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村位于会稽县南端,人口超过八百,是会稽县名副其实的大村。
第二天,午时刚过,夜痕他们一行四人已经出现在了陈村村口。
既然已经答应了,夜痕就一点都没有耽搁时间,第二天一早就跟沈炼去了县衙,跟县令童林报到后就直奔陈村。
由于县衙捕快没什么值得信任的,再加上习惯问题,这次夜痕他们出行也没有带其他人,一行四人就是夜痕、沈馨、沈良、沈玉他们自己。
为了行事方便,夜痕给沈良也要了一个会稽县快班衙役的编制,又让沈馨和沈玉女扮男装。
沈玉还好,本来就有点浓眉大眼,穿上一身男装后很有一点男孩子的味道。但沈馨就不行了,他实在长得太美了,那雪嫩的肌肤,闪亮的大眼睛和精致的五官绝对不会出现在男孩子身上,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掩耳盗铃也是要装装样子的。
“小痕,我们先去哪里?”沈馨问道。
“先随便转转吧,”夜痕回了一声,随即转向沈良道,“良子,你跟玉儿先找个地方把马车停下来,让马匹到周围去吃点草,我跟你们小姐先去逛逛。”
良子是夜痕给沈良取的新称呼。
沈良应了声是,跟妹妹驾着马车离去了。
陈村这个村不仅大,生活条件也还不错,到处可见半新旧的泥土房。
由于现在已经过了农忙时节,夜痕两人一路前进,到处可见这里的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茶,甚至还有一些在进行娱乐活动。
“这村不错啊,我们会稽县的百姓生活水平都这么高吗?”夜痕一边观光着一边随口问道。
沈馨道:“应该没有吧,我好像听说过陈村在我们会稽县算是富村了。”
夜痕点点头,陷入了沉思,照理来说这样的村应该还不至于到官逼*民反的地步啊,而且听说小陈本来就是这个村的人,大家乡里乡亲的,怎么会到斗殴至身死的地步呢。
古代的农村道路基本都没有经过规划,一路上弯弯绕绕的。转过几个弯,夜痕他们进入了一条新的道路。
“馨儿,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没走几步,夜痕指着前方对沈馨道。
循着夜痕手指的方向,沈馨发现那里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正在那里缝着衣服,而在妇人视线所及的地方,除了自己两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两人一来到那名妇人身前,刚想询问,妇人显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在这时候也抬起头来。
看到夜痕两人过来,妇人眼中流露出惊异的神色,不过这也难怪,他们两人实在是太怪了,虽然夜痕没穿县衙捕头的服饰,但一身衣服得体干净,而且面料一看就不错,再加上还坐在轮椅上,这就很能让人产生遐想了,再加上后面身材高挑匀称面容绝美的假小子沈馨,让夫人看着一阵惊艳。
“夫人,能向你打听个事儿吗。”夜痕微笑着问道。
妇人扫视了一眼夜痕轮椅边上沈馨挂着的长剑,眼中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没有开口说话。
夜痕继续道:“夫人,我叫陈叶,是陈大壮的远房亲戚,不过这边我还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夫人能给我指一下路吗?”
听到夜痕提起陈大壮,妇人脸上的警惕神色更浓了几分,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不过,夜痕显然有锲而不舍的精神,眉头微蹙道:“夫人,看你的样子,大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妇人终于开口了。
夜痕微笑道:“从我们陈家的族谱来看,我应该算是大壮的叔叔吧。”夜痕的神情从容自若,真的很难让人看出他在撒谎,边上的沈馨都差点信了。
“你真是大壮的族叔?”妇人迟疑的问道。
夜痕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大壮出事了。”虽然夜痕的表情看上去很真,但妇人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迟疑。
“出了什么事了?”夜痕身体猛的前倾,由于动作太快,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好在身后的沈馨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住了。
看到夜痕如此真情流露,妇人脸上的警惕之色终于退了一点,沉吟片刻道:“昨天上午他跟县衙一个捕快起了冲突,结果失手把人打死了。”
“起冲突,怎么会起冲突的?”夜痕皱眉问道,“听说我这位远房侄子挺憨厚老实的,不应该会跟人起冲突才对啊,而且还是办案的捕快,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愤怒的神色,迟疑片刻咬了咬牙愤愤道:“还不是被逼的,大壮母子两都快活不下去了,陈立林这混蛋......”
说到这里,妇人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看到其他人才舒了口气。
“陈立林是?”夜痕不解的问了一句,旋即恍然道,“就是那个捕快吧。”
妇人点了点头,但又不说话了,其实这也正常,民怕官是中国的传统美德,如果不是实在太愤怒了,夜痕的表现又让她完全相信,恐怕那几个字都不会讲。
“夫人,你跟我讲一下情况吧。”夜痕的声音中带着恳求和迫切,甚至还透着一丝丝惶恐,他前世出生于整个帝国最大的监察情报家族,对这些自然驾轻就熟。
看着夜痕殷切的眼神,又看了一下他坐在轮椅上的可怜样子,眼神中露出挣扎的神色。
看着阴晴不定的妇人,夜痕也不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悲戚。
良久,妇人终于无法忍受夜痕的目光,叹了口气道:“好吧。”旋即又道,“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没事,谢谢夫人。”夜痕赶忙道。
妇人目光又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四下还是无人才鼓了鼓勇气道:“大壮的母亲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生病了,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可谓是倾其所有,再加上夏季税县府又收了三次,导致他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夏季税不是一年一次吗?怎么会被收三次的?”夜痕疑惑的问道。
妇人咬牙道:“听说就是因为那个天杀的县丞胡杰,自从他来了以后,去年不管是夏季税还是秋粮税都被收了两次,今年更是变本加厉,光夏季税就被收了三次之多,我们陈村已经算富庶了,这两年来也被逼的日子很难过,更别说其他村了。”开始说以后,妇人就有点滔滔不绝起来,说的话也失去了顾忌。
听着妇人的话,夜痕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又想不清楚。
夜痕问道:“那县衙是以什么名目收第二次第三次夏季税的呢。”
妇人道:“来收租的官差说没收到赋税。”
“没收到赋税?都是他们自己收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个理由也太拙劣了点吧。”夜痕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自己收了赋税又说没收的。
妇人回忆了一下道:“像今年收赋税的虽然都是官差,但好像不是同几个人来收的。”
听到这里,夜痕突然想起一开始自己觉得怪异的事情是什么了,问道:“夫人,你是怎么知道赋税是县丞收的?”照理来说,老百姓能知道的应该就是县里收了赋税,他们哪搞得清楚是谁负责收税的,不要说在古代,就算是信息发达的他的前世,很多人也搞不清楚这些关系。
妇人脱口道:“当然是来收税的官差说的。”
“那县丞的名字也是官差说的?”夜痕继续问道。
妇人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县丞的名字。”
听到这里,夜痕微微回头,与沈馨目光相对,两人都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哪有官差来收租一边还要说是谁让他们来收租的,更何况是县丞胡杰的名字。
“夫人,那你们的赋税都是交给谁的?”夜痕继续问道。
妇人怪异的看了夜痕一眼道:“当然是交给里长了。”
里长?对于这个概念夜痕还真没听说过,不由看向了沈馨。
沈馨莞尔一笑,在夜痕耳边轻声解释着。
原来,在明朝,虽然明面上县级已经是最小的行政单位,但每个村也需要进行管理,对村的管理制度叫里甲制度。
里甲的管理以自然村为单位,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一里十甲,每甲十户。每里推举丁粮多者十人为里长,每人轮流担任一年,十年一周转。每甲以丁粮多少为顺序,每户在十年中轮流担任一年甲首。里长的行政管理职责是:管理和约束里内人户,检查督促生产,调处本里的民事诉讼和轻微犯罪,催征钱粮等。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村的里长往往由一人连续担任。
回答了这句话,妇人脸上神情突然变的怪异起来,也警惕起来问道:“公子,你问这些东西干嘛?”
夜痕一听,知道自己问多了,讪笑道:“没有,只是随口问问。”
不等妇人反应过来,夜痕已经回到了主题道:“夫人,能跟我说说大壮和那个官差起冲突的过程吗?”
妇人哪是“老奸巨猾”的夜痕的对手,一下子又被勾起了怒火,咬牙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但听村里人说,是陈立林三番两次上门挑衅,甚至还要摔掉大壮母亲的药罐,把大壮那久病的母亲抓进县衙监牢,大壮忍无可忍才动手的,岂料出手太重,把人给打死了。”
听了妇人的话,夜痕心下感慨,莫欺老实人,否则他一旦爆发比流氓痞子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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