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休息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客栈里打斗的几人,七人已经倒地四人,只剩三人还在战斗,这个凭空出现的弟子看起来也不一般。
秀水楼此刻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烂尾楼了。木梯被砸地粉碎,桌椅被砍得不堪入目,地上满是碎掉碗碟的残渣。
李宗盛也由原本的信手拈来变成了匆忙躲闪,狼狈地如同一只在万马奔腾中穿梭的孤狼,他手中的铁剑早已千疮百孔,却从未停止挥舞。
一柄湛蓝色的剑从天而降,劈向李宗盛的头颅。余子清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宝剑!这柄剑一定是一把宝剑!果然是宝剑,李宗盛迎起手中的剑想要去挡,这把被千斩万砍之后的剑猛然断裂,剑尖笔直地刺入地面。
蜀山的剑可谓坚硬,更何况是李宗盛的剑,不过依旧撑了这么久,最终它尽到了它应有的职责。
蓝色的剑依旧在落下,李宗盛匆忙闪身,索性剑尖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并没有伤及肌肤。
“你还在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过来帮老子!”李宗盛剧烈地喘着气,他看到余子清这里已经解决了冷若霜,赶忙向他求救,不再有刚刚的那般从容和潇洒。
余子清淡笑,龙吟剑很快便再次跃起。再怎么说,这个家伙刚刚也救了自己,他余子清绝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金色的剑对上了湛蓝色的剑,二者的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及刺目的火光。
湛蓝色的剑虽是宝剑,但再好的剑也要看用剑的人。在二对二的情况之下,最后两名修仙者的身子也终于倒了下去,蓝色的宝剑被余子清稳稳地接在手中,发出轻盈的萧声。
“妈的,这群疯狗,还真是难缠。”李宗盛气喘吁吁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
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刚刚英俊洒脱的模样,然后凑在余子清的身边,像看热闹的小孩子一样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剑。
“这剑还真是厉害,那么轻易就把我的佩剑给砍断了。”李宗盛轻声赞叹,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半截剑柄,随手把它丢在一边。
“冰凝剑,十**宝排行第七,寻常的剑自然承受不住。”余子淡淡地回答,他手握龙吟剑和独孤剑,也曾在藏剑谷中见过天刑剑,又岂会因为一把冰凝剑而吃惊。
可是李宗盛就不一样了,初次下山的他本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更何况蜀山之上从没有法宝的存在。
“冰冰凝剑啊!第第七啊!好厉害啊!”所以李宗盛吃惊极了,一双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恨不得长在那剑上。
一张稍显发白的嘴唇张的老大,下一秒似乎哈喇子都会流出来。余子清用余光瞥了一眼兴奋不已的李宗盛,嘴角勾勒起淡淡的笑容。
李宗盛让他想起了同样初次下山的自己,对山下的所有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给你了。”余子清随手便将它丢给李宗盛。
“给给给我啊!”李宗盛激动地口齿不清。
“这不太好吧,明明是你把它夺过来的,它应该成为你的佩剑才对。”
“如果没有你,我说不定已经成为它的剑下亡魂了,所以这是你赢得的。”余子清淡淡的笑着,他对这冰凝剑着实没有兴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李宗盛。
他有独孤剑和龙吟剑,尽管这龙吟剑只是第十,但它是慕云飞送给自己的第一把剑,他一定会好好留存着。
“不好,不好!”李宗盛拼命摇头,还想再客气两声,可他爱不释手的样子出卖了他。
冰凝剑轻轻嗡鸣,发出湛蓝色的光彩。宝物有灵,这剑似乎和李宗盛有缘,在他的手上也和在前任主人的手上截然不同。
李宗盛还沉浸在获得宝剑的喜悦中,一把冰凉的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隔着厚厚的衣物,李宗盛都能感受得到它的寒气。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想给我,我就把它还给你吗!”李宗盛以为余子清也是在和自己客气,顿时害怕起来,畏畏缩缩地把剑递出去想还给余子清。
余子清没有接过剑,静静地站着,眼神温润地盯着李宗盛,不似先前的凶戾。
他能够感觉到李宗盛不像坏人,但也不清楚李宗盛为何要帮自己。但是他余子清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你刚刚用的是蜀山剑法,你是蜀山的人,难道蜀山的人也想要这独孤剑?”余子清早已经做好了和天下人为敌的准备,就算多一个蜀山又如何呢?
他不在乎,也不害怕。李宗盛做梦也没想到余子清说变脸就变脸,原本还客客气气地,突然就换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还拿剑指着自己。
两个客栈小二躲在柜台之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热闹。一场大战刚结束,仅存的两人又开始兵刃相交,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是蜀山大弟子李宗盛,清虚道长让我下山来保护你。”李宗盛眨了眨眼,极其诚恳地说道。
“保护我?为什么?”余子清微微皱眉,他看得出李宗盛不像在说谎,但他不知道为何蜀山之人要这么做。
他们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一个弑师的罪人。
“我也不知道,但是清虚道长说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的身份,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李宗盛挠了挠头,他好歹也是个金仙巅峰,罕见的天才,区区几个金仙又怎能奈何地了他,只是因为他不能别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在掩藏蜀山剑法。
余子清久久没有开口,他从李宗盛诚恳的表情中能够看出他绝对没有说谎。
而蜀山的意思呢?是情愿牺牲一个大弟子也要保护自己吗?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余子清看着手中的龙吟剑,他缓缓地抽回了剑。长剑入鞘,发出悦耳的剑鸣声。
“你走吧。”余子清转身,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玉石。不是天山派的掌门玉坠,而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
天山派盛产玉石,这些玉石普遍价值不菲,所以天山派的弟子从不缺钱。
而余子清手中的玉石更是如此,这些玉石都是出自天清宫,每一枚都质量上乘。
他轻轻将玉石放在柜台上,那里正有两双眼睛一直偷偷地盯着他们看。
余子清向前一步,两个小二就后退一步,他们缩在墙角,挤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担心和害怕,生怕余子清拔出剑来将他们两人给灭口了。
“这枚玉石粗略能抵一千两银子,就当是赔偿吧!”玉石轻轻敲击桌面,余子清转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客栈,以及数具尸体,重新又看向了两个小二。
“至于这几具尸体,你们去衙门将所见的一切告诉他们便可,他们不会难为你们的。”修仙者杀凡人,有捕头管,修仙者杀修仙者,纵使是皇室也无权过问,这就是修仙界和凡间的规则。
余子清交代完,踏出秀水楼。李宗盛紧跟其后,余子清迈一步,他也迈一步,余子清停下,他也停下。
“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在拐角的巷口,余子清终于停了下来,再度看向身后的李宗盛。
李宗盛靠着一边的石墙,摆出一副无赖样。
“为啥你不让我跟着你呢?”
“因为跟着我,你会死。”余子清认真地说,这一次,他没有拔剑。
“我才不怕死呢!”李宗盛轻笑,双手环剑,抱在胸前,
“清虚道长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是生是死,一切自有定数,老天爷叫你死,你还能苟活不成?”
“听天由命吗?”余子清喃喃自语。
“还有啊,清虚道长还跟我讲,高山流水觅知音……”李宗盛还想再说,却被余子清打断了。
“我不是你的知己。”
“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李宗盛死缠烂打。
“我们也不是朋友。”余子清的话很轻,却句句杀人诛心。可偏偏他遇上了李宗盛,一个死不要脸的小弟子。
“那我们做对手吧!清虚道长说,这天底下唯有天山派的余子清才配做我的对手,所以我一直想看看你,究竟是头上有犄角呢,还是身后有尾巴呢!现在我算是看清了,你这个人就是薄情寡义,不明是非的小黑驴!”其实李宗盛这次下山还留存了私心,清虚道长曾经告诉过他,普天之下唯有余子清才配称得上是他真正的对手,所以他想试一试,这余子清究竟有多厉害。
“是不是我们比试了,你就会离开?”余子清问。
“没错。”好,那我答应你,余子清刷地拔出剑,真气荡漾,剑气斩断了一辆横在巷子里的粮车。
可是龙吟剑刚刚出鞘,他便猛地吐出一口热血,凝聚起来的真气也溃散开来。
“你受伤了?”李宗盛惊愕,他本就想激怒余子清,逼他和自己打一场,好看看清虚道长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看到余子清这个样子,他一点好斗的心思都没有了。
“没关系,快拔剑吧!无论谁输谁赢,都请你离开我。”余子清捂着胸口,面色苍白。
“我才不要,要是因为你受伤而打败了你,被人传出去了,以后我的脸还往哪里搁啊!”李宗盛咧开嘴,他将手中的剑背到身后。
“而且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再被仇家追上可就死定了,等我跟着你,你伤养好了,我们俩再决斗也不迟,你看怎么样?”李宗盛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他说的话却让余子清感到安心。
在山上,地坤门的弟子们怕他,敬畏他,嫉妒他。他找不到可以谈心的对象,也没有朋友,只有李宗盛。
他不把自己当成天才,也不敬畏他,不嫉妒他。率真的脸上笑容虽然有些猥琐,却让人无比安心。
余子清不想让他跟着自己,因为跟着他会很危险。可是他似乎什么都不怕,只是纠结于要和自己比试。
该说他傻呢,还是他是一个武痴呢?
“好。”余子清虚弱的笑笑,他将剑收回剑鞘,长呼了一口气。
“这不就对了嘛!等你安全了之后,我要和你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到那时,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李宗盛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走。”余子清没有回答他,行踪依旧干脆利落。天色微醺,他们二人准备在这镇上住上一宿。
秀水楼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这里人的生活,闹市上依旧喧哗,摆满了数不清的奇异珍宝。
“卖糖葫芦咯,好吃的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啦!和状元同款的文房四宝,一套只要一两银子啦!”小商贩卖力地吆喝着,要活在这个满是竞争的城池里,谁都不容易。
李宗盛和余子清从闹市接走过,一个白衣束身,一尘不染,一个灰衣长袍,无风自飘,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哎,你看这面具是不是和你很像?都喜欢板着脸。”李宗盛突然看见一个面具,白面丹凤眼,上面画着一张苦巴巴的嘴,像是有人欠了他几十两银子。
“客官真是好眼力啊,这是小人自己画的面具,只要四文一个,绝无重样!”卖面具的也是一个书生,靠着一技之长在这小城里混口饭吃。
“幼稚。”余子清白了一眼李宗盛,
“不过你也确实应该带一个面具,如果日后被人家发现你是蜀山弟子,可能不仅仅会影响到你,还会损害蜀山的形象。”
“哦,说的也对,我瞅瞅啊!”李宗盛在花花绿绿中一眼看中一个,
“你看这个咋样,是不是和我一样嫉恶如仇?”面具黑脸卧蚕眉,肃穆庄严。
像是一个战场之上策马奔腾的将军。
“那你不带一个面具吗?你就不怕被别人认出来?”李宗盛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本就是他们口中的阎王,你有见过阎王带面具的吗?”余子清又瞪一眼李宗盛,兀自离开。
两人各自摇头,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李宗盛留下几枚铜钱悄悄带走了那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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