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80后的挣扎

    
    我原以为他们会说吃牛排，日料一类的，没想到就是一顿火锅，我有点哭笑不得。我们学校周围的火锅不仅是自助，凭学生证还能8折优惠。并不是他们刻意替我省钱，而是大学时代的友谊就是那么的青涩和纯粹。
    吃完饭已经快11点了，大家接着往KTV的方向走，并没有要回宿舍的意思。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线上娱乐，宿舍的上网费也不像现在这么优惠，KTV成了我们普遍又廉价的娱乐方式。路上行人不多，我们一路叽叽喳喳也并不显得冷清。KTV门口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人行道边。
    “嘿，大脑袋，怎么是你？大半夜的不在宿舍睡觉在外面浪什么呢？累成这样？”我不客气的上前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一个叫大脑袋的同学，恰巧我遇到的就是我的铁哥们“大脑袋”林铮。他是我以前同宿舍的一员，硕大的脑袋，圆脸，小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缝。
    “靠，我以为谁呢？你以为我出来玩的啊，今天第一次出现场，就被支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球场。这个时间能回来就不错了，我还没吃饭呢。”他头发有点乱，脸上布满汗渍，背上那个半新不旧的牛仔包还保持着被人蹂躏拥挤过的样子，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是一桶方便面和一瓶水。
    “出什么现场？你改做警察啦？快说快说。”郑晓佳一直是系里的八卦王，从不放弃打听任何新鲜事的机会。她两手同时搭在我和林铮的肩上，脑袋从中间伸了过来。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反正这个时间宿舍也进不去了，走，跟我们K歌去吧。晚上就住我那里。”我一下子明白了，夺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拉着他往KTV里面走。
    “一会坐下跟你说，他这是替了我的班了，不说谢谢我，还这么多废话，那我让别人接手喽？”我转头向郑晓佳解释道。林铮虽然很疲倦，但是迫于我的“淫威”，不住的向我拱手。这个时间即使能翻墙进入学校，宿舍大门也已经关闭了，一想起宿管大妈喋喋不休的盘问，他便顺从的被我们推着往里走。
    以前，我是飞狐的体育记者，因为一直在上海，也负责上海足球现场的采访任务。不过现在去了保险公司，这个岗位也就空了出来，但是我是有推荐权的。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既喜欢足球，专业水平也不差，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跟我私交甚好的林铮。也算是给他一个实践的机会，也能赚点兼职的收入。因为最初期的记者，都不需要全职，只要有时间，能完成主编给出的任务，也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更何况大学生最多的恐怕就是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了。我记得去年亚运会的时候，我没日没夜的赶稿子，几乎每天只吃一顿饭。也就是那段时间，胃彻底坏了，直到现在还没彻底好。不过那一个月我拿了一万多的稿费，这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已经几乎相当于我一整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今天你去现场了？”我给林铮开了一瓶可乐。
    “是啊，第一次报道比赛，宿舍里也没有电视，我只能去现场看啊。”他打了一个嗝，擦掉了嘴角的可乐泡沫。
    “看电视还能直播啊？”郑晓佳又凑了过来。
    “你以为呢？大多数网站赛事的报道，包括文字直播间，其实都是一边看电视，一边打字直播的。”郑晓佳家庭条件比较好，又是女孩子，并没有接触过这一块的实际情况，对这方面充满了好奇。
    “我哪有你这条件啊？还能看电视。再说这种低级别的联赛，电视都未必直播。”林铮掀开方便面，一股热气混着方便面的香味直冲他的脸，显得白净的脸上油光满面。
    “那也不应该这么晚啊？今天的比赛我记得下午六点就结束了啊。”
    “是啊，比赛结束是六点，但是我还要整理文字，你看看我记得多详细。”他嘴里塞满方便面，口齿不清的指了指身旁的包。我掏出他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赛事的细节，几乎有5张A4纸那么多，差不多每一分钟都有详细的记录。
    “比赛是结束了，可我还要到处找网吧上传报道，几乎是把体育馆周围都跑遍了。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个居民区里找到一家地下网吧，可累死我了，而且主编还一个劲的催我。你知道今天的比赛在哪吗？我换了两趟公交，两条地铁线，光单程就花了两个多小时。你看看我的手机，中国移动竟然欢迎我来到江州省。我靠，真是服了。”他努力的咽下最后一口泡面，一口气把剩下的面汤也喝干净了。“这点稿费今天都花在路费上了，我都没舍得买瓶可乐。”又抓起面前的可乐，一口气喝下半瓶，瓶中的可乐气泡飞快的上升到瓶口。
    “也是啊，我用的是笔记本电脑，在现场能一边看球，一边写报道。比赛结束后十分钟我的稿子就交上去了。”我笑着扔给林铮一根香烟。
    “你怎么交上去的？难不成现场拉网线？”他嘴里叼着烟，瞪大眼睛问我。
    “你难道没听说过有一种东西叫移动网卡吗？里面插一张手机流量卡，再插到电脑的USB接口上，就能上网了啊。”我把打火机扔给他，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的眼神看着他。
    “嗨，我以为是什么高科技呢。这一套设备都备齐了，要一万多了啊！我现在写一篇报道也就120-150块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赚出来啊”。他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吐出一个烟圈。
    “话说的是没错，不过你也知道，赛事报道讲究的就是一个时效性。各大门户网站其实都在争着以最快的速度出报道，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点击率。如果你连续几次都像这次一样，隔一两个小时才出报道，很快编辑也就不会选择你了。”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面对着林铮。“我一开始一篇报道也就50块的稿费，但是很快，编辑觉得我报道速度快，稿子写得好，就会慢慢给我增加其他约稿的机会。比如说针对某个球员表现的评论，针对某个现场话题的评论员文章，等等。所以到后期，每场比赛我都可以获得直播，赛后报道，专访，转评的机会。你就单纯按照字数来算，一场比赛我就能有500-1000的收入。有时候还是一周双赛，按照平均一个月6场来算，你自己算算多久能赚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我一口气说了许多，同学塞给我的话筒在手里捏了许久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还真是这么回事。编辑今天跟我说了，下一场我如果还是这个速度，后面就不会让我报道比赛了。”林铮眼睛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歌曲MTV，心里计算着。
    “就是嘛，你白叫大脑袋了，这么大的脑袋这点事情都算不清楚？”我白了他一眼。
    “不过，我虽然知道你打字速度快，但是你是怎么做到一场赛后同时出这么多篇报道的？”林铮还是不死心，拉着我的胳膊，小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这里面就有技巧了，当然我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你要做的时间长了，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办法。不过呢。。。”我卖了个关子，朝着他坏笑了一下，“叫声师傅，我就告诉你，独家经验，密不外传，可是要付学费的哦。”
    “以后我的稿费分你一半，你好好给我讲讲。”
    林铮真是个实在人，我一句玩笑话他居然这么认真。其实我当时也是因为他的厚道，才把这个机会给了他。
    “哎呦，还当真了啊，我哪能这么坑你辛苦赚来的稿费啊。再说了，我可是知道初期攒点稿费多么的不容易了。”我拍着他的肩膀，“一会你去给我买包中南海就好了，就当学费了。”
    “哎呀，你们两在开什么小会呢，快来唱歌，今天给你庆祝，主角怎么能不唱啊。”师姐他们把我拽到点歌台前。
    “对啊对啊，我来帮你点，你想唱什么？哎呀，不管了，你要是累了我们来唱。”郑晓佳自言自语，一口气把前几页的歌通通选上了。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独唱渐渐变成了合唱。那时候去KTV唱歌就是这样的，刚开始没几个人点歌，虽然彼此熟识，却都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接过话筒，你推我，我给你。但是越到后来唱的越是热烈，恨不得把自己会的歌都点一遍，也不管有没有音准，是不是在调上。玩的开心尽兴就是唯一的标准。一时间，包间里歌声，叫好声，啤酒瓶的碰杯声，笑声，交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