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少帝

    
    重新退出监牢，沈馨把夜痕推了进去，来到沈炼面前。
    沈炼在夜痕对面的床上坐下，慢慢讲述起昨天晚上他的经历。
    身为典史，沈炼主管的是刑狱，俗话说，刑狱无小事，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会稽县衙遵循西周儒家所说的“择中立国”的说法，建在县城中心位置，而沈府则在会稽县城的东南角，到县衙有一刻钟左右的路程。
    出了府门，沈炼想先找沈良说的衙役小陈问一下情况，却想不到门口空空如也。
    沈良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会儿已经牵着马匹气喘吁吁的过来了。
    接过缰绳，沈炼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问道：“小陈呢，门口怎么没人？”
    沈良躬身道：“陈官爷说县尊大人还吩咐了他其他急事，跟小的说了一声就走了。”
    “这么急吗？”沈炼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想，点了点头，一抖马缰，健马前蹄一抬飞掠而去。
    此时已经是戌时，整个天地只有天上星辰给的点点微光，不过对这座县城沈炼已经熟到如数家珍，认出道路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疾驰了半刻钟左右，沈炼突然一拉马缰，骏马人立而起，唏律律一声停了下来。
    因为，就在此时，街道不远处的一处民居中，一声惨叫传了过来，虽然声音不算很响，但身为会稽县典史，一身武功又颇有造诣，沈炼还是清晰的判断出来，而且准确的判断出方位和距离。
    脚尖在马镫上一点，沈炼已经腾身而起落在街道边上的屋檐上，旋即又是一点，几个起落来到了刚才发出声音的小院中。
    判断了一下方位，沈炼朝左手边的房间冲了过去，他对自己的判断相当自信，冲的也很坚决。
    提高警觉，沈炼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事急从权，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刚进入房间，一道黑影从他右侧飞掠而出，带着呼呼的破空声朝他冲了过来，速度飞快，一看就是高手。
    面对这一幕，沈炼沉着冷静，右手迅速的按上刀柄。
    “呛”一声，腰间雁翎刀出鞘。
    顺着刀的去势，沈炼右手手臂一甩，腰刀划过一道完美弧线朝来人劈了过去。
    沈炼这一刀只是起手式，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想好了连绵不绝的后招。但是，结果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只听“噗”一声，沈炼的腰刀结结实实砍在来人身上，顿时鲜血飞溅，有几滴血滴还溅到他的脸上。
    “怎么回事？”沈炼心下疑惑，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也就在这时，一声惊叫从沈炼所在的房间角落响了起来。
    从口袋里拿出火折子，沈炼用力一吹，火折子燃烧了起来。
    借着昏黄的火光，沈炼看清了眼前的情形，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只见，在传出女声尖叫的地方，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女子正抓着被子蜷缩在床的角落，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被子覆盖不到的地方，女子如凝脂般的香肩瑟瑟发抖，充满了诱惑。
    在自己前方不远处，沈炼看到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穿着深色睡衣的男子尸体，在那男子的胸口，一道血痕从右腰经过心脏一直来到左肩，看上去触目惊心。
    “完了，难道自己听错了？”这一刻，沈炼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现场的情况很明显，这房间居住的是一对夫妻，感觉到自己踹门进来，练过武功的丈夫首先反应过来，从床上飞掠而出扑向自己，被自己顺手一刀给砍死了，然后，不会武功的妻子才有了反应，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办？”沈炼思绪电转，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小院的大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是“砰”的一声，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踹破了院门闯了进来。
    “什么事！”还没等沈炼反应过来，门口处已经传来了一个沉凝的喝问声，而后，几人闯了进来，当先两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火把，把这一片空间照的如同白昼。
    进来的是五名衙役，借着火光，他们第一时间看清楚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人。
    “典史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沈炼，沉凝声音的主人惊讶的问道。
    沈炼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并没有回答这人的问话，他一眼就认出来的五人的身份，会稽县壮班捕头张昊以及他手下最得力的四大干将壮班四虎。
    “张捕头，你看......”就在这时，拿着火把的孙三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惊骇的对张昊汇报道。
    “典史大人，你的刀。”几乎同一时间，赵大看到了沈炼手中带血的腰刀。
    “典史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冷冷的看了沈炼一眼，张昊沉声问道。
    看到沈炼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张昊心中暗自狞笑，但脸上却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大人，看来我只能把你带回去了。”说着朝后面两人挥了挥手。
    见张昊招呼，钱二和李四两人立即上前几步，拿出随身携带的铁链把沈炼锁了起来。
    “你就不考虑反抗一下？”夜痕微笑着问道。
    沈炼怪异的看了夜痕一眼，暗道这家伙怎么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是心理素质好还是太看轻这件事情了，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如果我跑了，我就会成为逃犯，我妹妹也要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夜痕淡淡一笑道：“而且你还有恃无恐对吧。”
    “你......”沈炼想不到自己居然被看破了心思，看着夜痕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夜痕道：“从你的表情来看，你并没有恐惧焦虑，而是愤怒和拭目以待的期待感，”顿了顿沉思道，“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当我说跟县尊大人立下军令状的时候你反倒紧张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
    沈炼断然道：“这点你不用关心，你看的也不对，不过既然你都已经接下来了，那就好好去查吧。”
    夜痕点了点头：“那好，典史大人，那你先说说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吧，你自己经历的事情，肯定能看出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沈炼道：“小痕，既然我叫你一声小痕，你也不要叫我典史大人了，要不叫我一声大哥吧。”
    说到大哥两个字的时候，夜痕惊讶的发现沈炼居然有点心虚。
    “成，大哥，”夜痕的反应倒很干脆，“那你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件事情的疑点确实有，”沈炼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首先，那个小陈明显是引我到那里去的，而且这么快就跑了，很可疑。”
    夜痕道：“可疑在哪里？”
    沈炼不解的看着夜痕道：“小痕，这......不是很明显吗？”从一开始夜痕的反应来看，他的才智应该不差，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清楚呢。
    “他肯定是引我到那里去的，这不是很明显吗？”沈炼下意识道。
    夜痕莞尔道：“大哥，如果你要引一个人进入一个陷进，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沈炼沉思一下道：“不错，照理来说他应该自己带我过去的，他让我自己一个人去那里，时机的把握就难上很多，虽然那里是我去县衙的必经之路，但要算我到那里的时间必然要费一番功夫，哪有自己带我去来的容易。”
    “不错，那么，这里就存在三种可能性了，”夜痕侃侃而谈，“第一，小陈确实有问题，他就是要引你到那里去，而且有必要的话还可以否认自己找过你；第二，县令确实叫小陈去了，那么这个陷进就是县令布的。”
    “县令布的？不可能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炼惊讶的道。
    夜痕道：“大哥，我们现在分析的是可能性，而不是这样做的原因，找到可能性以后我们才可以进行一条条的排查。”
    “这思路挺别致的，”沈炼心中暗道，旋即问道，“那......第三种可能性呢？”
    夜痕道：“沈良撒谎，小陈根本没来找过你。”
    听了夜痕这话，沈炼沈馨兄妹同时一震，同时道：“不可能。”
    夜痕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沉声道：“当然，对于跟你们一起生活了十来年的亲人，你们对他自然是信任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也是最了解你们生活习性的人，在县令、小陈和沈良三人中，最容易算出你什么时候能到达他们布置的陷进，那恐怕非沈良莫属吧。”
    听了夜痕的话，沈炼兄妹都脸色苍白，沈馨一把抓住夜痕的手臂道：“小痕，不可能的，沈良不可能陷害我哥的。”
    夜痕又轻轻的拍了拍沈馨的手臂，柔声道：“当然，我只是在分析优劣而已，馨儿你的直觉一直很准，你说不可能就肯定不可能，”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如果沈良撒谎，那这个谎言也太容易拆穿了。”
    夜痕的话说的沈馨两兄妹都是有点莫名其妙，心中都升起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夜痕说的不错，沈馨的直觉确实一直很准。
    还没等他们开问，夜痕已经继续道：“而且刚刚大哥说出这件事情后我也分析了优先级，我的优先级还是小陈排最前面，而后是县令，最后才是沈良，至于分析过程我这里就不讲述了。”
    夜痕话音刚落，沈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再给夜痕分析下去，他们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奔溃了。
    “大哥，你再说说其他疑点吧。”夜痕继续道。
    沈炼道：“第二，张昊来的太巧了。”
    夜痕莞尔道：“那是自然，一个堂堂壮班捕头，居然亲自带人出来巡逻，而且还带了自己手下四大得力干将，这简直脸上就写着我不正常这四个字，”说到这里夜痕脸色一寒，“我看他们是想在你反抗的时候强行把你拿下。”
    沈炼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夜痕继续道：“大哥，还有呢？”
    被夜痕这一问，沈炼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呐呐道：“没有了，”旋即又不服的道，“小痕，你呢。”
    夜痕莞尔道：“大哥这是考我呢。”本来夜痕也不是这么不依不饶之人，只是一方面自从自己接了这个案子，沈炼的心变的沉重起来，他想调节一下气氛，另一方面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让他对自己更有信心。
    被夜痕这一怼，沈炼顿时老脸又红了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夜痕道：“大哥是被一声惨叫吸引过去的对吧。”
    沈炼恍然道：“不错，那个惨叫的人我后来再也没见到过了。”
    “大哥觉得那声惨叫是活人的惨叫还是死人的惨叫？”死人不会惨叫，但沈炼自然听得懂夜痕的意思是惨叫之人是不是发出惨叫就死了。
    不过，对于这一点，沈炼倒还真没怎么注意，他当时只顾着赶过去看了，哪管得了这么多。
    既然沈炼回答不出来，夜痕自然没有必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继续问道：“大哥觉得自己有杀人吗？”
    沈炼疑惑道：“小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我是被人陷害的，但这人死在我手上应该是千真万确的吧，否则他们怎么达成陷害我的目的呢。”
    夜痕沉声道：“不，大哥，这人不是你杀的，对这点我非常肯定。”
    沈炼还没反应过来，沈馨已经激动的又一次抓住夜痕的手臂，还不停的摇晃着：“小痕，你说......你说我哥并没有......并没有杀人？”
    看着夜痕那面条一样的手臂被沈馨晃的跟波浪一样，又看了一下夜痕脸上那泰然自然的神情，沈炼心中暗道：“这夜痕的性格可是真坚忍啊，这断臂被这么摇晃，该有多疼，他居然吭都不吭一声。”
    如果夜痕知道沈炼的想法，他一定要心中大呼冤枉：“天可怜见，大哥，我这可是享受啊，你看，馨儿跟我不是越来越亲近了吗，大哥你放心，就算为了博取馨儿的欢心，这件案子我也会查清楚的。”
    看沈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一副要让夜痕再说一遍的样子，而沈炼却认为由于太过疼痛夜痕已经讲不出话来了，急忙厉声阻止道：“馨儿，不要再摇了，你看小痕的手臂，也不注意着点。”
    听了哥哥的话，沈馨猛然醒悟过来，赶忙退后几步，歉然的看着夜痕，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