒来以后一股异样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他怔愣片刻,连忙问:“我师傅怎么样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
“还有四殿下……哦不,是那个维特森。”科林咬着下唇,觑他们几眼,“我以前一直以为维特森是……是一位好君主,没想到他做了那么多恶事。”
“奇怪,你以前不是不知道何为善恶吗?”
“好像经过今天,有一点明白了。”科林点着下巴说,“让人痛苦的东西,会让人流血流泪的东西,那便是恶。”
“那善又是何物?”杨颂歪着头问。
“善自然是让人欢心,让人笑容满面的东西。”
“太好了。”王禛激动得大掌一拍,“那么维特森的事就教会我们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和他那些作恶的党羽都会被处死。”
“那师傅呢?”科林猛地站起,迫切地问,“师傅也会被处死?”
三人又默默垂下头。
科林急得直跺脚,“你们说话呀,我睡着时你们没有替我询问我师傅该怎么处置吗?”
“应该不会有事吧……”杨颂嘟囔一声。
“什么叫应该?”科林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
“科林,你师傅就在灵堂前面的偏殿里,司康达也在里面,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无论是什么答案,便自己去问吧。”
科林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奔出去。
王禛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叹气。
“你这是干什么?”魏轻埋怨道,“你明知道他会受不了,还要让他独自面对。”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不算什么,更何况……他被蒙在鼓里太多年了,是时候真相大白了。”
杨颂抻着双臂,叹道:“这小子也真是,方才就跟丢了魂似的,叫也不应,推也不动,我们方才费了好大功夫才找来迷魂草让他昏睡过去,没睡多久又醒了,一醒来就担心师傅。”
“没办法,他心里装着事儿,由他去吧。”王禛说。
偏殿内放置香炉一鼎,案几一张,案几之上茶盏两杯,茶盏前各坐着的两人皆低头不语。
德里克坐了半晌,忽而听得司康达开口说:“这茶,和我们当年喝时的味道一样。”
“一样吗?”德里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笑道,“太苦了。”
“苦从心中来,而非杯中。”司康达放下茶盏,笃定地说,“这几年,你过得不好吧。”
“相较之下,你更惨一点。”德里克露出森然的笑容。
“自然了,被友人背叛,又被上头贬斥,从皇城到偏僻小镇,我流浪了三年。”
司康达托着腮,望一眼窗外,忽而笑道:“不过正是这三年的磨难让我明白,苦中作乐亦不失为一种生活乐趣。”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德里克不自在地咧开嘴,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扳倒你,我从未想过你还能有机会回来!”
“我回来,正是为了亚特兰蒂斯。”司康达眸中精光闪过,“我绝不能把亚特兰蒂斯交给你,即使你曾是我的朋友。”
“朋友?”德里克讥讽地笑了,“你居然把我当朋友?”
司康达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只要在你身边一日,便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无论是财富、名誉还是敬仰,那统统都属于你而非属于我!”德里克猛然站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司康达冷眼瞅着他,他接着说:“你又来了,露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表情,你真的以为我能心甘情愿做你的副手一辈子?我明明和你一样优秀,为什么人们眼里只有你没有我?”
“你会的我也会,我自认为不比你差一分一毫,可为什么当上国师的只有你一个?为什么?!”
“德里克,”司康达的食指轻轻叩着案几,“你现在这么歇斯底里地质问我,个中缘由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我自然明白了。”两行热泪倏然从他眼中滑落。
德里克抱住自己,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咽咽哭起来。
“我一辈子也比不上你,因为我嫉妒你嫉妒得要发狂了!我做的所有恶事都是因为你,尽管我知道你没有丝毫对不住我的地方,你没有……”
司康达沉默不语,而德里克抹干眼泪,扶着案几站起身。
“对不起,若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对不起。”德里克泪眼婆娑地说。
“我很想接受,可是一切都迟了。”司康达耸耸肩,咬牙说,“就因为你举办了一场幻术大赛,引得各地幻术师纷至沓来,其中一个名叫伊斯特的人,杀害了爱德李安。”
“什么?”德里克霎时间愣住,“爱德李安,死了?”
司康达瞧见他疑惑的样子,冷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已通晓天下之事,却连爱德李安的死都不知道。他死了,是被你害死的。”
“可我没想杀他,从头到尾我想铲除的人只有你!”
“可惜事与愿违,我没有亲眼看见你倒下是不会死去的,你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死后也不会见到爱德李安的。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想杀他,可你囚禁他三年,把他一生珍爱的书籍撕毁,为防止其他幻术师取代你,你还把我所有的幻术书籍一把火烧成灰烬,你说你热爱幻术,德里克,这就是你的爱吗?”
“我烧掉的,不过是其他幻术师的痴心妄想罢了!那些书本留着没什么意思,至于你的智慧,全在那本幻术秘籍之上,不过那本书我替你留下了,你毕生研究的所有幻术之法,我都学会了。”
德里克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是司康达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愤怒。
“既如此,那本书,你留着吧。”司康达淡漠地说,“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德里克倏然大惊,“可那是你的作品,是你毕生心血,你此番回来没想过把他抢回去?”
“又有什么意义?”司康达背过身去,透过窗棂望着天边云卷云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爱德李安的使命是守护那一楼藏书,是守护朱尼尔交给他的那封立太子的诏书,而那本书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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