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可是有什么困难?”梁汾看梁赤如此,没阻止她的动作,倒是解下自己外袍,裹在小丫头身上。鼻尖微涩,有些动容。毕竟一向都是自己悉心照料着小丫头,没想到今儿也看见了她帮别人。感慨于小姑娘心思纯善,更感慨自己从襁褓之时照料的小孩儿,长大了。其中滋味,也许只有亲手带过孩子的人能懂吧。
老人没有抬头,仍是悲恸不已,察觉到身侧有人,呜咽声渐渐变大。梁汾又问一次,这才缓缓抬眼看了下梁汾。没看还好,看到梁汾模样,便失了魂一样,愣了好久,然后突然崩溃嚎啕,朝梁汾一拜再拜。
梁汾纵是一脸懵,还是上前不断搀扶,问是怎么回事儿。这时刚刚店里小二听到动静,跑出来,叫了声“客官”。
“客官!”店小二叫住梁汾动作,道:“这老家雀儿,应该是南边来的,年轻那会儿做过几天爵儿,老了害了疯病,清醒一会儿荒唐一会儿,荒唐的时候就喜欢跪大街上找人念秧儿倒窖,让他自个儿哭会儿,哭够了就回去了,甭搭理他。”
“您知道他家在哪吗?”梁汾问道。
小二本以为这就能走了,谁曾想,还是个大善人,只好道:“西街耳朵眼儿胡同头一家,门最破的那个,从这走到头往右拐两次就到了,化雪天儿冷,路还滑,您小心着点儿别着凉。”
梁汾道了声谢,李锦也是个热心肠儿的,二人一起搀着老人往小二指的方向走。没一会儿到了门口,老人突然挣开二人架势,老泪纵横,朝梁汾数次叩首:“陛下……”
梁汾傻眼了,李锦没了言语,小丫头在一边儿眼神古怪,心想这爷爷是不是中了什么邪,还是老了眼也花了,梁汾要是能和皇帝长得像一点,那她梁赤没准就是小公主呐。
“您认错人了,在下一介布衣,不可能是您说的那么个人物。这话在外面乱讲是要被杀头的。估计您是累了,回家歇息去吧。”梁汾又是好一顿搀扶,老人这才起身,含泪看着梁汾,眼神没那么浑浊,极其恭敬,仿佛梁汾真的是什么圣贤人物。
“我知道您不是,可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老人呜咽道。
迈过老人家里的破门,十分简陋的小屋,陈设十分简朴,可以用家徒四壁四字来形容。仅有的一张小木桌上倒是四散纸张,张张狂草写得极为地道,梁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您可是有什么难处?”李锦见能沟通了,便开始耐心询问。
在老人沙哑呜咽声中,梁汾一行人了解到老人身世。他自称毗陵沈崇祯,流落盛京几十年,少时因国弃家,如今垂垂老矣,病痛缠身,没几日活头,想回家却没那个机会。不知故乡花开几何,不知妻儿是否还在。至于为何跪地叫“陛下”,实在是恍惚之间,如见故人。
老人问梁汾几人是否为盛京人,得知要去梁溪之后,又怆然泪下。他说他故乡就在毗陵,紧挨梁溪,不知梁汾几人去了之后,能否代为查看一番自己妻儿,若是能遇到,希望代为传信一封。梁汾李锦自然是应着,于是老人精神一振,临桌起笔,兔起鹘落,一手真草入木三分。最后封好后,再拜梁汾三次,含泪送走三人。
李锦闭目,梁赤郁郁寡欢。
梁汾觉得怀中信笺重若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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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天朗气清。
梁汾本来想要再租一辆马车南下,李锦却坚持乘船南下。梁赤觉得很奇怪:这时候不是正江河冰冻嘛?难道要冰上划船嘛。李锦却言之凿凿,说能行,最后拗不过,收拾好东西去运河边儿,梁汾梁赤看着李锦扬着下巴得意洋洋,虽不知是为何一天时间冰冻三尺的运河突然水波粼粼,不过既然真的能乘船南下,倒是比陆路省了很多事。而且李锦一再强调,自己水性极好,乘船安全的很。不过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三餐自己做或是靠岸买些吃食都可,只要不钓鱼捞鱼吃。
虽然奇怪,还是答应了。
想识三日,梁赤和李锦愈发亲近。一来,这位好看的“李叔叔”性子温和,和他讲话不和夫子之类的长辈拘着束着。二来,一大一小都穿红衣,一定程度上觉得很投缘。三来,就是李锦手上很多奇怪新鲜的小玩意儿。比如突然拿出来个拳头大的珍珠,给她滚着玩;又或者时不时变个物品隔空消失又出现的戏法。
戏法很神奇,梁赤缠着李锦要学,李锦却故作神秘的说什么不到时候。便只能眼巴巴的盼着他变一次,再变一次。对于珍珠,梁赤觉得很珍贵来着,之后李锦偷偷拿出来个小箱子,梁赤一看,满满都是那些小玩意儿,就放心的自己拿去玩了。
山高水长,不再是少年的梁汾,没透露年龄的李锦,中间有个小姑娘。
一路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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