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毗仪式正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厉辰风从头参与到尾,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对他而言,老方丈只是才结识几天的陌生人而已,可是这段缘分却很奇妙。
待一切事务处理妥当后,他离开了乌蝉寺,临别时,大和尚先来送别。
“我们方丈是个奇人,因为放不下过往,所以才在这里修行。施主这番前来,算是彻底了了心愿,所以他才安心离开。”他叹息道。
“大师,当真存在所谓的轮回之说吗?”他语气复杂道。
“自然,万物皆有轮回。就像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十年前的你和十年的你,这也是一种轮回。”大师说。
“可我对出生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厉辰风困惑道。
“没错,随着时间的消亡,人的身材、发型、嗓音、记忆、观念都可能发生变化,但是其中的因果却依然存在。譬如说童年的你,不小心受伤留下了疤,成年后依然存在。少年的你经过努力,获取了优秀的学业成绩,这辈子都能够持续受用。我们不记得一年前的今天吃了什么饭,但他给我们身体的供给却是真实的存在。曾经的我们不小心说错了话,具体什么内容早已忘记,但是被伤害的人却始终心存芥蒂。你虽然丧失了过往轮回记忆,但你现在做的一切,却和当年种下的因无法割舍。”大师意味深长的说。
“这样啊……”厉辰风恍然。
“普法讲因缘,会提及十二缘起,虽说是在讲一生和一生的关系,实际上却也是一念一念的轮回。五蕴生灭,不止不息。结生相续,何有终止?好的习惯,好的轮回,超越习惯,也就超越轮回。”
“超越习惯轮回?”
“《宗镜录》中有记:然垢净不定,真妄从缘。若昧之,则念念轮回,遗失真性。若照之,则心心寂灭,圆证涅槃。”
大和尚讲完这番话,合掌道一声阿弥陀佛,行礼之后离去。
厉辰风站在原地,将他最后的几句话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他这次来乌蝉寺,原本是为了调查苏清月的事,却不想竟然牵入了一段百年奇缘。表面上看似没有收获,实际上却是受益良多。他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苏清月,亲自把事情问个清楚。
燕京这年的冬天,又冷又长。
当苏清月再次出现时,已经是次年四月份了。
她这回失踪了整整半年,厉辰风已经由焦虑变成了烦躁乃至煎熬。
在这段时间里,他认真梳理了两人的关系。
以前他觉得这是亲情,可是现在,又或许在很久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已经悄然发生转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厉辰风坐在阳台上,闭眼仔细回忆。
因为幼时被绑架的过往,他小时候对苏清月非常依赖,甚至比对自己母亲更亲近。
可是进入青春期后,他就开始频繁的做梦,对那个女人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幻想。这莫名的情愫,让他感到罪恶而恐慌。
他一面小心翼翼隐藏心事,一面不由自主地追随苏清月的身影。
只要看到她,厉辰风就会悄然被吸引,再也无心其它。
最让人烦躁的是,那女人向来冷静淡然,表面上看似温和好相处,实际上却是冷清清地坚守着自己的小世界,拒绝任何人进入窥探。
她很容易发愣走神,又总是喜欢盯着他看。不过那视线,却仿佛穿过自己在回忆另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他曾经试探询问过,可苏清月却顾左右而言它,根本不肯讲实话。
这让厉辰风越发气恼,两人关系也日渐恶化,虽说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日常交流却少得可怜。
随着年纪增长,他的情感也愈发炙烈狂热,而且隐隐有无法压制的趋势。
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毅然选择了留学,然而这根本无法斩断那份情思。
他在国外的时候,每天思考最多的就是:那女人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休息?喜欢她的人那么多,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接受了别人的追求?
强烈的焦虑不安让他无数次拿起电话,最后却又悄然放心。
从小到大,爱慕自己的女孩子不计其数,即便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前任女友,也不惜自降身份倒追于他。挫折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他的这份感情,已经恣意纵生了数十载,到头来已经没了开口打破僵局的勇气。如果对方明确拒绝,她会不会从家里搬出去,拒绝跟自己接触见面?到那个时候,自己连那一张所谓的亲情牌也没有了……
他就这样茫然的逃避、等待着,直到有天,厉母的一番话,才让他迫不及待地回国。
“咱们家恐怕要办喜事了!”她在电话里喜气洋洋道。
“什么?”厉辰风顿时起了警惕。
“清月呀,这次的相亲对象,双方似乎都很满意,已经约出去了好几次。要是这回真成了,我得好好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
厉辰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主意要回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国,并且搅黄了两人。
“听说你上高中的时候,曾经让女孩怀过孕?”他找到了那个相亲男。
“那时我年少无知,所以……”对方惊慌道。
“你在大学时,有个稳定交往的女朋友,两人相恋四年,原本已经约定了婚期,后来就突然取消,为什么?”厉辰风冷声道。
“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小矛盾,所以导致感情不和……”
“错,因为女方父亲公司出现了财政危机,你觉得无利可图,甚至还会成为自己的负担,所以果断选择放弃。”
“那又怎样,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
“可她却为了这件事跳楼自杀,你不觉得心中有愧么?”
“我……您想做什么?”相亲男额头直冒冷汗。
“离开苏清月,滚得远远的。她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相反,还会有无穷尽的麻烦……如果你不想被我针对的话!”厉辰风阴恻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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