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丹房中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密室的地板被打开了,柔和的烛光顿时洒满了整个黑暗的斗室。
密室上方现出了公孙大娘和水龙吟的脸庞,他们用绳子将裴旻从密室里拉了出来。
一位六旬左右,慈眉善目,圆脸大耳的和尚笑眯眯地站在丹房之中。
水龙吟向裴旻介绍:“这位就是扬州四修之首,大明寺的高僧,鉴真大师!”
裴旻早听闻过鉴真大名,他连忙上前,稽首道:“大师之名,如雷贯耳,小生有礼!”
鉴真合十还礼:“尘寰百世万千人,几个虚名几个真。少侠过誉,贫僧回礼。”
水龙吟道:“裴少侠,秃鹰情形如何?解药是否取到?”
裴旻摇头道:“秃鹰还在地下密室之中,尚有一息尚存!但他负隅顽抗,不交解药。”
水龙吟道:“我们将他弄上来再说。”
裴旻拿起烛火,再次回到密室,只见秃鹰倒在地上,双眼正盯着他。
裴旻将绳子绑在秃鹰身上,将他也拉出了密室。密室的入口重又恢复了原样。
裴旻向秃鹰索要解药,秃鹰一言不发,闭目待死,十分顽固。
水龙吟与裴旻搜遍了秃鹰身上,找到的各种道术用品非常之多,包含桃木剑、绿毒、道符、罗盘在内,却没有一样是解药。
他们再度搜索了整个丹房,房里瓶瓶罐罐非常之多,裴旻等除了找到一些丹药和许多炼丹的材料之外,仍旧一无所获。
他们扩大搜索范围,除了在秃鹰的起居室里发现了一名被拘禁的少女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找到。这少女必定又是秃鹰用来修炼邪恶养生术的,水龙吟与裴旻自打发她回家去了。
公孙大娘在道观中找到了两名小道童,将他们拉到了丹房,指着秃鹰问道:“你们的观主还有没有什么藏宝密室,他的解毒药物藏在哪里?”
两名道童惶恐无比,连说不知,公孙大娘也只能让他们离去。
忽然,裴旻惊道:“秃鹰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裴旻用剑指点中的是秃鹰的章门大穴,他知道秃鹰迟早是死,但没想到秃鹰这么快就没有了动静。
房内的水龙吟、裴旻、公孙大娘都是武学高手,但却对秃鹰嘴里冒出的丝丝冷气茫然不解!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好几次了,甲骨龟君于轻鸿、追魂剑手雷池、百花谷主毒蝎娘子等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情形。
裴旻恍然大悟:“又是冰蛊!又是影子杀手!”
裴旻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可疑之人?难道是刚才那两个小道童之中的一人下的手?那两个小道童中的有一个人便是潜伏在上清观监视秃鹰的那暗影杀手吗?这些人真是无处不在。
秃鹰既死,褚怜香该怎么办呢?裴旻突然感到惶然无计,心里失落。
鉴真大师道:“秃鹰已死,不过诸位不必过于担心,根据水坊主所描述之情形,怜香狂侠所中绿毒,贫道自有方法解之!”
水龙吟道:“大师有解毒方法,何不早说?让我们白白担心。”
鉴真大师微笑道:“水坊主勿怪,如能从秃鹰处取得解药,自是更好,如若不然,配此解药可能要两三日以上,时间上便容易耽搁了,恐对救治褚大侠多少有些不利!”
他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扬州四修,僧道书酒。水坊主善于酿酒,行云流水拳法自是高雅;青松居士满腹经纶,青松剑法别具一格;而秃鹰道长专修奇门武学,一身秃鹰功本就非同小可,但他还同时身兼飞花摘叶手、灭魂火符、追命绿毒,再配上幽冥飞扇这样的利器,四修中当属他的武功最高。贫僧虽然会些讲经说法、造房施药等微末之术,对武学一道却是一窍不通。我听闻最近秃鹰在扬州兴风作浪,造无稽异象、闯甘泉酒坊、毒怜香狂侠、弑青松居士,却一直不敢对我有所造次,只因为一是我大明寺寺内高手如云,不容小觑;二是我对医道颇有研究,虎守杏林的传说亦令他有所畏惧。”
裴旻奇道:“虎守杏林?什么传说,令秃鹰这样的人亦心生胆寒?”
鉴真大师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目前救治褚大侠之毒伤要紧,等此事一了,我自会与裴少侠深谈。如今我先回寺中准备,你们速将褚大侠送来大明寺,如此方能节约时间,事半功倍。”
众人正欲走出丹房,突然一阵喧哗,两队士兵从屋外涌了进来,执刀分队而列,领头者喝道:“都不要妄动,鸿胪寺卿安大人到!”
一锦衣人背负双手,昂首阔步走了进来,正是安庆绪。
安庆绪表情严肃,他看了看秃鹰之尸体,再看了看在场的人,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秃鹰可是皇帝赐封的镇南大法师,负责调查扬州异象,怎么会死在上清观中,咦,公孙姑娘也在这里,你可知是谁将秃鹰杀害?”
公孙大娘道:“安大人,这秃鹰作恶多端,不但戕害青松居士、毒伤江南狂侠,还侮辱了许多扬州少女,我与阿弟前来找他索取解药,比斗之下,拳脚无眼,一个收之不住,便将之打败,他刚才只不过是受了伤,人却非我们所杀?”
安庆绪似乎不信:“只有你们在场,不是你们所杀,那是何人所为?总有一个是凶手吧,总不成是幽灵杀人,你们可不要狡赖。”
公孙大娘有些火了,道:“你又哪只眼睛亲眼看到我们杀了他,他死之时,嘴里冒着寒气,但此时寒气消失无形,的确是匪夷所思。”
安庆绪看到公孙大娘生气了,他可不愿得罪了她,于是,他语气转缓:“秃鹰是皇帝陛下御封的镇南大法师,正奉命彻查金鲤黑猪、童谣木偶诸事,是我亲自前来传的诏书,他如今被人杀死,我又如何向皇帝陛下回复?真是左右为难。”
公孙大娘笑道:“安大人,你可看走眼了,黑猪金鲤、木偶童谣等怪异之事,都是秃鹰的手下---上清四鬼所为,黑猪是山鬼所扮,金鲤是水鬼作怪,木偶乃人鬼所埋,童谣乃戏鬼传播,这四人皆是受秃鹰指使,秃鹰道人是贼喊捉贼,他才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者。”
安庆绪似有不信:“此话当真?果真如此,那秃鹰真是死有余辜!但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
公孙大娘道:“你们从山下而来,一定见到了山路上山鬼和水塘中水鬼的尸体,木鬼已被烧死,但石屋尚在,戏鬼就在前院之中,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据。”
安庆绪不得不点头道:“这点不容否认。如此一说,你阿弟不但无罪,而且有功?那谁是你的阿弟裴旻?”
其实在场的其他三名男子,鉴真大师是和尚,水龙吟长发披散,三十多岁,只有裴旻最为年轻,安庆绪见多识广,岂会不识人,且他先前本在青松书院见过裴旻一面,正是彼时并未打过招呼,但他却故意有此一问,他知道裴旻与公孙大娘的关系,而公孙大娘前番拒绝了他,且裴旻安排褚怜香前来梧桐居捣乱,让安庆绪有些难堪,所以安庆绪对裴旻十分不满,想借此树立自己的威风。
裴旻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答道:“在下五品游击将军裴旻,见过寺卿大人。”
安庆绪上上下下大量了裴旻几眼,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已封将军,果然英雄出少年,难怪公孙姑娘拜你为师了。”
“大人过誉了,我不过偶然间在剑南道救了圣驾,皇帝陛下一时高兴,让我领此虚衔罢了。”
安庆绪道:“我亦听闻此事,据说你在楗尾堰上与刺客大战一场,将刺客打入江中,立下救驾奇功。”
“往事休提,如今我们要去救人,时间紧迫,请大人行个方便!”
安庆绪笑道:“那是自然,这里的残局就由我的手下来收拾,你们尽管去吧。近日我自会来找你们,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裴旻不知道他要商量什么事,但眼前也顾不得要问个究竟了,他与水龙吟、公孙大娘向青松书院赶去。
当水龙吟与公孙大娘走出屋子之后,安庆绪却突然叫住了裴旻,道:“裴将军,留步!”
裴旻道:“安大人还有何吩咐?”
安庆绪道:“吩咐不敢当,裴将军英武不凡,日后安某希望和裴将军多亲近亲近,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只要在朝廷为官,哪一个不是希望攀龙附凤,我认识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结交的王公贵族更是熙熙攘攘,皇帝陛下对我器重有加,只要你我以朋友之情建交,他日如有机遇,我定当在皇帝面前为裴将军美言几句,将军扶摇直上之时,切莫忘了安某便是!”
安庆绪混迹官场,左右逢源,自然懂得笼络人心,他见裴旻少年英雄,便想趁机拉拢,日后或许可以作为己用。
熟料裴旻却并不理会,他淡淡道:“裴某不懂为官之道,并无意攀附权势,也不喜尔虞我诈之术,安大人的心意,裴某心领了。”
说罢,裴旻竟自去了,唯留安庆绪一脸不甘之色。
半日之内,裴旻、月娥眉、公孙大娘、水龙吟、水凝冰、罗浮萍几人马不停蹄的将褚怜香送到了大明寺。
方才半日,褚怜香已变得口不能言,呼吸急促,四肢微微抽搐,想是那绿毒已由面部侵入了四肢肌肤之中了。
鉴真大师已准备好了治疗绿毒的药物器具,只等褚怜香一送到,便立即动手解毒。
他先小心翼翼的用药水将褚怜香面部清洗干净,然后将调配好的祛毒膏均匀地敷在褚怜香的面部,不留一点儿空隙,再用白布将褚怜香整个头部裹了起来,只露出了嘴巴和两个鼻孔,看着倒有几分恐怖,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然后,鉴真大师还将早已制好的三颗解毒丹喂褚怜香服下。
鉴真大师忙得额头汗珠密布,等他停下手里的活儿的时候,罗浮萍焦急的问道:“大师,他……伤情如何?”
鉴真大师吁了一口气,道:“明日开始,每天换一次解毒膏和服用一次解毒丹,三日之后,褚大侠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他受毒伤侵袭,要完全康复则需上月光阴。”
围观众人齐声道:“多谢大师!”
鉴真大师道:“阿弥陀佛,佛门之人本就需慈悲为怀,更何况褚大侠在江南一带行侠仗义,颇有侠名,贫僧不过是举手之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褚怜香仍由罗浮萍与水凝冰二人照顾,不过,水凝冰自与罗浮萍斗酒之后,与罗浮萍冰释前嫌,她知道褚、罗二人的关系,因此知难而退,只在罗浮萍身边帮忙端茶送水。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终于将褚怜香安顿好了,裴旻的心里也放松了许多,早听闻扬州大明寺香火鼎盛,寺后大明山是扬州最高峰,站在山顶,便可以将扬州城一览无余,于是,他准备在寺庙周围到处转转,欣赏大明寺周围的景致。
正是:
黑暗之中现佛光,大明寺中烧高香。
东渡重洋涉远航,为把佛法去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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