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莲是个明白人,不会莽莽撞撞就拒绝人,在这时候去解释她只是个驱邪的。
村里都有自己晾晒草药备着给自家用的习惯。谁有个头疼脑热,都会对症自己弄些草药来熬水喝。实在草药喝不好,人又扛不住的才来找陈秀莲。
镇领导头痛喊她去看看,那就看看呗。这事只要喊了她,总少不了一顿吃的搁那里。
陈秀莲奔着口好吃的,只要能干的活儿她都干,不能干的她也想办法变成能干的去干了。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态度。
当然,这也是天道赋予陈秀莲这个人设,使她存在的意义。
辛叶也没什么好犹豫拿不出手的,挑着空簸箕拉着刘帮,便跟着马国华和杨老大往老杨家奔去。
一路上杨老大都在跟辛叶没完没了地叙说着,那位镇领导在他家头痛得如何又如何。他很心焦,人家镇领导是歇他家才犯了头痛的,他怕因为这个而担责任。毕竟他家二弟在部队里当兵,他们这在家里要是真有个什么事,肯定会影响到二弟,而他二弟要是有个万一,他这个当大哥的就是天大的罪人。
昨儿夜里,本来马国华在大队里安排了两间房屋给镇领导和李技术员两个住,结果却在其中一间屋里出来条大蛇。大蛇被人一闹,还又爬回那屋里盘着,倒把它自个儿当主人看一般伸着头,冷眼望着镇领导等人。
马国华过意不去,便邀镇领导和李技术员去他家里住,结果他老子马富友却又说家里没个女人收拾,最近挖大湖又忙,几间屋大约只有马富友住的那一间还算干净。
马国华作为大队长,自打被通知了有镇里的领导过来视察,他就没往家去过,天天歇在大队,常常是两个长条凳一架就是一晚上凑合过去……村里几个在大队厨房忙的妇女们都清楚,他两个长条凳凑合着在大队里睡了将近一两个月。
总之,马富友那话一说,马国华就没好意思再让人家镇领导和李技术员往他家去。
马国华便想到老杨家应该收拾得干净又有地儿住,于是开口请杨老大帮忙给挪两间房出来。杨老大一开始没答应,就执意要帮着把那大蛇弄走,结果差点被蛇给咬却也只是令那蛇稍稍挪了个地儿,依然在那屋里待着。
杨老大犯了窘又被马国华看着,不得已只好同意带镇领导和李技术员去他家里住。
马国华就准备送镇领导和李技术员往老杨家去歇着,然而李技术员却又说他住没大蛇那屋就好。不得已,马国华又担心李技术员一个人在那里会被大蛇伤到,便没跟去送那位镇领导,只是千叮嘱万交代让杨老大好生招待着那位镇领导……
杨老大一路渲染着那位镇领导头痛的厉害程度;渲染着他作为杨家老大却因为种种原因没去上战场,害得他二弟替他上战场受苦的种种悲伤。
马国华已听得神情恍惚。
刘帮听不懂那些大道理亲情论,便问辛叶:“杨家大爷哭什么?”
辛叶摸着他的头,理所当然道:“小孩子不需要什么都懂。”
刘帮又问:“那奶懂杨家大爷为啥哭吗?”
辛叶:“奶也不怎么懂。”
这话说出来,杨家老大脸都有点挂不住。
刘帮越发好奇了,“您怎么也不懂了?”
他现在就觉着他奶奶做什么说什么都最有道理,他奶奶要是说不懂那必定是有她不懂的道理。
辛叶微笑看着他,慢吞吞说道:“因为奶奶啊,没有亲兄弟,也没有亲姐妹,没得去体会有亲兄弟姐妹的那些烦恼。”
刘帮听着这话,便也笑了,“嗯,我也跟奶一样。”
杨家老大觉得这祖孙两个的笑容有些刺眼,道:“我没说亲兄弟之间相处有什么烦恼。”
辛叶看着别处,假装耳背没听到。
刘帮从裤兜里拿了颗糖剥着吃,眼神太过专注,也没搭理杨家老大。
还是马国华说了一句:“是,我听着没有那意思。”
杨家老大看了马国华一眼,顿时便又是一叹,道:“大队长,您是好人哪,镇领导这犯头痛的事,您可得好好帮我,不然我就真要天天找您哭去了。”
他这也就情绪激动,稍稍有那么点红了眼眶,刘帮这没教养的小娃子就说他哭,偏偏他又不好跟这么一个小娃子计较。这个秀莲婶也是,竟然说什么没有跟亲兄弟相处的烦恼,真是想什么说什么,完全不过脑子……要不是指望着她还能帮点忙,他真是完全不想理她这祖孙两个。
辛叶默默接收着杨老大的心声,忽而好心提醒了句“小心”,然后便眼睁睁见着杨老大砰的一声一跤摔出去老远。
杨老大是一脚踩在个烂果子上,没站稳才摔出去的。这情况马国华看得清楚,绝对不是秀莲婶做了手脚的缘故。
马国华过去要扶杨老大,杨老大却已从地上起身,怒声质问:“秀莲婶,你是不是故意的?”
辛叶微笑,“你说我故意提醒你的?”
马国华拉着杨老大,劝道:“一个大男人摔个跤怎么了?我都看见了,是秀莲婶好心提醒你,你自己走太快没反应过来摔的。”
杨老大憋着一口恶气,总觉得辛叶就是故意的,可偏偏又拿不出来证据。
可巧他这一跤摔出去正好被他婆娘在院门口站着看见。
杨家大儿媳妇胡桂香见自己丈夫走个路忽然摔了一跤,顿时就有了一些想象和发挥。
胡桂香跑过来,迎着杨老大就是一通哭叫:“哎哟喂!真是不得了唉!这撞邪撞到我们家了,家门口也莫名其妙摔一跤,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杨老大被胡桂香转折圈儿围着又哭又叫又打,气得险些没原地升天。
他这来回跑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为的把撞邪的事拿给别人来说。人家秀莲婶这个专门驱邪的都还没正经把事办起来,他这自己人倒还上赶着来犯错!
辛叶微笑着出声接住胡桂香的话头:“桂香啊,撞邪这事可不能乱说,咱们现在讲科学,不兴迷信那一套。”
刘帮:“对呀,明明是杨大爷走路不看路自己摔了一跤。大队长马叔叔也可以作证。”
马国华哭笑不得。
胡桂香哭不下去了,“不是撞邪,秀莲婶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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