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遇回身又待去刺詹王时,那道人的拂尘已经向他脑后拂来,拂尘丝为内劲所激,笔直戳至,胜似刀剑。王嘉遇无奈,只得回身用墨玉笔挡开。两人这一交手,登时以快打快,瞬息间已经拆了二十余招。
王嘉遇竭尽平生之力,竟然丝毫占不到上风,越斗越是心惊,突然间风声过去,右边脸颊又被拂尘扫了一下,脸上登时多了数十条血痕。蓦然想起孟逸然的嘱托,眼见对手如此厉害,只好先谋脱身,他一边斗,一边移动脚步,渐渐移到风华殿门口。那道人冷笑道:“在道爷手里也想逃命?真是痴心妄想!”说着拂尘连进三招,尽是从料想不到的方位袭来。王嘉遇被他打得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招架才好,脚下自然而然使出玄诚所授的“逍遥百变”功夫来,东窜西斜,避了开去。
不料这道人似乎对这套“逍遥百变”了然于胸,如影随形,王嘉遇闪到东,他就跟到东,窜到西,他也追到西。王嘉遇虽然让开了他的三招急攻,却摆脱不了他源源不断的进攻。旁人也是看的奇怪,他二人倒不像是在生死相搏,倒像是同门在练习武功一般。詹王也不禁一凛:“莫非这少年和道长是同门?”
王嘉遇和那道人也是惊奇万分。那道人叫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玄诚的徒弟吗?”王嘉遇道:“不是。”那道人问道:“那你怎么会武当派的轻功?”王嘉遇反问道:“你是武林人士,怎么卖身官府,甘为奴才?”那道人怒道:“倔强的小子,死到临头,还在胡说。”刷刷两招递进。
王嘉遇眼看对方了得,稍有疏神,不免性命难保,当即凝神致志,使开习练最熟的“云水剑法”接招。那道人接了数招,叫道:“啊,你是兰陵派的弟子,你师父是朱柏任?还是张明正?”
因为王嘉遇太过年轻,那道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是颜谷峰的徒弟,之所以会猜测是玄诚的徒弟而不是徒孙,只因那道人早年和玄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知道玄诚从前没收过徒弟,自然也不会有徒孙,而两人有许多年没见面,便猜测是不是玄诚这些年新收的徒弟。
王嘉遇嗯了一声,道:“没错,我是兰陵派的。”跟着一招“云消雾散”,墨玉笔斜刺,内力从笔尖嗤嗤发出,姿势端凝,招式迅捷。那道人赞道:“好剑法!你们掌门颜谷峰也不是我的对手,你这小子就更加不用想。”王嘉遇不再说话,全神贯注的出招拆招,那道人却是不住口自吹自擂,微一疏忽,左臂竟然被墨玉笔笔尖划开一条口子。这么一来,他再也不敢托大,舞动拂尘急攻。
两人来来回回斗了二百余招,兀自难分高下,各自暗暗诧异。王嘉遇不敢再使孟兼非和玄诚传授的武功,前者究竟不是十分纯熟,后者对手似乎也是深知,所以王嘉遇招招使的都是兰陵派本门武功。墨玉笔乃是墨攻派的镇教至宝,本来锋锐绝伦,无坚不摧,但是那道人的拂尘却十分柔软,似乎毫不受力,竟然无法将它削断。墨玉笔和拂尘招数变幻,劲风鼓荡,风华殿四周的灯烛忽明忽暗。
又拆了数十招,蓦然听得詹王招呼几句,那六名武士从三面扑上来。王嘉遇料想今日行刺不能成功,挥动墨玉笔急攻两招,转身向殿门奔出。那道人拂尘挥出,尘丝已卷住了笔尖,两人同时用力拉扯,竟然相持不下,便在这时,两名武士已经同时抓住了王嘉遇的双臂。
王嘉遇大喝一声,松手撒笔,双掌在两名武士背上一拍,运起山岸功,两名武士身不由己的向那道人撞去,那道人无奈,也只好撒手松开拂尘,出掌退开两名武士,这一变故,金丝拂尘和墨玉笔同时掉落在地,便在这时,有两名武士已经抱住了王嘉遇的双腿。
那道人右掌向王嘉遇胸口拍来,王嘉遇双足凝立,还了一掌,两名武士用力拉扯,要将他扳倒。那道人双掌如风,瞬息之间连打出十二掌,王嘉遇一一化解开,突然颈中一紧,一名武士扑在他背上,伸臂扼住了他的咽喉。王嘉遇左肘向后撞出,正中他胸腹之间,那武士狂喷鲜血,都喷在王嘉遇的后颈,热血汩汩从他衣领中流向背心,扼住他咽喉的手臂渐松。王嘉遇正待运劲摆脱,又有一名武士扑上来扭住他的右臂。那道人乘机出指疾点,王嘉遇伸左手格挡,他虽只剩下一只左臂可用,仍是护住周身要穴,挡住了那道人点来的七指连点。
那道人右指再点,左掌拍向王嘉遇面门,王嘉遇急忙侧头相避,左臂却又被一名武士抱住了。那道人连点三下,点了他胸口三处要穴,笑道:“放开吧,这小子动不了啦。”四名抱住王嘉遇双手双腿的武士却不放心,说什么也不松手。
侍卫队长拿来铁链,往王嘉遇身上和手足上绕了几转,众武士这才放手,将伸臂扼在王嘉遇颈中的武士扶下来时,只见他凸睛伸舌,早已气绝而死。
詹王道:“玄真道长和众武士、众侍卫护驾有功,重重有赏。老梅、老冯,你们受伤了吗?”梅远和冯笠已由众侍卫扶起,哼哼唧唧的都说不出话来。
詹王回到龙椅坐下,笑吟吟道:“你这年轻人武功很厉害啊,你叫什么名字?”王嘉遇昂然道:“我行刺不成,快把我杀了,多问这些干什么?”詹王道:“是谁指使你来行刺的?”王嘉遇大声道:“我便是莱国公的儿子,我叫王嘉遇!我今天之所以来行刺,就是为我父亲报仇,为苍生除害。”
詹王一凛:“你是子瑜贤弟的儿子?”王嘉遇站立不语。
众侍卫连声呼喝:“跪下!”对着他膝盖一顿猛打。詹王挥挥手,屏退众侍卫,温言道:“你是子瑜贤弟的儿子?那好的很啊。你还有兄弟没有?”王嘉遇一怔,心想:“他问这个干什么?”说道:“没有!”詹王问道:“你受伤没有?”王嘉遇叫道:“快将我杀了吧,不用你假惺惺的。”
詹王叹道:“令尊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情谊深厚,可惜大宗嫉妒令尊的才华,这才用了反间计,这件事,我也很是痛心。”
詹王顿了顿,说道:“害死令尊的是大宗和章敏,你怎么不分好歹,不去刺杀大宗、不去刺杀章敏,却来向我行刺?”王嘉遇道:“我父亲是你下令处死的,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大宗用的反间计,你指挥操的刀,大宗要杀,你也要杀。”詹王摇摇头,说道:“你太年轻,还不懂事,什么都不明白。”转头对梅远道:“老梅,你来开导开导他。”王嘉遇大声叫道:“任凭你们怎么花言巧语,我也不会被你们迷惑的。”
这时风华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文武官员,都是听说有刺客犯驾,夤夜赶来护驾的。其中一个少女往前探了探,看到被捆绑的王嘉遇,惊疑一声,犹豫了下,还是站了出来,说道:“父王,让我来开导他吧。”
王嘉遇一看那少女,果然就是屏儿。
詹王道:“好吧,舒屏,你也在江湖上闯荡过的,知道他们江湖人物的脾气,这个小伙子就交给你带去,好好劝他归顺吧。当真不降,咱们把他千刀万剐。这小子胆子真不小,居然来向我行刺。嘿嘿……”屏儿行了个礼,道:“是,父王。”詹王点点头,说道:“好,你带他去吧!”
屏儿躬身退出风华殿去,两名侍卫押着王嘉遇,跟在她身后。王嘉遇回过头来,向着詹王瞧去,只见他也正向自己瞧来,神色间却显得十分和蔼。
王嘉遇茫然不解,心想:“他在打的什么主意?真叫人捉摸不透。”
到了殿外,屏儿命随从宫女将王嘉遇扶上自己的坐骑,自己另行骑了匹马,来到自己宫中。屏儿命宫女将王嘉遇扶入书房,说道:“你们出去。”四名宫女躬身出去了。那两名侍卫不放心,却不退去。屏儿道:“你们也出去吧。”
屏儿掩上了房门,一言不发,便去解王嘉遇身上的铁链。王嘉遇自在宫内之时,便已缓缓运气,胸口被封住的穴道已经解了大半,见她竟来解自己身上的铁链,微感奇怪,暗想:“难道你以为我穴道被点,兀自动弹不得,你也太托大了。”
屏儿缓缓将铁链一圈圈从王嘉遇身上绕脱,始终一言不发。王嘉遇暗暗运气,觉得膻中穴气息仍然颇为窒滞,心想:“那道人的内力当真了得!我穿着虎纹金丝背心,受了他这三指,兀自如此。若是没有这件背心,那还了得!”又想:“这小姑娘果然是詹王的女儿,她想干什么?有什么图谋?一待胸口气息顺畅,我便出手点住她,穿窗逃走。”
却听屏儿低声道:“王公子,‘屏儿’是我的小名,我的名字叫鞠舒屏。”王嘉遇一惊,但脸上仍然不显惊讶,说道:“我早知道了,你是豫章公主,是世子的妹妹。你有什么要讲的?如果你跟你哥哥一样,是想劝我投降,为你父王效力,那就免开尊口了吧。”舒屏悠悠叹了口气,说道:“俗话说‘花树同源不同根’,我与世子并非一母所生。”舒屏顿了顿道:“我的父母都是被大宗的人害死的,詹王后看我可怜,便收我为义女。”
王嘉遇又是一惊:“她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舒屏道:“我父王他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若是军阀一直混战下去,什么时候老百姓才能真正安居乐业?”王嘉遇默然。舒屏悠悠叹了口气,说道:“王公子,你走吧。”
王嘉遇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你说什么?”舒屏道:“我能理解你,你人很好,武功也很好,但是你要刺杀我父王,实在难得很。唉,难得很。你还是去吧,不要再来了。”王嘉遇道:“你要放我走?”舒屏道:“是的,你有没有受伤?”王嘉遇道:“没有。”舒屏道:“你骑我的马,天一亮就出城。”
王嘉遇道:“你为什么放我走?你放了我,明天你父王查问起来,你怎么办?”舒屏淡淡一笑道:“我没事的,母后向来很疼我,有母后在,父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王嘉遇道:“你私放刺客,罪名太大,而且……而且你在江湖上走动的,万一……万一詹王怀疑你是行刺的主使。我不能贪生,却害了你。”
舒屏淡淡一笑道:“没事的,你自己去吧,不要再来了,这里很危险,你要好好保重。”
王嘉遇心神激荡,突然胸口内息逆了,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只觉内心十分矛盾。
舒屏道:“你刚才激斗脱力,躺下来歇一会儿吧。”王嘉遇点点头,盘膝而坐,心中再不思索,只是凝神运气。那道人的点穴功夫十分厉害,初时还以为被封闭的穴道已经解开,但一运气,便觉胸口始终不顺畅,知道不动还罢了,若是与人动手,甚至跳跃奔跑,势必会闭气晕厥,于是按照师父所传的调理内息法门,缓缓将一股真气在各处经脉运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觉真气畅行无阻,更无窒滞,慢慢睁开眼来,却见阳光从窗中射进来,竟然已经天明。王嘉遇吃了一惊,只见舒屏坐在自己旁边,呆呆出神。王嘉遇站起身来,说道:“公主,你陪了我半夜?”舒屏看他恢复,脸露喜色道:“你好些了吗?”
王嘉遇点点头,问道:“那道人是什么来历?武功这么厉害!”舒屏道:“他是前些年从武当山来的,道号‘玄真’。”王嘉遇一惊:“莫非玄诚道长那个不肖师弟就是他?”舒屏继续说:“上个月宫中大比武,他连败二十三名一等武士,后来七八个武士联手跟他较量,都被他打败了。父王十分欢喜,封了他一个‘勇武国师’的头衔,要他做禁军的总教头。”说着端起一个碗道:“王公子,你喝了这碗鸡汤补补,喝完我就送你出城。”
王嘉遇道:“你做的?”舒屏脸上一红,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喝。”王嘉遇接过汤碗,喝了几口,微有苦涩之味。舒屏道:“这是用辽东进贡的老山人参炖的,御厨、御医都说这东西最能补气提神。”王嘉遇道:“公主,你带我去见你父王吧,就说我投降了。”
舒屏一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随即明白,他是不愿意自己受他牵连,便要假装投降,然后再自己寻找机会脱身。当下沉吟片刻,说道:“好。”带着他出了宫门,两人上了马。舒屏也不带随从,当先纵马而行,王嘉遇跟随在后。
行了几条街道,王嘉遇见她催马走向城门,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德胜门”,知道这是詹王宫的西门,昨天就是从这个门进来的,心觉诧异,问道:“咱们怎么出城去了?”舒屏道:“父王在城西狩猎。”王嘉遇不在言语。
两人出城行了十里路,舒屏勒马停步,说道:“王公子,咱们就此别过了。”王嘉遇惊道:“怎么?咱们不是去见你父王吗?”舒屏双目含泪,并不言语,解开腰间佩剑,连鞘向他掷去,王嘉遇只好接住。舒屏突然兜转马头,更不回头的走了。
王嘉遇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愣住了,竟然拿不定主意,是该追她回来?还是和她一起回城?还是自己独自脱身?茫然若失,过了许久,才纵马回去。
又往西行了十里路,远远看见孟逸然、洪成浩等人已经等在约定的破庙外。孟逸然大声欢呼,快步奔来,扑入他怀中,叫道:“你回来啦!你回来啦!”王嘉遇见她脸上大有倦容,料想她焦虑挂怀,多半一夜未睡。
孟逸然见他殊无兴奋之色,反而显得魂不守舍,猜到行刺没有成功,问道:“找不到詹王?”王嘉遇摇了摇头:“人是找到了,只是遇到了一个绝顶高手,没能得手。”于是简略说了经过,只是没提舒屏相救的事,只说自己运力挣脱逃出来了。众人都听得张大了口。
孟逸然吁了口长气:“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就好啦。”
王嘉遇想到舒屏,心里总是不安,说道:“今晚我还要入城去。”孟逸然道:“好,大家一起去!我可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啦。”
到了傍晚,他们一行人又到了汉城内,生怕昨天已经露了行迹,另投了一家旅社。先派洪成浩去探听了消息,回报说:“并无动静。”王嘉遇心想:“詹王多半还不知道舒屏已经放走了我,还以为她正在劝我投降。”便吩咐洪成浩再去打探。董林海道:“我也一起去。”孟逸然道:“你不要去,别又跟人打架,误了大事。”董林海怒道:“偏偏我就是误事精?”陈进波笑道:“我跟林海大哥一起去,他如果闹事,由我拉住他就是了。”王嘉遇道:“此行如同龙潭虎穴,一切小心在意。”
到了晚间,三人打探回到客店。只见董林海气恼异常,说道:“要不是孟姑娘事先关照过我,我真想揪下那几个小子的脑袋!”众人问是何故,洪成浩说了。
原来他们仍然没有听到消息,昨晚宫里大闹刺客,街头巷尾居然也没人在谈论,三人于是去酒楼喝酒,见到有八名武士在那里大吃大喝,说的头头是道,都是在吹嘘他们的总教头如何无敌,昨晚又得到了一支奇怪的判官笔,锋利绝伦,当真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正是墨玉笔。董林海当时就大怒,幸亏陈进波拉住了他。待八名武士吃饱下楼去,三人便悄悄跟过去,查明了他们住宿的所在。
王嘉遇昨天失手被擒,兵器被人夺去,那真是生平从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但那玄真的武功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但是这墨玉笔又非夺回来不可,一时沉吟不语。
陈进波笑道:“盟主,今晚我去一趟。”王嘉遇道:“那道人武功十分厉害。”陈进波笑道:“他武功再高,也要睡觉的,凭他有多厉害,睡着了总打不过我了吧?”众人都笑了起来。王嘉遇道:“好,那就辛苦陈大哥了。不过千万不可疏忽!陈大哥只需把墨玉笔拿回来便好,不必杀他,将他在睡梦中不明不白的杀了,非英雄好汉所为。”陈进波道:“是,日后盟主跟他一对一较量,那时候才让他死得心服口服。”王嘉遇喟然道:“单打独斗,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他要陈进波不要在睡梦中杀了玄真,其实是知道太过凶险,高手纵然在睡梦之中,也是能反应迅捷的,倘若一击,陈进波必然丧命。
用过晚饭,陈进波兴冲冲出去了,王嘉遇想起玄真的武功,还是不放心,跟上道:“陈大哥,我与你同往。”
两人一起出店。陈进波在前面领路,走了三里路,来到众武士的宿舍。陈进波低声道:“那八名武士都是住在这里,只是不知道那个玄真在不在这里。”王嘉遇道:“咱们抓一名武士来问问。”
正说着,只见两名武士哼着小曲,晃悠悠过来。王嘉遇待他们走近,突然跃出,伸指在两人背心穴道上各点了一下,劲透要穴,两人登时动弹不得。他出手太重,一名武士立即昏死过去,另一名却神志不失。他将昏死的武士拖入树丛中,陈进波拔出封喉匕首抵住另一名武士的咽喉,问他玄真在哪里。那武士心想:“你们要去找我们的总教头送死,那真是妙计啦。”便向东边远处一座房子一指,说道:“我们的国师就住在那里。”
王嘉遇在他胁下又补了一指,叫他昏死过去一时不至醒来,也拖入树丛。
王嘉遇和陈进波慢慢走到那座房子,只见到处黑沉沉的,并无灯光。陈进波低声道:“看来那道人睡着了。”
两人绕到后门,陈进波贴身墙壁,竟然悄无声息的爬上去,跟着又沿着墙壁爬下去。王嘉遇看他爬上爬下的姿势十分难看,四肢伸开,缩头耸肩,行动又慢,倒似是一只大蜥蜴,但是半点声息也没有,果然是“活闪婆”的好身手。王嘉遇知道自己不能如他这般,生怕发出点声音,给玄真察觉,当下守在墙边,凝神倾听。
过了一会儿,听到墙内树上有几只鸟雀叫了几声,跟着便又是一片寂静。突然之间,隐隐听到有女子的嬉笑之声,跟着有个男人声音哈哈大笑,说了几句话,王嘉遇隔得远了,没听清,依稀便是玄真。王嘉遇心想:“这道人还没睡!陈大哥可下不了手。”生怕陈进波遇险,于是越墙而入,只听得男女嬉笑之声不绝,循声走去,忽然听到玄真笑道:“你身上哪一处最软最嫩?”那女子咯咯笑道:“我可不知道,你来摸摸看。”玄真一阵笑。
王嘉遇听得面红耳赤,站定了脚步,悄悄出墙去,坐在草丛之中。又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微觉寒意,突然听玄真厉声喝道:“什么人!”王嘉遇一惊站起,暗叫:“给他发现了!”随即跃上墙头,只见一个黑影飞奔过来,竟然毫无声响,正是陈进波,待他走近,却见他手中抱着许多东西。王嘉遇暗想:“陈大哥惯的顺手牵羊,不知道又拿了什么东西。”不及细想,跃下去将他一把提起,飞身上墙,刚跃下地来,便听到玄真喝道:“你活的不耐烦了!”只见他已站在墙头。
陈进波道:“得手了,咱们快走!”王嘉遇大喜,再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月光之下,只见玄真上身全身赤裸,下身裹着一条棉被,双手正抓着被角。王嘉遇忍不住一笑。
陈进波笑道:“那道人正在干那个调调儿,我把他的衣服都拿出来了。”说着双手一举,原来抱着一堆衣服,转身对王嘉遇道:“盟主,你的墨玉笔。”那柄墨玉笔正别在他的背上。
王嘉遇拔过墨玉笔,又奔出数步。玄真连人带被,扑了下来,喝道:“哪里走!”伸右掌向陈进波劈去。王嘉遇知道陈进波招架不住,忙出掌架住,喝道:“你我再斗一场!”双掌相交,两人都退了几步。玄真看清了对手,叫道:“啊哈,你小子居然逃出来了。”他本以为只是小贼来偷窃,是以赤身露体追了出来,哪知道竟有高手躲在外面接应。
王嘉遇一退之后,随即又上,玄真左手拉住棉被,唯恐滑落出丑,右掌来和他对敌,但是这条棉被十分累赘,只拆解两招,他脚下一绊,一个踉跄,王嘉遇顺势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肩头。
玄真又急又怒,他本在浓情畅怀之处,给陈进波偷去了宝贝,本已大惊,这时再遇劲敌,肩头中了这一拳,整条右臂都酸麻了,狼狈万状。王嘉遇不容他喘气,又是一阵抢攻,玄真左手仍然紧紧抓住棉被,右手手忙脚乱的招架,背心又被王嘉遇一掌击中,这一掌正是“破玉掌”,内含山岸功的内劲,玄真再也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王嘉遇住手不再进攻,喝道:“这时杀了你,谅你死也不服,下次等你穿好衣服再来分个胜负。”陈进波忙道:“盟主,饶他不得!只怕于豫章公主不利!”王嘉遇一惊:“不错!他必然去禀告詹王,说舒屏放我之事。”忙纵身上前,双拳往他太阳穴击去。玄真见来势狠辣,本能的举起双手来格挡,虽然架住他这招“双风灌顶”,但是棉被已经滑落到脚下,他一声惊呼,就这么一慢,胸口已结结实实被王嘉遇飞脚踢中。
玄真惊恐不已,再也顾不得了,光着身体奔走。王嘉遇随后追去。玄真的武功也当真了得,身上连挨三下重招,受伤极重,居然还是奔走如飞,可见轻功极佳。王嘉遇用尽全力,也是追他不上,眼看着他窜入了城墙之内,当即追进去。
正听得一阵号角声,王嘉遇停下了脚步,这时陈进波也追上了,低声道:“盟主,看来咱们被发现了,快些脱身为妙。”王嘉遇点点头,两人跃出墙外,回到旅社。
孟逸然看他神色惊疑不定,安慰道:“墨玉笔是身外之物,拿不到就算了。”王嘉遇道:“墨玉笔拿到了,只是见了詹王一面,我总有不祥之感。”他想到詹王英明神武,玄真武功高强,湖广武士勇武剽悍,梅远、朱兴、冯笠三人深谋远虑,世子也是人中龙凤,只觉这江山未来的主人是谁,真是难说,心中一片空荡荡的。
众人出了詹王宫,王嘉遇命洪成浩在汉城的一个胡同里购买了一所大别墅,众人且安住下来,静观其变。
这一日,孟逸然在别墅里指挥工人装修,王嘉遇独自在城内大街闲逛,走到一处,见有数十名武士手执兵刃,戒备森严,他曾听路上人说,是府库所在,便站得远远的,察看附近情况,突然看见两条黑影从府库屋顶跃起,身法十分迅速,一转眼间,已在东边隐没。
王嘉遇好奇,光天化日之下,难道竟有大盗来劫府库?倒要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于是脚下加劲,奔到东北角落,那人影已经不见了,但是这里只有一条小路,于是向前追去,他内力浑厚,轻功也高,追不多时,果然看见前面有两人在急奔。
他放轻脚步,加快速度,已和那两人相距近了,只见那两人都穿着红衣,似乎是十来岁的童子,两人肩头都背着包袱,从身形脚步来看,包袱重量着实不轻,想来就是从府库盗走的金银了。王嘉遇暗想:“他们小小年纪,背负重物居然还能如此奔跑迅捷,轻功着实不低。”
这时已经奔到汉城城门,王嘉遇暗想:“倒要看你们怎么出城。”哪知那两个童子竟然不停步,直冲而出,守城军士眼前一花,两团火一样的东西从身边擦过去,正在诧异,突然又是一个黑影一晃出去,比那两团火更加迅速。等到看见是两个穿红衣、一个穿黑衣的背影时候,三人早已出去得远了。
王嘉遇尾随二童,二童始终没有发觉,出城后又奔了七八里路,眼前都是空旷的田野,二童来到一座大房子前,从身边取出挠钩,抛了上去,钩住墙头,攀援而上,跳了进去。
王嘉遇走近,见那房子周围一匝黑色围墙,墙高两丈,居然没有一道门户,围墙涂得黑黢黢的,甚是阴森可怖,这已十分奇怪,而屋子竟没门户,更是天下少有的怪事。他好奇心起,纵身跃入,里面地基离墙却有两丈三尺高,如不是身负绝顶武功,多半会摔跌一跤。进去后又有一道围墙,漆成白色,仍是无门。
他这时一不做二不休,跃上墙头。这堵墙比外面围墙已高了三尺,但因地基低陷三尺,在外面却看不出来。他跃进白墙,发觉地基又低三尺,前面一重围墙全作青色,墙垣更比白墙高了三尺。跃进一重又是一重,第四重是黄墙,第五重是红墙,那时墙高已达三丈三尺,他轻功再高,也已不能跃上墙头,当下施展“壁虎游墙功”,手足并用,提气直上。寻思:“难道出入此屋,都是要用绳索攀援?必定另有密门。”
他左手攀上墙头,一提劲,翻身而起,坐上墙头,只见里面是五开间三进瓦屋,静悄悄的似乎空无一人。
他高声叫道:“晚辈冒昧,擅进宝庄。贤主人可能赐见吗?”
说话一停,只听五道高墙上撞回来的回声先后交织,组成一片烦杂之声,屋中始终没有回答。
他等了片刻,又叫一遍,突然第三进中扑出十余条藏獒,张牙舞爪,高声狂吠,模样甚是凶恶。他本见两个童子武艺高强,心想屋主人必是英侠一流,颇想结识,这时见屋里放出藏獒,知道主人厌恶外客,不便自讨没趣,于是跃出墙外,回到居所。
进屋时,只见孟逸然正在雇匠购物,整花木、修门窗、换地板、刷墙壁,忙得不可开交。王嘉遇暗喜,心想二妹助我甚多,越来越像女主人了。
晚饭后,他把刚才的奇遇说了,大家啧啧称奇,都猜不透怪屋中所居是何等样人,富安是本地黑道首领,居然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所在。
次日清晨,众人聚在花厅里吃早饭。庭中积雪盈寸,原来昨晚竟下了半夜大雪。院子里两树梅花含苞吐艳,清香浮动,在雪中开得越加精神。
一名家丁匆匆进来,对孟逸然道:“孟小姐,外面有人送礼来。”
另一名家丁捧进礼物,原来是一个青花瓷的花瓶,一座龙纹小屏风。王嘉遇道:“这两件礼物倒也雅致,谁送的呀?”礼物中却无名帖。孟逸然给了赏钱,让家丁拿出去打赏,问清楚是谁家送的礼,过了一会,家丁回来禀道:“送礼的人已走了,追他不着。”
众人都笑那送礼人冒失,白受了他的礼,却不见他情。洪成浩道:“王公子名满天下,这次来京,江湖上多有传闻,总是慕名的朋友向你表示敬意的。”众人都道必是如此。
中午时分,有人挑了整席精雅的酒肴来,乃是汉城著名华美达酒店做的名菜。一问厨师,说是有人付了钱让送来的。众人起了疑心,把酒肴先让猫狗试吃,并无异状。
下午又陆续有人送东西来,或是桌椅,或是花木,都是新房中合用之物。孟逸然随口说了一句:“这里挂一盏大灯更妙。”过不了一个时辰,就有人送来一盏精致华贵的大宫灯。
再过片刻,又有人送来绸缎丝绒、鞋帽衣巾,连孟逸然用的胭脂花粉,也都是特选上等的送来。董林海一把抓住那送衣服的人,喝道:“你怎知这里有个和尚?连我穿的袈裟也送来了?”
那衣店伙计给他一抓,吓了一跳,说道:“不知道啊!今儿一早,有人到小店里来,给了一份物品清单和费用,吩咐我们加紧做好送过来。”
这时人人奇怪不已,纷纷猜测。孟逸然故意道:“这送礼的人要是真知我心思,给我弄一串珍珠来就好啦。”隔了片刻,只见一个仆人走出厅去。孟逸然向洪成浩道:“快瞧他到哪里去?”不多时那仆人又回来伺候。洪成浩却隔了一个时辰才回。他刚跨进门,珠宝店里已送了两串珠子来。
孟逸然接了珠子,直进内室,王嘉遇和洪成浩都跟了进去。
洪成浩道:“那仆人走到门外,对一个乞丐说了几句话,就回进来,我就跟着那乞丐,见他走过了一条街,就有衙门的一个公差迎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那乞丐又回到我们门前。”
孟逸然道:“那你就盯着那鹰爪?”洪成浩道:“正是。那鹰爪却不回衙门,走到一条胡同的一座大院子里。我见四下无人,上屋去偷偷一张。原来里面聚了十多名公差,中间一个老头儿,瞎了一只眼睛,大家叫他毛老师,似是他们的头子。我怕他们发觉,就溜回来了。”
孟逸然道:“哼,要对我们耍花招,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呢!”
王嘉遇道:“可是为什么要送东西来,不是明着让咱们知道吗?京里吃公饭的,必定精明强干,决不会做傻事,不知是什么意思?”命洪成浩把富安、曹秀清、陈进波等人请来,谈了一会,都是猜想不透。
孟逸然道:“衙门的脏东西,咱们不要!”当晚她与颜路回、董林海、陈进波、洪成浩等搬了送来各物,都放回公差聚会的那个大院子里。
次日孟逸然把传递消息的仆人打发走了,也没难为他。那仆人恭恭敬敬的接了工钱,一再称谢,磕了几个头去了,丝毫没露出不愉的神色。王嘉遇等严密戒备,静以待变,果然没再有人送东西来。
这天晚上又是下了一晚大雪。次日一早,洪成浩满脸惊诧之色,进来禀报:“屋子前面的积雪,不知是谁给打扫得干干净净,这真奇了。”王嘉遇道:“这批鹰爪子似乎暗中在拼命讨好咱们。”孟逸然笑道:“啊,我知道了。”众人忙问:“什么?”
孟逸然笑道:“他们怕咱们在汉城做出大案来,对付不了,因此先来打个招呼,交个朋友。从前金华城的公差逢年过节也会来吉祥堡送礼拜访。”曹秀清笑道:“说来倒有点像。”
富安忽然道:“我想起啦,那毛老师必然是‘独龙金鞭毛友存’,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捕快,不过他退隐已久啦。”
又过数日,众人见再无异事,渐渐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天正是冬至,众人在大厅上饮酒闲谈,家丁送上个大红名帖,写着“毛友存请安”的字样,并有八色礼盘。王嘉遇道:“快请。”家丁道:“这位毛爷也真怪,他说给王公子请安,转头却走了,让他坐,却不肯进来。”王嘉遇命洪成浩拿了自己和富安、曹秀清三人的名帖回拜,并把礼物都退了回去。
接连三天,毛友存总是一早就来投送名帖请安。富安道:“独龙金鞭在武林中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鬼鬼祟祟的搞这一套,明儿待我找上门去问问。”陈进波笑道:“这些招数看起来并无恶意,只是透着邪门。”
董林海忽然大声道:“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众人见他平时傻愣愣的,这时居然有独得之见,都感诧异,齐问:“干什么啊?”董林海哈哈笑道:“他见盟主武功既高,名气又大,因此想招他做个女婿。”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笑。陈进波笑道:“毛独龙的女儿也是独眼龙,盟主怎么会要?”董林海瞪眼道:“你怎么知道他女儿也是独眼龙?”陈进波笑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女儿?”
众人开了一阵子玩笑。孟逸然口里不说什么,心中却老大的不乐意,暗想那独眼龙可恶,别真的要招王大哥做女婿。这天晚上,取来七张白纸,都画了个独眼龙老公差的图形,写上“独龙金鞭毛友存盗”的字样,夜里飞身跃入七家豪门大户,每家盗了些首饰银两,再给放上一张独眼龙肖像。
次日清晨,洪成浩在她房门上敲了几声,说道:“孟小姐,独眼龙来啦。王公子正陪他在厅上说话。”孟逸然忙走到厅上,果见王嘉遇、富安、曹秀清陪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在喝茶,王嘉遇给她引见了,孟逸然见这毛友存已有六十上下年纪,须眉皆白,一只左眼炯炯发光,显得十分精明干练。
只听他说道:“小老儿做这件事,当真十分冒昧。不过实是有件大事,想恳请王盟主跟各位鼎力相助,小老儿和各位又不相识,只得出此下策。不想招恼了各位,小老儿谨此谢过。”说着跪下来磕头。
王嘉遇连忙扶起,正要问他何事相求,孟逸然忽然道:“令爱好吗?怎不跟你同来?”毛友存一愣,说道:“小老儿光棍一人,连老伴也没有,别说子女啦!”孟逸然又问:“那你有干女儿没有?”毛友存茫然道:“没有。”孟逸然嫣然一笑,返身入房,捧了盗来的首饰银两,都还了给他,笑道:“我也是跟你开个玩笑,请别见怪。不过若非如此,也请不到你老大驾光临。”毛友存谢了,心想:“你开的这个玩笑险些害了我的老命。”又想:“这个姑娘怎地老是问我有没女儿?总不是想认我做干爹吧?”
众人都觉奇怪,正要相询,忽然外面匆匆进来一名捕快,向众人行了礼,对毛友存道:“毛老师,又失了二千两库银。”
毛友存倏然变色,站起身来作了个揖,道:“小老儿有件急事要查勘,待会再来跟各位请安。”收了孟逸然交还的物事,随着那捕快急急去了。
到得下午,鹅毛般的大雪漫天而下。孟逸然约了王嘉遇,到城外西郊饮酒赏雪,两人没独处共游已久,这时偷得半日清闲,甚是畅快,这一带四下里都是芦苇,孟逸然带着食盒,盛了酒菜,两人喝酒闲谈,赏玩风景,这时天寒大雪,也没有旁人。
王嘉遇问起交还了什么东西给毛友存,孟逸然笑着把昨晚的事说了。王嘉遇道:“唉,我刚赞你变得乖了,哪知仍是这般顽皮。”孟逸然道:“你几时赞过我呀?”王嘉遇道:“我心里赞你,你自然不知道。”孟逸然很是高兴,笑道:“谁教他不肯露面,暗中捣鬼呢?”
王嘉遇道:“不知他想求咱们什么事?”孟逸然道:“这种人呐,哼,不管他求什么,都别答应。”两人喝了一会酒,说到那晚在吉祥堡良夜喝酒赏花之事。孟逸然想起故乡和亡母,不觉凄然欲泣,王嘉遇忙说笑话岔开。
坐了半日,眼见天色将晚,两人收拾了食盒回家,经过一座凉亭,只见一个乞丐卧在一张草席上,只穿了一条破洞裤,上身赤裸。孟逸然道:“可怜,可怜!”拿出一些钱,放在席上,柔声道:“快去买件衣服吧,别冻坏了。”刚走出亭子,只听那乞丐咕哝道:“给我钱干什么?再冷些也冻不死老子的。你们有酒却不请人喝,真不够朋友。”
孟逸然大怒,回头要骂。王嘉遇见这乞丐赤裸了身子,在严寒中毫无战瑟畏冻之态,本已奇怪,听了这几句话,一拉孟逸然的手,转头说道:“酒倒还有,只是残菜冷酒,颇为不恭,不敢相邀。”那乞丐坐起身子,伸手道:“做叫化的,吃残菜、喝冷酒,那正合适。”
王嘉遇从食盒中拿出一壶吃剩的酒菜,递了过去。那乞丐接了,仰脖子骨嘟嘟的猛喝。
打量这乞丐,约莫四十岁年纪,满脸胡须,两条臂膀上点点斑斑,全是伤疤。他把一壶酒喝干,赞道:“好酒!这是二十年的女儿红陈绍。”孟逸然笑道:“你倒识货。”那乞丐道:“可惜酒少了,喝得不过瘾。”王嘉遇道:“明日我们再携酒来,请阁下一醉如何?”乞丐道:“好呀,你这位公子倒很慷慨,读书人有这样的胸襟,也算难得。”王嘉遇听他谈吐不俗,更知他不是寻常乞丐,和孟逸然一笑转身,走出亭去。
走了数步,孟逸然好奇回头再望,只见那乞丐弯了身子,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左方什么东西。孟逸然拉拉王嘉遇的手道:“他在瞧什么?”王嘉遇看了一眼道:“似乎是什么虫豸。”但见那乞丐神情紧迫,双手箕张,似乎作势便欲扑上。两人走近去看,那乞丐连连挥手,脸色极是严重。
两人不再上前,随着他眼光向雪地里一看,原来是条金蚕,长有数寸,但通体金色,在白雪中灿然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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