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是海内昆仑之虚上的木禾么?”司马承祯不无惊讶地道。
许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司马承祯:“道友莫非去过海内昆仑之虚?那个地方正如《山海经》所说,为帝之下都,莫说是人仙,就算是五阶以下的地仙,也轻易去不得那里。”
司马承祯道:“我曾承蒙寇天师抬爱,施展大法力助我飞度炎山弱水,上山走过一遭。”
许犯莞尔:“哦?你们司马洞天还真是有些意思,寇谦之是天师道,你是上清派,不但共处一座洞天,还能如此相互扶持,这样又何必分什么派别,合作一门不是更好么?”
司马承祯不禁拱手敬拜:“想不到先生虽是先秦之人,又长居玄都千余年,却如此熟知后世之事,真是令晚辈拜服。”
许犯笑道:“我们墨家如今在凡世虽已没落,可我们这些有幸得了仙缘,能够长生久视的人依然希望墨学可以流传世间,发扬光大。
因此时不时总会到凡间走动走动,物色一些有天分之人,传授墨家的学问和技艺,顺便也就知晓了不少后世之事,其实不足为奇,小友还是快些解答老夫的疑惑吧。”
司马承祯答道:“司马洞天原是仙人邓云山治理,百余年前,邓真人往幽都调查亡灵南下一事,莫名失踪,便由寇天师代理洞天。
上清派本是由南天师道衍变而来,在北方并无根基,我师昔年上嵩山修行,北传上清道法,承蒙寇天师不以门派之别见弃,许我上清派弟子入司马洞天修炼。
如今寇天师不但把洞天交给吾师代理,两派其实也已经相互交融,没有多大分别了。”
许犯点了点头,正待说几句客套话,忽闻木禾林中有异响,便转头去看,只见林中有十多个小人儿正躲在树干后面,探头探脑地偷觑他们。
这些小人儿大都不足一尺长短,比那侏儒们还要矮小许多,倒是与初阶地仙的神婴相若。
许犯莞尔,冲着那些小人儿招了招手:“你们出来吧,不用怕,这几位都是朋友。”
这群小人儿与许犯似乎彼此熟识,听许犯这般说,便都很快放下戒心,纷纷朝这边欢蹦乱跳而来。
当先几个都很是亲昵地窜到了许犯身上,后来见许犯身上立足之处已不多,甚至自来熟地往司马承祯几人身上窜去。
四女见他们生的可爱,都是欣然承接,倒是司马承祯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双方这一贴身接触,便看得真切许多,只见这些小人头上都顶着菌盖,颜色各异,肤色则以白色、浅色为主,肌体柔弱无骨,触感与触摸芝草一般无二。
司马承祯五人都见过蕈灵,很快就都明白了。
风绿绮一边逗弄掌中小人,一边询问许犯:“许先生,这些小人莫非就是菌人么?”
许犯笑着点了点头。
张玉腰正在逗弄小人,听见风绿绮询问,又瞥见许犯点头,心里顿时一亮,忙道:“先生,这菌人与车马芝倒是有些许相似,是否就是一类呢?”
许犯点了点头:“名山生神芝、不死之草。上芝为车马,中芝为人,下芝为六畜。这些小人儿就是中芝了。”
“那不是吃了它就能成仙了!”张玉腰顿时两眼放光,不觉攥紧了手中的小人,就像是抓住了什么美食一般。
那小人像是被她攥的吃痛,惊叫一声,奋力挣扎起来,却哪里能挣脱得开。
其他小人倒是出奇地机灵,见势不妙,纷纷远离其他四人,全都躲到了许犯身后,对张玉腰指指点点,表情无不愤慨,口里叽叽喳喳,像是在谴责她一般。
许犯警惕地看着张玉腰:“玉腰仙子,菌人虽与侏儒异类,却也是周饶国民,受到周饶国的保护。你若想交好周饶国,万望三思而后行,莫要为了走捷径,行不智之举。”
虞云罗附议:“腰妹,家师《抱朴子》有载,行山中见小人乘车马,长七八寸,捉取服之,即仙矣。
说的是上芝,菌人只是中芝,药效远比不上车马芝。你千万冷静,不可为此坏了我们的大事!”
风绿绮附议:“菌人也是精灵,不是无情草木,况且又于人无害,若为了提升修为,捕食他们殊为不道,与左道又有何异。
何况你已服过琅玕珠果,按照医理,别的灵药于你恐怕已没有多大作用了。”
许逸冰附议:“何止是与左道无异,简直比左道还邪恶。沦为左道炼师的鼎器,尚有一线生机。你这一口将他吃了,便是连一线生机都不给留啊,也太残酷了!”
司马承祯附议:“然也,然也。腰妹你生性天真率直,师兄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等事来!何况红姑对你甚好,若是被她知道你捕食菌人,又会作何感想?”
张玉腰大窘,只急的抓耳挠腮,刚一撒手,那小人儿一经脱困,早一溜烟躲到许犯身后去了。
她忙解释道:“只因是初次见到菌人,赫然听说就是车马芝一类据传服食可令人得仙之物,不免一时情急失态。
菌人这般可爱,我怎能忍心下口?我怎么可能是那种残酷冷血的人?何况菌人也是一种蕈灵,我与红姑交好,怎么可能吃她的同类?”
许犯见状,表情终于舒展开来,笑道:“修真不易,偶遇灵药有此反应也属正常,仙子深明大义,是得道之人,日后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他仰头看了看岩石天穹,只见穹顶中央,星月环绕中,有个散发月华般柔和光芒的日晷,指针正指向子时,便道:“时候不早了,馆驿就在城郊,离此地不远,不如我送各位去歇息吧?明日早朝,各位就该得到宣召,进宫面圣了。”
司马承祯等人也知不便再多叨扰许犯,于是随他原路返回,果然刚一进城,就是馆驿。
许犯将他们送入馆驿,吩咐驿臣好生款待,然后拱手道:“各位道友,好生歇息,许犯这便告辞了。”
他转身而去,不料一脚刚跨出馆驿门槛,忽听司马承祯在后急道:“先生请留步!”
许犯于是收回刚刚迈出门槛的脚,回身一看,只见司马承祯上前拱手:“先生恕罪,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许犯莞尔:“道友请说。”
司马承祯道:“晚辈见这周饶国都的大小屋宇都是凿空山石而成,这等做法除非有十分长远的城市规划,才不至于对未来发展造成不便。晚辈想请教的,就是这座城市的长远规划。”
许犯浅笑:“哪里可能有那种千万年不变的城市规划呢?这些屋宇看起来像是凿空山石而成,其实另有玄妙……”
就在他说话之时,司马承祯等人忽然瞥见周围的墙体由坚固的岩石质地,开始变成了水一般的流体,墙面微波荡漾。
他们都惊得不住东张西望,追看四周墙面的瞬息万变。
待到许犯话音一落,墙面重又恢复了岩石质感,可之前墙面上起装饰作用的浮雕已是焕然一新,内容、甚至艺术风格都与之前大相径庭了。
确定墙面不会再发生变化后,司马承祯等人纷纷转顾许犯,脸上都写满了惊异。
许犯浅笑:“老夫方才只是改变了墙上的浮雕,若要改变整个馆驿的建筑结构,也不是难事,唯恐惊扰了其他客人。”
虞云罗惊道:“家师在《抱朴子》一书里说,变化之术,大者唯有《墨子五行记》,诚不我欺呀!先生的变化术如此惊人,定是得了《墨子五行记》的精髓。”
许犯大笑:“哈哈,云罗仙子谬赞了!老夫离领悟《墨子五行记》的精髓还差的远呢。”
虞云罗的眼睛和嘴巴都惊圆了:“没有领悟精髓,就已经有如此惊人的变化之术,《墨子五行记》真不愧是顶级的变化术秘笈啊!”
许犯笑道:“云罗仙子何故如此吃惊?据我所知,仙家法宝大都能随心变化,而能做到这样的炼师甚至都不必结成灵胎,只需玄珠初就即可,这与我改变馆驿墙壁有何差别?”
虞云罗莞尔:“先生说笑了,法宝是炼师与玄珠同炼于一炉的灵物,与玄珠一气混同,已是相当于炼师身体的一部分了,当然只需玄珠初就即可随意改变它们的形状。
怎能与先生随意变化凡物形状相提并论?难道这馆驿的墙壁还能是先生的法宝吗?”
司马承祯在旁听得若有所悟,连忙道:“莫非这整座都城,甚至这座容纳都城的巨山都是先生的法宝么?”
不待许犯回应,虞云罗便恍然大悟般地道:“对啊!司马师兄这么一说,倒是点醒我了!如许先生这样的大地仙,炼出规模如此宏大的法宝,也是常有的事呀。”
张玉腰附议:“对对对!其实整个小有清虚天就是我师父的一件法宝呢!”
许犯大笑:“哈哈哈,几位小友也太高看我许犯了。我不过是墨家的再传弟子,此等规模的法宝,就算不是我们祖师爷墨子的,也该是我师禽滑厘的呀。”
张玉腰道:“小有清虚天也不是我师父自炼的法宝,而是西城王君的法宝,当年与《上清经》一起传给了我师父,这才成就了他小有天王的地位。
先生能驾驭这巨城法宝,想必也是得了墨子或禽子的传承。”
许犯摇头笑道:“不管是这座城,还是这座山,都不是什么法宝。”
对面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无不满腹疑云。
风绿绮竟然撒娇道:“先生就别再卖关子了,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赶紧揭开谜底吧。”
许犯大笑:“哈哈哈,没问题,只要回答老夫几个问题,我便为各位揭开谜底。”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