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与无住禅师二人,各自散开,稍稍停留之后,又是自原地飞身而起,蓦然双掌齐出,再次各自使出一路掌法,硬拼了一掌,随后又是各施绝技,拼斗了起来。
一个是佛门高僧,白眉僧衣,一个神山高弟,青衣少年,在场中央斗得难解难分,如火如荼。
这一战可说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二人自午时起,一直打到冬日偏西,天色将晚,依然是胜负未分。
众神之山坐落于群山之中,又正当寒冬,忽忽然朔风正急,铅云低垂,竟然下起雪来。
只见万神殿前,鹅毛大雪哗哗落下,围观的正邪两家,众人却是目不转睛,看着场上一场旷世之战,犹如饮下一壶百年佳酿,如痴如醉,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雪,丝毫未觉。
无住禅师已经是数百年之龄,这一战更是维护灵山佛寺百年来正道魁首的声誉,只把一身道行,尽数施展出来,波若金刚掌,迦叶指,拈花指,达摩神拳,慈航普渡,灵山寺种种绝学,层出不穷。
而张辰也是,将神山派四大镇山绝学,来回施展,玄女剑法,三清神诀,赤焰神掌,龙神决,场中央二人伴随着雪花飘飘,寒风凛冽,依然是难分轩轾,不相伯仲。
接连三四个时辰比斗下来,纵然是在寒冬腊月,张辰依然是额头冒出细汗,周身更是腾腾气雾,这正是他灵力消耗甚巨之兆,不由得心头暗暗焦急起来。
张辰转眼一瞧,对面的无住禅师,似乎也是拳掌不如早先那般灵动,也极少向先前那般,与自己硬拼功力了。
张辰暗暗思量:今日一战,若不把这些人尽数赶下山去,怕是玉儿也会性命难保,战死在这众神之山。
想到身后的苏怀玉,那个肯为自己,舍下性命相救的小妖女,张辰不由得勇气倍增,反而豪情万丈,哈哈大笑,朗声道:“老秃驴,来来来!再接我三掌!”
张辰奋起残余功力,在地面上腾空而起,霍地一掌劈出,无住禅师也不避让,立在原地,双掌向天齐出,“嘭!”二人又对了一掌。
这一下张辰却是在半空中倒飞出去,一个盘旋才稳住身形,无住禅师仍岿然不动,看似像是占了上风,其实是吃了暗亏。
张辰在半空中一个倒飞,卸去残余掌力,若无其事,无住禅师立在原地,却感觉双脚发麻,几乎站立不住!
张辰向后盘旋了一下,随后又是飞身过来,又是一道阴阳掌,照着无住禅师头顶击下!
无住禅师难以退让,只得奋起一掌,再次迎了上来。
“轰!”
二人雄浑无匹的灵力,对碰上了,堪称是雪花四溅,距离二人数十丈的围观众人,也感受到了残余灵力,不由得心头一颤。
接连两掌对拼下来,虽然修仙之法能够淬炼肉身,无住禅师终究是年迈,他如今已是数百年的高龄,比起张辰师祖白卿相,都高出两个辈分。
这时候无住禅师已经是心头暗暗叫苦,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却也不能坠了灵山寺威风,张辰这时候,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刚才那两掌,已经是极限了。
“阿弥陀佛!张施主,这一场,我灵山寺认输了!”
正当张辰积蓄灵力,正想再拼一掌,打败这灵山寺高僧的时候,忽然只听得无住禅师背后,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师兄!”无住禅师也不回头,应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些许不满。
只见阵阵雪花之中,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白眉老僧,缓步出列,与无住禅师并肩而立之后,无住禅师也不难坚持,回到队列之中。
“本空禅师!”
随着这白眉老僧缓步出列,正道这边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本空禅师已经数十年不下山一步了,如今能一睹风采,确实是三生有幸了。
张辰也不再理会无住禅师,反而有些好奇,打量了对面一番,只见这人其貌不扬,干干瘦瘦,一身大红袈裟,也显得有些宽松,这么一位老叟,居然就是名震天下的天下第一神僧?
这本空禅师似乎是也在打量张辰,与张辰的惊讶不同,他的目光中,却是渐渐有些欣赏。
张辰撇下心头的惊讶,朗声道:“老禅师,动手吧!”如今灵力几乎消耗殆尽之下,孤身面对这位天下第一神僧,张辰也是全无把握,但却是毫不畏惧。
“阿弥陀佛!张施主,你我二人,当真要比下去吗?”
“再比下去,我也不会输!”张辰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冷,冷冰冰地说道,忽然扬起手中裁云宝剑,打定主意,先凭借神妙万方的玄女剑法,与这位神僧游斗,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只有使出那舍身绝学,天魔解体大法!
“可再比下去,你会死。”
“哈哈哈!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能为了有些人而死,我张辰,坦然受之!”张辰也不回头,闭上双目,几位红颜知己的模样,一个个自脑海中回荡,不由得嘴角勾起,露出笑意。
“阿弥陀佛!古有佛祖割肉喂鹰,张施主,这一下堪称是有菩萨心肠!”
“不敢,素来听闻老禅师,曾经甘愿舍却自身精血,救北方草原于水火,那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想到这里,张辰心中一股崇高之意,单掌合十,向这位本空禅师行礼。
在场的不少人,都不约而同,跟着宣了一声佛号。
念及此处,张辰忽然沉声问道:“老禅师,你莫非也是来说教与张辰?”
平心而论,张辰对灵山寺印象不坏,尤其是当初见识过那位,豪爽好武,心怀慈悲的本无禅师,眼前这位佛门高僧,可说是半佛之身,肉身成佛的本空禅师,张辰也是心怀敬意,从他称呼老禅师,就可见一斑。
本空禅师白眉一扬,笑了笑,道:“张施主说笑了,老衲有几句话,只是说出来,供施主一听,言教二字,不敢妄称!”
张辰又单掌合十,恭声道:“老禅师请说就是!”
只听得本空禅师又缓缓说道:“老衲年轻之时,曾经为了广寻佛法,效仿盛唐玄藏法师,徒步西去,求取佛门经文!”
“曾经听闻过西方一位大师,说得一句存在即合理,老衲参悟多年,一直封为经典!”
张辰也是悟性奇高之辈,听了这一句“存在即合理”,脑海中灵光闪动,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又渺不可寻,细细品味这句话,只觉得回味无穷,简简单单五个字,却是涵盖万千,言简意赅。
张辰沉默思索半晌,忽然又朗声道:“老禅师的意思,是这败絮其中的正道,也是合理的?”
本空禅师缓缓说道:“阿弥陀佛!佛门有言,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张施主,你先前所言,正道之中,确实是有不少败类,只是若是破去了这一会盟,又该用什么来取代它?”
“天道盟纵有千般不是,万般冤屈,只是,能够经过百年考验,必然是合理的!”
张辰曾经做掌门期间,也曾与薛家家主薛松涛,饮酒畅谈,明白这正道大派会盟,确实是结束了修真界纷争不断的局面,不少小门派小世家得以维持家名,大派也得以名正言顺的,坐镇一方。
过了半晌,张辰又缓缓开口说道:“只是,老禅师,这魔教之中,也有许多饱受冤屈之人,无辜之辈,他们,是不是也合理?”
本空禅师轻轻一笑,叹道:“老衲说过,存在即合理!”
“今日魔教,本该覆灭,不复存在,如今却是天降少年英雄,救魔教与危难之中,也是天不亡它,自然是合理的!”
“更何况,我佛慈悲,芸芸众生,俱是平等,又何来正邪之分呢?”
张辰不由得肃然起敬,要知正邪之分,势同水火,就连自己,若不是听闻魔教诸多往事,怕是也对魔教深痛恶绝,如今这位佛门高僧,却能直言不讳,对正邪一视同仁。
张辰不由得又恭敬了几分,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宣了一声佛号,叹道:“阿弥陀佛!老禅师见识超凡,这等心境,张辰佩服!”
忽然张辰疑惑地问道:“老禅师既然说正邪都是众生,不分贵贱高低,只是,为何灵山寺如今,还要主持这次围攻魔教呢?”
本空禅师自始至终,都是慈悲含笑,娓娓道来,唯独这次张辰发问,却是闭目苦笑一声,并不说话。
张辰向他身后的灵山寺诸僧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叹道:“哈哈哈,我明白了!”
“老禅师虽然心境非凡,可灵山寺诸僧,却未必有老禅师这般见识!”
“他们怕是,更心喜无住禅师,这位领袖群伦,带领灵山寺,稳坐修真界百年正道魁首之位的监寺了!”
张辰也是奇怪,为何本空禅师,身为师兄,一寺主持,这次七大派围攻魔教,公推灵山寺为盟主势力,发号施令的,却是无住禅师,而非本空禅师。
原先张辰还以为,是这位本空禅师闭关久了,不愿理会俗世事务,有意让位于师弟,如今想来,还有这样一门道理在其中。
想到这里,张辰不由得摇摇头,感叹一声,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本空禅师听完,破颜一笑,看着张辰,道:“小施主真是悟性过人,若是随老衲前去,怕是数十年后,就能修成得道高僧!”
张辰却是一阵莞尔,笑道:“老禅师抬爱了,在下尘缘未断,也放不下!”
雪花纷飞,远处群山,更是银装素裹,如一道道银线环绕,万神殿前,众人注目之下,这一老一少,一僧一俗,倒是相谈甚欢。
众人距离在数十丈开外,也只有修为高深之辈,才能隐隐约约,听得二人说了些什么。
过了半晌,本空禅师又道:“小施主,今日一战,你与魔教有大恩,还盼你以后,对他们的行为举止,多加约束,也不失为一转桩功德!”
张辰毕恭毕敬,说道:“在下记住了!”
随后只见这本空禅师,悄然转身,也不说其他,径自回到灵山寺诸僧之中,众人碍于本空禅师威名,也不敢询问什么。
只是如今灵山寺两大神僧,接连奈何不了张辰,任由这青衣少年,踏足在雪地之上,傲视群雄,正道这边,却是无可奈何,再无人能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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