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此时,李春来也发现了明军,或者说大明最严重的一个问题。
那便是‘迟缓’!
恍如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面对后金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挑衅,明明意识已经要做出反击,动作却总是跟不上。
比如,李春来在离开沈阳城之前,明军的确是获得了后金这边很多的情报,却是说什么的都有,错综复杂,而且缺乏跟踪能力。
饶是李春来有着那个灵魂的支撑,对自己基本也算够狠了,却还是做出了这个有些偏错误的决断……
想赌一把,或许没错,却是不曾想,刚进场呢,就把自己带沟里了……
不过,此时重重压力纠缠,李春来反而有了一种冰寒彻骨的冷静。
片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莽古尔泰部主力方向,又指了指旁边几个区域,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鞑子似乎并不是真的想把咱们包起来,而是让他们咱们突围?”
“额,这……”
毛文龙陡然一个机灵,忙是更仔细的去看。
很快,便是止不住吃力的咽起了唾沫,低低道:“三儿,别说,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你看,鞑子两翼这帮人,看着挺凶,实则,逼的咱们并不紧啊!莽古尔泰这狗杂种,怕还是想吃咱们的独食啊!”
说着,他又有些狐疑起来,“可,这杂种若想吃掉咱们,还在墨迹个什么呢?他真要拼命,咱们可不一定能挡住的……”
见毛文龙领悟过来,李春来不由一笑:“大哥,这是好事啊。咱们不怕莽古尔泰上心,却就怕这龟儿子的不上心!去吃点东西吧,好戏,怕是才将将开场呢!”
“这个……”
看着李春来大步离去的背影,毛文龙止不住陷入了思虑。
这会儿,他都有点跟不上李春来的节奏了。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天空阴沉沉的,又开始下起了雪。
莽古尔泰部主力也开始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却是依然没有对李春来部做出任何动作。
这显然不正常!
李春来此时虽是有了一些判断,也做了很多准备,但终究是无法通透莽古尔泰的真正意图。
这种滋味俨然并不好受,恍如头顶随时悬着达摩利斯之剑。
可现在想直接突破也是不可能的,李春来也只能是强自忍耐着,不断的派出精锐夜不收,查探周围的环境。
到了傍晚,就在李春来都忍不住,要主动出击、试探莽古尔泰的时候,去东南方向查探的夜不收,终于给李春来带来了一个相当有价值的消息!
在这条大河东南方十几二十里外的区域,被这些正蓝旗的鞑子牢牢封锁了,根本就不让他们靠近!
“三儿,难道,难道他们想,想蓄水淹了咱们……”
饶是毛文龙的城府,一时间眼珠子也要爆出来,根本就控制不住那种惊悚。
“呼。”
李春来长舒了一口气,重重点头:“大哥,十之八九啊。咱们现在查探下这条大河,便是能知道了啊。”
毛文龙也回过神来,忙是重重点头。
很快,一行人便是绕过了对面莽古尔泰等人的视野盲区,来到后方的大河边,令人凿开了冰层。
果然。
这条发源于东南方的山间、水流量很不弱的大河,此时早已经稀松的不行,水流量至少减少了半数。
“这,这,这……”
毛文龙整个人已经有些不好了,想说些什么,却是根本说不出来,急的直如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青州左营部驻地,虽是有小土坡的支撑,冬天大河上游就算蓄水,也不会有太多水量。
可。
只要一冲过来,这等孱弱的小营地,又怎可能扛得住那等恐怖啊。
怕只要一波,什么宏图大志,都要随波逐流,灰飞烟灭了啊……
李春来虽也充满了惊悚,但此时却并没有着急想后续,而是在考虑,为什么,为什么青州左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莽古尔泰他们的阴险呢?
很快,李春来便找到了答案。
一是他们正处在这大河下游,李春来本身的警惕,便始终没有让儿郎们引用喝水,而是就地掘井,没有过多的与大河接触。
二来,这大河是去了不少水量,但水流量还是很充沛的,滚滚之音,始终不绝。
其三,便是此时天气太冷了,就算有些地方水位下降的很多,可原本河面上的冰层还是如旧,若不是有心的情况下,谁又会往这方面想呢?
不过此时形势虽是危机,李春来却并不是太慌了。
就算莽古尔泰这龟儿子人手很充裕,但这般天气,想要蓄起足够的水量,俨然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观莽古尔泰的状态,他恐怕是拖不了太久的。
再观莽古尔泰现在的种种布置,极有可能,这厮是想‘偷鸡’的搞一波!
比如。
在今晚的深夜里,他们直接让洪水精准的破营,然后早上再直接收割。
事到此时,已经这般,李春来若是想转移营地,或者突围之类,已经是不可能!
若那般,怕饿狼一般的莽古尔泰,马上就要扑过来。
但想要应对,却也并不是太过困难!
很快,李春来便是一把搂住了毛文龙,低低对他耳语几句。
“这个……”
毛文龙恍如溺水之人,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精神陡然大振,但却还是有些心虚,忙低低道:“三儿,这,这靠谱吗……”
李春来不由一笑:“大哥,事在人为,靠不靠谱,咱们究竟要试一试才知道!”
……
临近傍晚,青州左营又到了例行的加固工事的时间。
营地地面,都是燃起了很多火光,诸多辅兵民夫们,包括后方的一些战兵,都是加入到了这个过程中。
站在后金的方向遥遥看过来,就恍如是一群蝼蚁在做着最后的偷生。
“哈哈。”
“萨连,你这狗奴才,做的不错,很不错!只待此役事成,爷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莽古尔泰刚刚收到了东南那边的消息,他们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精神不由大振,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萨连。
主要是那萨连以前便来过这边数次,对这边的地势地貌都很熟悉,知道,在东南方向二十里附近的一个区域内,有数个相连的水坝子。
若放在正常状态,想蓄水显然很难。
但这萨连很是灵透,并没有用泥土,耗费巨大的人力,而是直接用雪,搭起了临时河道,把水汇聚到了水坝子里。
这一天零着一夜多,便是将平日里可能十天八天都做不完的工作做成了。
这般短的时间,或许不能直接摧毁青州左营的营地,但是杀掉青州左营的锐气,打开突破口,却是并不会太难。
这一来,他们后续就有着无数的操作性了。
别忘了,这些火器,可都是怕潮的。
“主子,都是您英明,奴才不敢居功……”
此时,心中虽是同样极为愉悦,仿若已经看到了美好的前程,萨连嘴上却局不敢翘尾巴,依然是毕恭毕敬。
这让莽古尔泰心情不由更好,直接命人多杀几只羊,他今晚要亲自给萨连烤肉吃。
只是,志得意满的莽古尔泰等人并没有注意到的是——
此时青州左营营地,同样开始利用起了雪这个‘神器’。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现在已经无法做出其他方面的选择,只能硬刚,李春来自也要最大程度上利用现有条件了。
而因为近期连绵的雪势,周围别的不多,就是雪多。
相比于被冻在地下硬邦邦的泥土,柔软的雪层这等采集工作,显然要简单的多了。
这一来,李春来和青州左营的核心主旨便也只有一个了。
尽可能加固本身营地的同时,尽量在周围设置引流装置!
这俨然是个需要很多科学知识的活计。
若放在其他部中,怕就算明知道有这个办法,也不一定能完成。
恰恰李春来部有着一个巨大的特殊点!
得益于当初在京师收拢的那批匠户们,他李三爷麾下,有着几百号的匠户兵!
这些匠户此时虽是已经拿起了刀枪,成为了战兵序列,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可还是干泥瓦活的。
甚至,其中有人还修缮过王陵。
这一来,这种活计,对李春来他们而言,自然就没有那么高的难度了。
……
一路忙活到快子时,青州左营的工事体系基本上也成型了。
不仅本身营地内外设置了数道雪墙阻隔,周围的引流装置也是比比皆是。
而且,为了防止冰冷的洪水过来,会影响到火器的使用,营地内也打起了不少的高台子,用以防止意外发生。
若是白天,这一幕幕,必然是逃不过莽古尔泰等人的眼睛。
可惜,此时是夜晚,而且李春来也是贼坏,刻意在周围点了数堆火堆,来迷惑他们的视野。
若是此时站在莽古尔泰他们营地内的视野看过来,除了看到最熟悉的星星点点,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其他。
当然,李春来这俨然也是在赌,赌莽古尔泰的性子等不了太久,会在今晚动手!
若是拖到明天,这个效用力怕是要打不少折扣。
但话又说回来,事物都是想对的。
即便今晚不动手,明天莽古尔泰他们发现了李春来的布置,李春来也可以继续调整加固工事。
大家便都是阳谋了,硬刚呗。
然而虽说准备的已经颇为充分了,可对李春来,包括毛文龙和很多青州左营的儿郎们而言,今晚依然是无眠之夜!
他们必须要加倍警惕莽古尔泰方面的动作!
这也让李春来暗暗下定了决断!
别的明军他管不到,但是,青州左营,日后,绝对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待此战打完,他李三爷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必须要搞到更多的战马!
就算不能充作真正的精骑,却也至少要将部队的机动能力,再往上真正的提上一个档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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