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家酒楼的芙蓉什锦丸子做的不错,今日有空,特意跑来尝尝看,不知四哥哥怎么也在这里?”花锦瑟好奇问道:“而且你怎么还给这个人银票啊?我担心你别被人骗了呢。”花锦瑟压低声音凑到沈筌耳边说道。沈筌和沈策不同,虽然看起来有些顽劣,但其实倒算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他想问题颇为简单,许多时候单凭个人喜好来做事,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灵光,但是反倒可以算得上是个率真的人。对于沈筌来说,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庶子,文不成武不就,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并不十分严格,随心生活惯了的。不过他有一点算还不错,就是从来不会在男女之事用心,也许是他的江湖习气所致,他总是忙着和各种弟兄结交,压根顾不得儿女私情。比起沈策来说,沈筌的私生活非常干净,干净到几乎没有正经和女孩子说过什么话,一般见女孩子也都是合家的宴会之类,还多是亲戚家的孩子居多。至于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场所,沈筌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一群人拉帮结派的吆五喝六地要去的时候,他更愿意和另一群人去喝酒,耍点儿小钱也没问题,总是风化场所他不喜欢,觉得别扭。
今天花锦瑟凑到他耳边说话,大概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女孩子凑得如此近吧,花锦瑟并未觉得什么,但是沈筌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女子的脂粉香混着其他什么香味,直直朝着他的鼻子钻进去,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的想起别人说女子吹气如兰,想来就是这样一个感受吧。沈筌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支吾着说不出一句整话,花锦瑟很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她突然发现这个从前自己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直愣愣的傻小子,竟然从来没接触过女人。对于花锦瑟来说,所有的人和事都可以利用,宁可存着不用,也不要在用的时候找不到,于是她心下盘算了一下,计上心来。
花锦瑟看着沈筌莞尔一笑,柔声细语道:“四哥哥,你别看我是个女儿家,但是也看过不少江湖侠义的故事,知道不少江湖中的故事。我一直都敬佩四哥哥的洒脱和豪气,早就想和四哥哥学习一二。今日刚好有机会,不如四哥哥忙完之后我们也来小酌几杯如何?”
沈筌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银票递给等着的那人,然后让他先走。沈筌坐在花锦瑟的对面,心里拼命对自己说要冷静,头脑这才稍微清醒些,一听花锦瑟提议要一起喝酒,他又立刻红了脸,局促答道:“这,这,这合适吗?我是个粗人,自小不爱文墨,比起文章来,我的棍棒还稍强些。花妹妹乃是大家闺秀,一定是琴棋书画样样出色的淑女,跟我喝酒会不会降了身份啊,何况我只是个庶子,别折损了花妹妹的身份才好。”
“四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到侯府这些日子,总是在后宅陪伴姑母,很少有时间能接触各位哥哥们,也是怕打扰了哥哥们的学业。其实我们年龄都差不多,自然应该多亲多近,既说得上话又能相互照应。什么嫡子庶子的,我还不是和你一样都是庶出,要我说呀,咱们庶出的子女更加应该争口气,一定要比嫡出的子女过得更好,那才过瘾。四哥哥,你说呢?”花锦瑟一边说一边不时的瞟一瞟沈筌,看他会装作无意的样子偷偷瞧瞧自己,和自己的目光相遇之后又立刻如同握住通红的火炭一般缩了回去,心里便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停下来不再说话,喊了小二来上了两户店中上好的黄酒,又要了几个小菜,然后亲自给沈筌倒了一杯酒说道:“四哥哥,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喝酒,通过方才这番了解,我倒是发现你是个仗义的侠士,我很是佩服,以后希望有机会和四哥哥多多接触,请四哥哥不吝赐教才是。”说完一仰脖把一杯酒直接干了。沈筌接触的女子本就十分有限,又从未见过如同花锦瑟这般崇拜和向往江湖侠士的女子,再加上面前的女子看似柔弱美丽,其实骨子里还是有几分性格的,沈筌一下子就被深深吸引住了。他端起酒杯,有些激动说道:“花妹妹,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性子,有大家闺秀的容貌和气质,但是却完全没有她们那些小心眼和斤斤计较的小性子,你可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有如此风范的大家小姐。太出人意料了,我都不敢想象,这世间真的有如此这般性格的女子,而且还能被我碰上,这可真是我的幸运呀。来,花妹妹,我敬你一杯。”
花锦瑟笑着喝了酒,然后专门挑着沈筌可能喜欢听的来说,不得不说,花锦瑟在察言观色方面的能力真的不差,别说沈筌,就是别沈筌水平再高些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出。沈筌就更不用说了,他越聊越高兴,越聊越痛快,大有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愤懑不得志一股脑倒出来的架势,如同找到了知音一般开心。和沈筌的简单不同,花锦瑟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她想要的东西,其实比沈筌要的更多。沈家的四个儿子,现在除了最小的老五之外,其他几个,她都必须要握在手心,只有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稳操胜券。
两个人就这样在酒楼中聊了一个中午,足足有两个时辰,也喝了不少的酒,花锦瑟一直都在顺着沈筌来说话,便哄得沈筌喝了不少。通过这顿酒,沈筌不但对于花锦瑟再毫无戒心,而且还生出了一些别的想法,娘总说自己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成家了,之前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着花锦瑟,突然觉得如果能找到这样一位妙人儿做夫人,估计日子过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沈筌自己也知道,作为大夫人娘家的侄女儿,花玉蓉几乎是没有可能会把花锦瑟许给自己,但是感情这个事情从来都不由人,他虽然明里都知道,但就是管不住自己心猿意马的胡思乱想。也是因为喝了不少酒,到后来沈筌都有些恍惚了,他总觉得对面的花锦瑟不停的朝着自己笑啊笑啊,似乎还朝自己不住抛着媚眼,甚至还有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搭在自己肩头捏了几下,然后有个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在耳边响起:“四哥哥,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我就会来找你,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呦…”这个尾音拖得人浑身酥麻,沈筌想要伸手去抓,结果只拉住了帕子的一角,丝滑的手帕顺着他的指缝滑了过去,伊人的倩影便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闻着指缝间还残存的似有若无的香气,沈筌贪婪的吸了吸,之后便渐渐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沈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活动了一下被压麻了的胳膊,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酒已经基本醒了,除了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之外,其他的都还好。沈筌叫了小二进来问道:“晌午和我一起吃饭的公子人呢?”小二连忙笑着答道:“回公子的话,和您一起的那位年轻公子早就走了,临走之前还给了小人些散碎银子,让别打扰您,好好照顾您。这不,您身上披着的毯子也是那位公子让给您盖上的,说是您喝了酒,怕您着凉。对了,那位公子还替您结了账,说等您睡醒了直接回家就好。”小二说着指了指方才起身时被沈筌放在一旁的薄毯说道。沈筌点了点头让小二下去,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娘之外的其他女人对自己的关心,还有那美丽的倩影,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沈筌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沈筌啊沈筌,你可别做白日梦了,你惦记的人,不是普通的女子,那是兆庆伯家的小姐,虽然是个庶出的小姐,但人家还有一个做临熙候夫人的姑姑,如何轮也不会轮到你的,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要痴心妄想了。”
沈筌迈步出了酒楼,街上已是华灯初上,虽然入夜,但这热闹的集市仿佛才刚刚开始一般。两边尽是小摊贩,叫卖吆喝络绎不绝,沈筌路过一个摊子,被卖东西的大娘给拦住了。大娘见他若有所思又面带笑容,就笑着对他说到:“这位公子,老婆子看你面犯桃花,想来是正在想心上人吧?来来来,我这里有样好东西,你看了一准儿喜欢。”说完也不等沈筌反应,拉起他的袖子就往摊子上走。沈筌拗不过大娘,只能无奈被拉到了摊子前。大娘在下面的箱笼里翻了许久,翻出来一个小小的匣子,递给沈筌道:“打开看看,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一般我都不舍得给人看,我是看公子面善,这个给你再适合不过了。”
沈筌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对银质的镯子,银质看起来一般,但是胜在样式新颖,每个镯子的下面都坠了一个镂空雕刻的小坠子,一个是龙一个是凤,显然这是一对龙凤呈祥的镯子。“公子你看,这对龙凤镯非常特别,虽然是银制的,但是做的却非常精巧细致,而且龙凤呈祥的寓意也好,刚好适合像公子这样潇洒的儿郎,拿去送给心爱的姑娘,保证姑娘一看就喜欢。说不定很快就能答应和公子成婚,岂不是一切都顺心遂意么!”原本沈筌觉得这镯子虽然精巧,但毕竟不值什么钱,他看不太上的,但是大娘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沈筌,他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个好兆头,所以便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下来。揣着这对镯子回府的路上,沈筌生出些许小小的期待来,他希望花锦瑟能喜欢这个礼物,这是他第一次买礼物送女孩子,实在没有什么经验,心中纵然十分忐忑,但是更多的还是期盼,他觉得这个礼物锦瑟应该会满意,他感觉像锦瑟这样豪气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是太过世俗势利之人,单看礼物的贵贱。
一回侯府,沈筌就想要去找花锦瑟,但是却被老五给叫到一边,沈竺对他说道:“四哥,你知不知道皇上要开恩科的消息?”沈筌听了摇摇头,沈竺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四哥,下个月皇上要开科取士,这次不同往日,主要选拔武官,并且不会如同寻常程序那般层层选拔,而是要直接进行车轮战,一共选一百名,胜出的三名就为前三甲,马上就会安排职位,册封为镇守各地的武官。剩余的人也会很快被派往阕安城和各地的驻军中历练成长,将来都是要带兵的。而且你知道吗,这次选拔的范围只是各大家族的未婚男子,并不会选寒门百姓的子弟。”
“老五,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为什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呢?”沈筌皱着眉头看向沈竺问道。
“现在还没对外公开呢,就怕士族门阀提前走动,避免自家子弟入选。”沈竺神秘答道。
“既然如此机密之事,老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沈筌有些不解。沈竺先在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接着说道:“我方才路过大哥的书房,听到大夫人正在里面和大哥说话,我偷偷听了听,说的就是方才我说的这些。然后大夫人还打算马上替大哥定一门亲事,争取在本月之内就完婚,就是为了避免让大哥去参军。”沈竺再次压低声音道:“四哥你看,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这府里未婚的男子就剩你我了,如果必须去一个,那不是你就是我,如果要的再多,那咱俩谁都跑不了,都得去。你说说这该如何是好,如果我们现在去和父亲说成婚,他肯定不同意,但如果我们被派去驻军,风餐露宿苦不堪言不说,如果一旦打起仗来,刀枪无眼,到时候可没人管我们是什么出身有多高贵,一样要冲锋陷阵的。四哥,你怎么想啊,我有些害怕,我其实不想去。”沈竺的担忧和抗拒之色越来越明显,说到最后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听完沈竺的话,沈筌也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啊,如果下个月就开始选拔,不出两个月就会有结论,到时候自己左右是逃不了参军的命运的,除非自己可以像大哥那样成了亲,不用参加选拔。比起老五来说,沈筌还是有这个可能实现的,如果自己能娶了锦瑟,那岂不是两全其美,既逃避了兵役,又抱得美人归。想到此处,沈筌拍了拍沈竺的肩膀说道:“五弟,这种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也许就是虚惊一场,你也别太过担心,这个消息你只是从大哥和大夫人的对话里偷听来的,也并未从憋出做过确认,说不定听差了或者他们的消息有误也说不定。想别自己吓自己了,如果真有此事,过几日我们抽个时间一起去问问爹爹,看看是不是真有此事,再问问爹爹他打算如何应对。我们好歹都是他的儿子,总不至于厚此薄彼到这般程度,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吧。五弟先回吧,别太担心啊。”
劝走了沈竺,沈筌也无心再想镯子的事情,他快走几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门就看到母亲苏柔正在屋里等他,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拉着他坐下就说:“你跑去哪里去了,找了你一下午都不在,是不是又去赌钱了?”
“娘,您怎么总这么说我,说的好像你的儿子是个赌棍一样,我只是去酒楼吃了点儿酒,有些上头,所以就在酒楼里休息了片刻才回来,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娘您找我有事吗?”沈筌颇有些抱怨道。苏柔此刻其实顾不得管沈筌的语气,立刻接着说道:“大夫人突然要给大公子议亲,媒人请了不少,已经都上过门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你说说这么多年大夫人一直压着不给你大哥议亲,怎么这次毫无征兆就突然要议亲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儿,觉得怪不踏实的,所以想来找你商量商量。还有就是你其实也可以议亲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行动起来了?”苏柔一边想一边说道。
沈筌想了想还是把刚才老五对他说的话告诉了苏柔:“娘,方才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老五,他说偷听了大夫人和大哥的对话,世家子弟中未婚的男子可能很快就要被征集参军,所以大夫人才着急替大哥说亲。”苏柔听完立刻惊得跳了起来,连忙摆手道:“那可不行,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去参军了,那我还活不活了,我不得每日都担心死啊,不行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去。我说嘛,花玉蓉那么精明,为了她的儿子不惜绸缪隐忍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不管不顾的要给沈策说亲,果然就是另有目的。咱们也要立刻行动起来,娘这就让她们去找媒人来,咱们也别落后,也去议亲,谁会走到前面还说不准呢。荃儿你别怕,有娘在一定不会苦了你的,娘这就安排,你等着。”苏柔一边说一边就站起来要往外去,被沈筌一把拉住道:“娘,你别说是风就是雨好不好,再说了,就是要议亲,不也得问过我是不是愿意么?我有心上人了,要是娘有本事把她给我求娶来,我就答应成亲,不然我宁可去参军,也不想随便娶个什么女人回来过一辈子。”
一听自家这个印象中只会满世界胡跑乱跳的儿子竟然有了心上人,苏柔的注意力立刻被全部吸引过去,她暂时忘记了什么参军什么议亲,拉住沈筌连声问道:“荃儿,你真的有心上人了?没有骗娘吧?是谁家的姑娘,多大了,长的如何可见过了?你告诉娘,娘今晚就和你爹爹去说,让他做主给你去提亲,这样咱们必定走到花玉蓉的前面去,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让我最发愁的事情反而如此轻易解决了。快快快,快告诉娘,你喜欢的女孩子到底是谁呀,哎呀,可要急死我了。”苏柔忙不迭问道,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去提亲才好。可是当沈筌说出花锦瑟的名字的时候,苏柔激动的神情一下子褪去,不但没有半点方才的兴奋,反而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沮丧无力,沈筌见母亲这样,就知道她并不看好这门婚事。于是只好又说道:“娘,您也不用听过了就立刻如此沮丧吧,花锦瑟虽然是兆庆伯府的小姐,但我好歹也是临熙候府的公子,也算门当户对吧,又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可能,怎么就如此没有信心呢?”
“荃儿啊,花家的女人你怎么也敢招惹呢?”苏柔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娘还真不是觉得花家门第太过我们高攀不起,而是我太了解她花家的女子了,听娘一句劝,不要找花家的女子。天下这么大,你也算一表人才,只要好好收收心,以后能考个功名混个一官半职,将来也是可以安稳一生的。对于你的正妻,娘其实没有太多的要求,一不求她高门大户,二不求她花容月貌,只希望她是个贤良淑德的,能好好对你,好好待娘,就足够了。哪怕是门第低一些的也无妨,嫡庶更加无妨,只是人老实稳重通情理这才是最最重要的。娘答应你,立刻着手给你挑,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你别着急,稍等几天,娘把画像都给你要到,尽管由你挑。至于那位花小姐,你就别再想她了,好不好荃儿?”苏柔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但是沈筌显然并不打算听她的,对着苏柔就说道:“娘,我谁都不要,除了锦瑟之外,我谁也不娶。如果您真的心疼我,真的为我好,那就替我想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娶到锦瑟,而不是在这里说这么多没用的话劝我。”
“荃儿,你不知道,花家的女人都…”苏柔还想说些什么,沈筌已经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一拉门就出去了,任凭苏柔在后面怎么喊,他就是不回头,大步离开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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