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刚来的时候,还真是传出不少流言。夫妇不同姓也就罢了,年纪轻轻的居然有个那么大的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一阵讪笑,静信也不由得笑了出来。静信对那些毫无根据的留言倒是时有耳闻。村子实在太小了,一旦出现什么异于常人的状况,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愈是没什么娱乐的地方,就愈是对其他人的八卦感到兴趣,外场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或许是发现自己说得太过火了,节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我们的要求也不多啦,只希望搬过来的人好相处就行了。”
视线扫过以微笑表示同意的众人,静信望向道场的窗子。高挂天际的太阳已经西斜,从面向西南方的窗子可以看到位于寺院西边的墓园,以及半山腰上的木材堆积场。堆积场旁边的水泥建筑是尾崎医院,也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疗机构,医院对面的山坡就是大家刚刚提到的兼正之家。覆盖在山腰上的枞树林挡住静信的视线,无法得窥建筑物的全貌,只能勉强看见黑色的屋顶,以及山形墙上的人字板。
俗称兼正之家的竹村家以往代代都是村长,所居住的地方也位于能够俯视全村的山腰,显示出村长的威严。自从外场与邻近的沟边町合并之后,竹村家就举家迁移到沟边町的市区,继续参与沟边町的地方行政。不过这并不代表竹村家与外场从此切断关系。父子两代之所以能蝉联町长的宝座、甚至在议会当中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就在于竹村家拥有排他性浓厚的外场村民所提供的奥援。兼正之家不但是村子的重镇,更是为村民谋福利的最佳代言人。然而自从老当家在去年七月骤逝,兼正之家就在隔了一个月之后全数拆毁,取而代之的就是现在这栋诡异的屋子。
没有人知道屋子的新主人是谁。兼正之家直到现在依然是寺院的信众总代表,与静信一家人的关系非同小可,然而第二代表示他也是直到继承家产之后,才知道父亲早就把那块地卖掉了。据说这是骤逝的老当家在生前瞒着其他人做出的决定,没有人知道老当家为什么急着将这块土地脱手。卖掉土地就等于是与外场切断关系,对于位居外场要冲的兼正之家而言,再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决定了。据说连第二代的继承人当时都大为不解。
现任屋主为什么想搬到这种乡下地方?当初他又是基于怎样的理由买下那块土地?兼正的老当家当年为什么急着将土地脱手?那栋建筑物的四周谜团密布,充满令人不解的疑惑。
深夜出现的搬家卡车就某方面而言,倒是挺符合那栋建筑物的神秘气息。不过既然卡车中途调头,就表示那不是兼正的现任主人。静信凝视着夜幕低垂的天空。
应该……不是吧?
凉爽的夜晚很快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将山头的棱线照得一片翠绿的刺目朝阳。国广律子正顶着艳阳走在陡峭的上坡路,外场村靠近北山的地方几乎都是走不完的上坡。律子的身后跟着几个孩子,他们全都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似乎没有把眼前的陡坡放在眼里。
“大姊姊早安。”
律子也向这群小朋友问好。于是那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越过坡顶,转向木料工厂,再登上另一个陡坡。他们都是急着去参加晨间体操的学生。
面带微笑走过一个转角之后,律子来到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前面。建筑物门口挂着尾崎医院的招牌,这里就是律子上班的地方。
凉爽的山风路经树影生姿的枞木林,将枞树的气味连同茅蜩的鸣叫声一起吹了过来,阴郁的叫声让夏日的早晨显得有些凄凉。刚刚升起的太阳正在东山山头发威,今天想必也是个闷热不堪的大热天。
穿过铺着柏油的停车场,律子来到医院的后门。从后门进入建筑物,直接朝更衣室的方向前进。
“早。”
律子打开更衣室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护士们都还没来上班,窗户和百叶窗依然拉下,透着一股怪味的空气残留着些许周末的慵懒。
招牌上虽写着“医院”两字,这里却不收住院病患,顶多是让做身体检查或是需要观察的患者再院内待上一两晚,真正需要住院治疗的病患全都转送到沟边町的医院。所以这里的护士不必轮晚班,也不必巡房,只要跟其他护士说好,每个星期都可以周休二日。不过这里毕竟是村子里唯一的医院,星期天的时候难免会碰到急诊病患,因此这里的护士每隔三个星期就要在家里待命一次。待命期间不但有特别津贴,而且又不必到医院来上班,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找不到像尾崎医院这么轻松的工作了。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工作,做起来自然特别有劲。工作本身并不会特别辛苦,难以忍受的反而是放假之后重回职场的倦怠感,也就是所谓的星期一症候群。
律子将包包放入置物柜,从纸袋拖出刚洗好的护士制服。换上白衣之后,再将护士帽戴在头上,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律子有种找回工作欲望的错觉。
从真正的自己蜕变为白衣天使的自己,其中的转变有个奇妙的落差。
星期一症候群之所以难以克服,或许是因为其中的落差随着放假天数的增加呈等加级数成长的关系。
对着镜子检视自己,给自己一个精神上的鼓励。拉起百叶窗打开窗户,一阵凉风伴随着茅蜩的叫声迎面而来,还不时听到远处孩子们的嘻笑声。
医院的后面是丸安木料厂的木材堆积场,附近的居民一致决定将丸安木料厂当成每天晨间体操的场地。孩子们的欢笑声响彻云霄,更在耸立于木料厂之后的山壁上造成阵阵回音,从敞开的窗户窜进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木料厂后面的山壁覆盖在一片翠绿之下,右手边的山顶上看得到寺院的大殿。在阳光的照射下,大殿的屋顶绽放出银色的光芒。从寺院到木料厂的那一面斜坡就像被拔了牙一样,只长了几棵孤零零的大树。那里就是寺院的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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