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录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六章 寒风睁开了眼

    
    上方的争吵还在继续。罗夕夕在等辰百艺给他一个交代。
    “疼疼疼!夕哥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这都马上要成了都……”辰百艺欲挣脱,吃痛使之无果。
    “那你说说他们多久会打开上方的禁钢格栅啊?”罗夕夕白了他一眼,叹气,随后放开了辰百艺。
    “我担保,从现在开始,上边不出十句话,时机便到!”辰百艺眉宇间升腾着莫名的自信。
    “行行行……我信你了!”
    「但用不着两次都拿我开涮吧……」罗夕夕算是彻底服了这位,心下觉得,对于此类事件,要多留几个心眼了——免得日后老被辰调戏。
    说着,他不忘往辰百艺脑袋上撂一锤。
    ……
    “老弟,你定要如此不相让吗!”为了争夺“美人,”老大已经快要急眼了,大气喘着,脸红脖子粗。
    “大哥,搁这事儿来说,我要喊在前头——我长得比你好看!我配得上!”老二也面红耳赤了。依其所言看去,其相貌,确实比他兄长要瘦削明朗。但比起罗夕夕来,居然不自惭形秽的他,倒也显得无畏了。
    “行,现在我就将人拉上来问问,看人从你还是从我!”
    “拉!都可以拉!”
    显然二人都已失了智。如今,其实也不完全怪他们不大灵光,主要是罗夕夕的形貌之过——让这兄弟俩恍若见了仙子一般。
    “哐当!吱——”
    顶上的格栅被翻开,一摞铁索悠悠地淌了下来。
    “喂,你,抓着他上来!”二人指着罗夕夕吼道。
    于是后者眼中的兴奋劲儿上来了,嘴角稍扬。但他没动!
    “喂,说你呢!别愣着!”
    “如你所愿!”
    罗夕夕踏上前,也不顾铁索,弹射起步。
    他冲出洞口的那一刻,兄弟俩便知:要坏事儿!
    前者乘着余劲儿顺势甩了那二位脸上一记回旋鞭腿,毫不客气!因而他们便豁(huá)了出去,抢在冰壁上。
    “你找死!”
    罗夕夕刚在洞边站定整理衣着,兄弟俩也是从痛楚中反应过来,狠厉向他恶扑去。他们二位此刻知晓受了欺骗,怒极了,而往往这种状态下人破绽百出,更不用说他俩本就不怎么灵光。
    少年稍一侧身,便略过老二的冲拳,拣着空儿朝他下腹一膝盖杵了上去,叫他痛得脸盘凹凸,呼啸着问候了冰做的天顶,又狼狈地落将罗夕夕跟前时,利利落落地被后者一记响亮的大劈腿铿铿锵锵地砸在地上,差几分磕出个双下巴,索性起不来了。
    大哥倒是比弟弟能干些,见势已单薄,趋将对方近前时马上又跳了回去,力求谨慎:[大冰窟窿]里,但凡只要是个活物,没有上头特制的令牌傍身,几乎都没法使唤真气。他早注意到了罗夕夕原先是敛境大人物,后悔没提醒弟弟当点心。但就他所知,从觉境到敛境,体魄之强并未有翻一番。况他身为妖族,体魄自是要比一般人类硬朗,又有不错的耐力。就算拳脚功夫上不如人,只消在这将人拖得疲累了,诚然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可也终归是这地界的生灵封闭在境中太久了——罗夕夕是何许人物?曾是[伍门]子弟![伍门]立世,始于[神代]前就已闻名的燧风殿,而最末屹立的,也是[神代]终结时的扶摇宫。[伍门]子弟所注重的,可不光是真气的凝炼而已。
    于是当大哥与罗夕夕一交上手,就立刻发觉不对劲了:他好几次冒着冷汗防住了罗夕夕几套随意划拉的拳脚,却是两臂都震麻了!
    这不,对方抓住时机扳下他了一臂,眼看又是一拳要迎面而来,幸亏他腿脚撩向对面裆部的速度要快些,逼得罗夕夕皱了皱眉,转攻为守:这一脚便踢在了罗夕夕下防的手掌上,将他震退。
    然而老大却并不好受,他觉着踹着了铁板,差点折了腿!他也没空管痛,因为罗夕夕的拳脚又雨点一般招呼过来了,逼他一连几个空翻,都不得劲,还险些滑跤。转眼之间。罗夕夕的身影又左右腾挪起来,将攻不攻。老大四下探出招式,均是扑了个空。渐渐被晃得眼晕,早有退堂之意的他,心里败下阵来:与其做无头苍蝇,不如撞南墙回头。所以,他杵着了。
    这时候儿他面前的影子便也站定了,曳了一拳正中他面门,老大就此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其实,罗夕夕本不用躲,也不用防。浑身韧朗伤不了,一拳一个亦不在话下。但那样对他而言,便过于无趣了。同时,对于失去斗志的敌人,他也乐意以一位医者的仁慈,给对方一个痛快。
    辰百艺顺着铁索爬上来时,看到罗夕夕在整理衣着,神情不怎么满意。
    “行啊!这么快就解决了——没有杀他们吧?”
    “那是自然,我想我下手应该够轻了。”罗夕夕将兄弟俩叠放成一摞,自己便坐了上去,作休息状。
    “啊,不尽兴,不尽兴!”罗夕夕叫了起来。
    “不尽兴啊?看那位‘三爷’能不能陪你玩些什么花样吧。”辰百艺却也能变着法儿提醒他正事要紧。
    “我沿着这条回廊走走,看看有没有别人在。”
    “也是——喂,我说你们两个没必要继续睡下去了!”罗夕夕从旁处刮来几团雪,满不客气地拍在了那兄弟俩白净的脸上。
    这俩可怜人迅速惊醒了,得见此地确是严寒。
    “两……两位爷!有,有什么吩咐?”他们二位睁眼看清楚了形势后,倒也识趣地在罗夕夕身下打起了哆嗦。
    “麻烦二位带着同去会见一下你们口中的那位‘三爷’,做得到,还有西北风喝;做不到,那便是连西北风也没得喝了!”罗夕夕坐在二人背上,一条腿抬起踩了上来,另一条腿正用鞋跟不耐烦地叩击着两兄弟的身躯。
    “你啥意思哦?”对于罗夕夕最后两三句话,老大确乎是没转过弯儿来。
    “你不服?”
    “不是……哎哟,我的腰子!”这下叩击无比尖锐。
    “哥你糊涂!你要命吗!”老二搁他身下赶紧提醒道。
    “腰子,什么腰子?有吃的?是烤的嘛?”冰雪回廊另一头,辰百艺有些欣喜。连忙跑回来。
    “你就知道吃!”罗夕夕无语。
    辰百艺本是无心之言,可却把那兄弟俩吓(hè)得连啐数个寒噤,而后居然直接将背上坐客顶开,慌忙站起身,拉着辰、罗二人就就往外跑,口中不住地喊“这边走、这边走”……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出口了,外边白茫茫的大雪泼着撒着。
    雪貌似积得厚了。可却也不知道走起来有没有坑。
    “看起来今天这里就我们几个。”辰百艺一路观察过了。
    “其余人应该都是图个新鲜,去北峰区见贵客了。故此一路走来没看见别的看守。”
    “这边出来,再往西边走九里路,便是‘三爷’府上。南峰区有八亭,他是其中一位亭长,排行第三,因此都叫他‘三爷’。亭长们都已化形为人了,只是修行物什缺少得紧,所以多为锋境。其余化形者不过数十名,觉境占了七八。八亭之首为敛境,且马上就要恢复到化形前的由境了。”老大继续说,一面指着远处几座影子,正好八个。
    “其余族人都是未化形的灵鹿了,南峰的大地生养了最多,约莫有好几百。但亭长们身边由境的灵鹿却也不是好惹的主。北峰多是化形的族人。北峰十六亭的亭长们个个都是由境,还有,族长也是。”老二皱眉道。
    「这么多由境,麻烦了。」罗夕夕也皱眉。
    “此番走出这洞口便可使唤真气了,”老二继续说,“到了三爷门前,就把我们放了吧。”
    于是他向西边最近的一座影子望去……
    那是雪原里除零星的秃树外少有的高台:白色的雪,黑色的冻土,斑驳间撑起一座顶气派的青白小殿宇;最上边起了一座亭子,檐角高翘。
    而此刻,殿宇中的一处院落内,有位头生小角的中年男子正醉心于摩挲手中的横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被冷落一旁的少女正拖着沉重的拘灵枷悄悄往外挪——通往院外的大门居然是大开的。
    “不错,真不错,等二哥从北峰回来,就可以送给他了。”
    “不过人全都去北峰凑热闹了,留我一个在这守着未免有些无聊了。”他拿起一块布擦拭起刀来。
    少女已经抵达门旁的树下了,眼看就能溜出去。可也就是这时,一柄横刀摩擦着寒风倏地冲她面门掷过来,她惊得瞳孔直缩,却也来不及躲。所幸,刀最后刺在了她脑后的树干上,于是她便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离自己脸蛋不到一寸的刀锋,就靠着树瘫坐下来。
    那中年男子一瞬的功夫就跑了过来,把刀扯下。
    “你看看这刀,质感多好!”大冷天的,他竟然舐了一口刀脊,而后怼到她面前,请她过目。
    后者自然是予以不屑和嫌恶,尽力将头往一旁撇。
    「这家伙脑子有坑吧?为什么……明明一副精神不正常的样子,却很清楚不能放跑我……」少女心中哕了起来。
    「完了,我不干净了。」清辰只觉想要回炉重铸。从他到了这位三爷手上起,就不停的被揩上摸下,手法极为老道。惹得清辰浑身一阵恶心。幸亏三爷的舌头没有被寒气粘在上面,否则清辰几乎要自行了断了。
    「考虑到晔初的安危,回炉的事情……还是再缓缓吧。」清辰忍了。
    虽是为人所擒,但晔初此时却是不甚惊慌的。尽管逃走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她也因此沮丧,然而,沮丧旋即化为满脸的小小幽怨:那两个混蛋怎么这么慢,逃出一处只有俩呆子看守的牢狱需要这么久吗!
    「来……他们肯定是会来的。」想到这里,晔初的心情平复下来。她轻轻摇了摇头,青丝间依着的雪花便于颤动间往下飘零,此处冷,她唯恐脑袋上堆高了雪,那样会冻得晕晕乎乎的——就任人宰割了。
    “姑娘,你可瞧见?这是我冷木昆这些年来见过的最好的胚子!”
    “我只是南峰一个小小的亭长,北峰人看都不看一眼!但……就算是族长那老家伙,也不见得有如此好的货色!”[三爷]冷木昆横了刀,仰天大笑,颇有一副要把肝胆都留这的架势。
    从不久前他从辰百艺身上收缴来这把刀之后,其他人的物件都黯然失了色。欣喜若狂的的心绪使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比起娶媳妇的心情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晔初被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整得有些怵,怎么说呢:她就是听到自己待会儿就要被拿去活祭,要血溅当场了啦……内心也是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毕竟自记事起就搁雷击木森林里摸爬滚打,妖族内的生生死死,她见得多了。反倒是一次次的逃走未遂竟不引得此人动怒,居然使他更为尽兴这一点,令她有些惴惴不安——这样的人,最有可能做出一些疯狂的事了。
    “将此刀授灵成为真器后,献给二哥,说不定他就会同意我了吧!”冷木棍自言自语,而后又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地浪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妖族向来对后代的延续十分重视,这家伙是受过什么刺激才会龙阳之好?」清辰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嗯?辰百艺他们开始往这边赶了……」
    冷木昆端详着手中长刀,越发看得起劲,兴致到了,竟在庭院里挥舞了起来!他位居锋境临界,属霓雪灵鹿之体,刀刀所过处,其内蕴的冰雪气息,使空气的震颤都好似迟了一分。然而这可苦了晔初,她不仅要拽着死沉死沉的拘灵枷四处狼狈地闪躲刀波,还得忍受阵阵突如其来的苦寒。晔初从前只生活在温暖的雷击木森林中,哪里见过这阵势——她最怕冷了。
    「不好,我得试试削减流经我身的真气强度,不能让这个疯子伤害到晔初!」于是掠出刀锋的波纹便势颓了几分,而冷木昆只是处于陶醉中,毫无章法地乱舞着。
    这位名不见经传亭长越舞越起劲,略震耳的大笑刺激着晔初的神经。刀波很密集。还不到四分之一刻时间,她已经隐隐有体力不支的迹象了。她白皙的小手腕上被枷锁刻画的紫青勒痕,已经变得愈发明显了。
    “哈……哈……怎么这样……”晔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清辰尽了很大努力将她从雪崩中毫发无伤地护出来;现在,她的肌肤上已有几处因躲闪不及而割裂了衣裳的殷红。于是寒气便钻进衣裂内,更为贪婪地舐舔着她的身子,直教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喂,死疯子快停下!”晔初虽然虚弱,但神色也稍稍地不甘和恶狠狠了。不过这声怒喝在某人听起来有气无力,只似被扼住咽喉的羔羊的叫唤——上头了的人,真是太难消停下来了!
    ……
    「你们还有多久到?」清辰心急如焚。
    「你干什么吃的,还阻止不了他?!」辰百艺一面回应他,一面拼命加快脚步,亦令身旁的罗夕夕发觉情况不对。
    「好吧,我坦白……」
    到一刻时间的停当,少女终是脱力了,几个踉跄扑倒在地,再起不能。霜结的地面刮疼了她滚烫的额头和脸颊,喘息吐出的白汽开始模糊她的视线。倏忽间,又是一道刀波劈头盖脸而来,晔初仅是吃力地抬了抬眸子,挪了挪指头,就只好任由那道弧光杀过来了。
    “哗——”或许是天意垂怜,森然的弧光终是甩在了墙上,一缕青丝接着缓缓飘落。亭长大人貌似累了(废话,舞一刻时间的刀,还使上了真气,要是能累死也好,可惜不能)——晔初姑且安全了,在她被押去北峰之前。
    “哦,差点忘了此处还有只鼎鹿族的小贱种,上面要我送活的过去,我记得的。”冷木昆注意到了角落的人儿,将刀回鞘,一步一步向奄奄一息的晔初逼近去,准备将她收拾了,托身边未化形的由境灵鹿送到北峰去。
    他还发现了些什么,但是那三个弱小的气息他没当回事。他仍旧向前走去。
    不知怎地,又卷过来了一束怪异的微风。
    “贯虹!”一位少年从冷木昆面前的院墙外飘逸了出来,又踏得空气一声炸响,便携着裹的冲拳打了过去。
    冷木昆措手不及,惶忙防御眼前敛级的突袭。可境界上的差距显得无比绝对,更何况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般人。压缩的旋风和了霜雪向前绽开,顷刻间就将亭长大人的真气摧毁殆尽。少年拳锋上迸破的冲击波干净利落地将亭长大人射进了对面的墙壁里,顺便扬起了大片尘雪。
    亭长大人意识模糊,昏迷前他做了一件无可觉察的事。
    一柄雪亮的长刀从筋骨尽碎的后者腰间飞出,便立刻又有一位独臂少年从外边跃入。他眼角的余光挨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女,随即眉毛一拧:
    “找死!”
    少年自空中抓住刀。
    「等等,快住手……」
    少年丝毫不理会清辰的警告,只管将手中的锋刃拉扯。
    执刀。斩。落。
    (刃)在前方的大空中割一道伤眼的蓝光白线。愈闪愈亮,愈灼愈烈!直至天地脱色,目不能拭。
    “呼……终于,来了。”被寒冷、疲累和伤痛三者肆意玩弄已久的晔初安下了心,在漫天的光华里轻轻合上了双眼。
    少顷,光华散去,天地回色:
    满天飞雪夹着飞扬的尘土、碎石呼来啸去,成了灰蒙蒙的风尘。隐约可见某面高墙及以后的屋舍已成断壁残垣——即使它们是由遇寒愈坚的[玄冰石灰]所筑,也枉然。
    “光污染……”罗夕夕之前从[天路]上的人才们那里学来了这个新词。
    “晔初的情况怎么样了?”辰百艺急不可耐,拽过罗夕夕来让他去检查晔初的伤势。
    “昏过去了。身上的皮肉小伤本无大碍,但最大的问题是寒气——蚀源已经摸着刀伤丝丝缕缕侵入她体内了。”罗夕夕神色凝重。
    “你有办法吗?”辰百艺迫切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此刻罗夕夕身上并无针具,若要驱寒,须施凝风行针之法,以气(真气)化针游走于对方体内,将蚀源逼出体外;或是将其尽数吸附到针上,再将气针从创口处移出。凝风行针之法对他来说不难掌握,若是以他之前的修为,操作如此复杂的手法自然不在话下。但,目前的他,已支持不起这样的精神消耗。他害怕一连三日浑浑噩噩不知清醒为何物,那样便无法在敌人面前保护辰。狱卒兄弟俩同他们来时已说过,北峰的人不久就会南下视察。
    “很遗憾,什么东西都不在身边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他的芥子手镯被人收走了,不过里边也就只有一些衣物和零钱而已。真正的家当,应该还丢在都尉府的某个角落吧。
    “不过晔初的情况并非很坏,暂且用催焰诀温暖一下她吧。如果能在七日以内回到现世的话,我马上就能医好她。”罗夕夕撒了谎。
    “你去看看墙里边的人死没死透,然后我们马上去找出去的路。”辰百艺只得沮丧地叹气,随后他将晔初靠在自己的肩上,右手里便升腾起火焰来。
    罗夕夕在风尘里打了个转,回来禀报:“人死透了,整个人被你劈成了两截大冰棍!你怎么做到的?”
    “算了,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他很高兴,毕竟自己的朋友并不简单啊。
    “嗯,我也最喜欢你这一点。”辰百艺打趣道。
    “咳咳,请不要拿我说过的话来消遣我。”白衣的少年别过脸去,故意咳嗽了几声。
    “你的催焰诀进步的挺快嘛!”罗夕夕又打岔道。辰百艺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放出一瀑将鸡都烤熟的冰碴子了。
    忽然,辰百艺手中的火焰扑腾了几下,蔫儿了,没了。
    “我想我们可以去这位亭长的屋里看看,就算捞不到什么东西,能生盆火都是好的。”辰百艺面色一下子苍白了,慌忙掩饰些什么。
    「你教我的这一刀挺好使啊?」辰百艺质问道。
    「抱歉,囤起来的蚀源在雪崩中保护你和晔初时用尽了……你刚才砍的那一刀,需要的真气量是……这种程度的透支,我知道你绝不好受。」清辰愧疚道。
    「没事,至少我知道了,但我离你过远,你根本无法自主行动……情况应该会随着我修行境的提升而改善吧。」辰百艺还是安慰了清辰。
    亭长大人算是碎这儿了,和无数倒霉鬼肝胆相照。但他死得不冤。罗夕夕毫不含糊的一拳,同境界的人也绝不好受,更遑论再加上[缘清]这一式含有因果之道的刀法了——尽管为了速战速决,罗夕夕选择匿了气,趁人不备,发动突然袭击。
    两位少年正打算带着晔初进入屋内。
    忽有砖瓦的落地声,一抹巨大的狭长影子从风尘外依稀可见的屋顶上俯冲了下来。
    “砰!”沉重的落地声响紧随其后。
    “刷!”
    “晔初!”藏青色的影子驰过辰百艺面前,将他撂翻的同时掳走了靠在他怀中的少女。
    “大意了!”罗夕夕箭一般追射了出去,瞬发的气浪霎时间扯散了风尘,那只丈高的影子旋即清晰起来:一头由境的霓雪灵鹿,叼了晔初便直奔北峰。
    “你先追,我随后就到——”辰百艺追出百步后,不知如何跌了一跤,只得对前方的人呐喊。
    罗夕夕听见了,故而头也不回地腾空飞起,咬咬牙加速追了到底。
    留在原地的辰百艺呼吸困难,脸色惨白不堪。
    「玩得有点儿大了,我不该心生急怒就砍出那一刀的……我只是应当一旁看着那混账在夕夕的拳头下偿还他伤害晔初的罪过才对……」少年开始自我检讨。
    如果说在雷击木森林中的一式[缘清]只发挥了三成威能,那么糊死亭长大人的一式[缘清]便是发挥了四成威能。然而,仅是这多余的一成便几乎是要了他的命——真气超阈值输出,已经彻底扳断了真气阀;接下来又强行使唤催焰诀的行为,更是伤及命门内的真气源。且,由于辰百艺所修习的心法《羽化录》低劣不堪,他本就不甚浑厚的真气源便因此馁得几近消失了。
    「你……你怎么样了,还能炼化零源为真气吗!」清辰从未如此惊慌过。
    「不行,一吸进来就散掉了。完全送不进真气源里。我彻底坏掉了(指真气阀)……零源甚至都不沿着(真气)回路走,只是乱窜……」辰百艺开始抽搐,额上汗珠还未滴落,却隐隐要因为某种原因冻结了。于是他只好抬起手来将它们拭去。
    一拭,心惊!
    他感到自身忽地没了往日的体温,冰冰凉凉的,仿佛他俨然是一具尸体了。
    「这是……怎么回事?」辰百艺害怕了,闭起了双眼。他此刻再没敢引零源入体了,但仍然无济于事。
    空气中的蚀源不经许可便进入了他的身体,普通的零源竟当场突变为蚀源后,也钻了进去,沿着没有真气流动的回路,扩散到各处……
    「百艺,我……我要用因果术带你离开这里,晚了……晚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清辰在少年心中发出的音色变了——像个战战兢兢的孩童。
    「对,对不起……原谅我,你比其他人都重要,我要带你走……」清辰从辰百艺手中缓缓挣脱,似乎要施术。
    可不曾想,它又立刻被一只结霜的手攥住,被长啸的寒气封锁。
    “不必了,这样正好。”
    一双惨亮而苍白的眼睛终于睁开,逸着寒意,执着与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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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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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钢]
    坚而绝灵,多为拘束隔阂之用。
    [拘灵枷]
    粗陋者以拘灵黑木制,精者用禁钢辅以微型拘灵阵制得,有压制佩戴者真气的效用。
    [匿气]
    境界低者在境界高者面前几乎不可能做到。修行境彼此相当,抑或是比对方高出一境以内,便能做到使对方的探知模糊,难以分辨。但刻意的隐匿大多数都显得不甚自然,易被有经验的对手识破。若境界高出对方一境以上,则可做到基本不可察。
    当然,以上都建立在不修习任何隐匿类玄学的基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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