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武尊

    
    一碗蓝翎雀舌汤，需要用二十条雀舌，配合其他各种珍稀药草，以文火慢炖十个小时，直到蓝翎雀舌全部融化在汤里，才算熬成。
    蓝翎雀是四级异兽，每只价值上万元。这碗汤单是雀舌的成本，就已超过二十万元，更别说还有其他珍惜药材。
    这样的蓝翎雀舌汤，老妇人每天都要喝一碗。除了蓝翎雀舌汤，老妇人每天还要喝雪绒火蛇羹、鹿血龟灵酒、黄芪人参茶等等。
    这些东西，每样都价值数十万。每天老妇人的这些花费，加在一起，超过上百万。只为了给老妇人滋阴补气，让她能多苟延残喘些时日！
    老妇人从身边中年妇女托着的托盘中，拿过一片洁白的丝帕，轻轻擦拭了嘴角，然后把丝帕交给了另外一名中年妇女。这名中年妇女直接将丝帕，放在了一个湘妃竹编的提篮里。
    提篮里已经放了一些，沾染了老妇人痰液的丝帕，晚上这些丝帕，会在专人监视下集中烧掉。目的是防止心怀叵测之徒，通过丝帕上的东西，分析出老妇人的健康状况。
    叶知秋觉得，这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叶家老奶奶已是将死之人，在修行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大限之日何时到来。
    老妇人混浊的眼神，看了一眼叶知秋，声音嘶哑的道：“知秋？你是仁义家的第三个孩子吧？”
    叶知秋点点头，“是的。老奶奶。”
    老妇人道：“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叶知秋老老实实摇头，“回老奶奶，知秋不知。”
    老妇人忽然转头对身边的中年妇女道：“今天天气不错，我要去外面转转。”
    两位中年妇女轻轻搀扶起老妇人。一位侍女赶紧送来了一根又轻又韧的藤杖。中年妇女接过去，再递到老妇人手上。老妇人拄了藤杖，缓步走下高台。
    叶知秋起身，老妇人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道：“陪我到外面走走。”
    叶知秋感觉老妇人的手虚弱无力，而且颤颤巍巍的，似乎身体在抖？
    叶知秋托着老妇人的胳膊，微微用力，让她把身体尽量往自己身上靠。
    这本是叶知秋下意识的举动。没想到，老妇人转头对她露出微笑，低声道：“真是个好孩子。”
    叶知秋小心的扶着老妇人，一步一步缓缓走出观塘阁，走上大平台，来到栏杆前。
    那些中年妇女和侍女们，都很知趣的停在两米外等候。
    老妇人望着观塘山的山坡上，那些鳞次栉比的宅院，以及忙忙碌碌的人们，轻声道：“看到下面，你心里想些什么？”
    叶知秋不知道，家主老奶奶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她一头雾水的快速瞥了老妇人一眼，看到她正在认真的看着下面的景色，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叶知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但是，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于是，叶知秋一脸羞愧的说道：“家主老奶奶，我，我心里什么都没想。”
    老妇人继续望着下面的景色，轻声道：“那是因为你的心没有静下来。”
    叶知秋试着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但是，却始终没办法做到。她心里忍不住会想，她父亲和她刚才交谈的事。更让她纠结不定的是，她该不该把这些事告诉家主老奶奶。
    叶知秋低下头，小声道：“家主……”
    老妇人制止她，道：“不要叫我家主。叫我老奶奶就是。”
    “老奶奶，怎样才能把心静下来？”
    老妇人道：“你静不下心来，那是因为你经历的还不够。等你经历足够多的大风大浪，自然就能保持心中的宁静。”
    叶知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她试着把心里的念头全都摒除。再仔细看着下面的宅院，还有忙忙碌碌的人们。她的心里有种睥睨终生的念头。似乎自己就好像高高在上的主宰，看着一群蝼蚁一样。
    叶知秋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立刻打散了这个念头。紧张的望着老妇人。
    老妇人转过头来，混浊的眼神望着叶知秋，道：“是不是觉得，自己仿佛是掌控一切的主宰？”
    叶知秋连连点头，仿佛受惊的小鹿。
    老妇人转头继续望着下面的景色，轻声道：“登高临远，看到下面的芸芸众生，仿佛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几乎所有人都会有这种念头。但却极少有人想到，从下面往上看，上面的人一样渺小。”
    “无论是高高在上，还是在山脚底下，人的大小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人所处的位置。当年，我刚刚嫁到叶家，只有二十出头，每天无忧无虑，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从二十多岁初为人妇，到现在的垂垂老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气，一转眼二百多年过去了。我也从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变成了叶家的家主。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整个家族的存续繁荣，都压在我的肩膀上。我很累。”
    叶知秋忽然莫名的心酸。她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家主，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会对她说累。
    老妇人继续道：“但是，坐在家主这个位置上，就算再累，我也必须撑着。最初的几十年，我撑的很累，因为我无论做任何事，都不允许有任何不完美。”
    “但是，到后来，我的顾虑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当初那些跟着我的左膀右臂，全都老去。我用的顺手的人，也纷纷凋零。换上来的，都是不认识不了解的年轻后辈。”
    “其实这都可以理解。任何一个朝代也好，家族也罢。当初开创时期，大家一起打拼，彼此都有过命交情，主仆之间也都信任有加、忠诚不二。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血缘和亲情变得越来越淡，能够维系整个家族团结的，只有权力和财富。”
    “不过，权力和财富能够拉拢人心，却也能让人利欲熏心。这两百年，我见多了争权夺利的种种丑行。也听多了对我的阿谀奉承。对了，你为什么从喀什尔回来？”
    叶知秋不知道家主老奶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一怔，下意识的说道：“我想爹娘了。”
    老妇人笑了，道：“你若是个会拍马屁的孩子，这时候应该说，你想我这个老不死了。”
    叶知秋红着脸，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说的想爹娘，本身就是半真半假的托辞。而老妇人分明也知道这一点。
    老妇人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会对我说‘想我，牵挂我’之类的话。我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但是，哪怕是假话，听着也顺耳。有时候，我明知道他们说的是假话，可照样想听。”
    “于是，他们都捡我喜欢的听，我也乐的听着顺耳。时间久了，他们都以为，我分不清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再过段时间，他们就再也不对我说真话了。”
    叶知秋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什么。
    老妇人望着叶知秋，轻声道：“好孩子，告诉我，你为什么从喀什尔回来？”
    叶知秋不知道家主老奶奶说这番话，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故意在套自己的话。她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让家主老奶奶知道真相。
    于是，叶知秋把自己所知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向老妇人说了一遍。
    叶知秋以为老妇人听完会暴怒。但实际上，老妇人听完，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古井无波。
    她继续望着下面，问叶知秋道：“知秋，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叶知秋想了想，摇摇头，老老实实的说：“我不知道。”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凌厉如刀。叶知秋被老妇人的眼神罩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老妇人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叶知秋低下头，小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老妇人移开目光，眼神中的凌厉瞬间消失不见，双目依旧混浊不堪。她道：“你不知道怎么做，是因为王小天是你朋友，而叶知山是你的亲人，对吗？”
    叶知秋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妇人看到她的动作，问道：“为何既点头又摇头？”
    叶知秋回道：“您说的话，开始我觉得是这样。王小天是我朋友，叶知山是我堂兄。两人之间发生了恩怨，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
    “从心里来说，我希望王小天在这件事上，能得到公平的对待。但从家族的角度，我也不希望咱们叶家的名声受损。不过，我转念一想，即便王小天不是我朋友，如果我遇到了这事，我觉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希望家族的荣誉，建立在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基础上。”
    老妇人轻轻点头，道：“你能为家族考虑，很好。那么，你觉得从家族的角度，下一步该怎样做？”
    叶知秋想了想，道：“我觉得，应该分成内外两种方式。对外，王小天的言行的确狂妄。为了维护叶家的声誉，有必要采取一定措施。”
    老妇人问道：“什么措施？”
    叶知秋道：“那要看对内如何处置了。”
    老妇人问道：“你说说，对内如何处置？”
    叶知秋沉默了片刻，鼓足勇气道：“至少要查清真相。”
    老妇人淡淡一笑，“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
    叶知秋低头不说话。
    老妇人道：“你放心大胆的说，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叶知秋抬头望着老妇人，努力鼓足勇气，道：“大房。”
    老妇人道：“你是想说，是大房叶仁武在背后搞鬼，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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