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罪封尊

    
    程末的话，在空间之中，毫无反应。
    精神的世界之中，一切随着人的心灵而变化，毫无疑问，程末也将自己的情绪，压抑到了极为冷静的程度，才会这么平静。
    空间之中，稍许的波澜，渐渐出现。
    精神之海上，金色的海水，翻滚的浪涛，传出的碰撞声音，在整个灵台空间，都清晰可闻。
    而一切的原点，就是深黑色的沉罪灵尊。
    它立于灵台之上，仿佛一个老僧入定。
    “你终于来找我了。”这就是它给予程末的回应。
    平淡，毫无情绪，仿佛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理所应当，也像是它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我需要你的力量。”程末沉声道：“需要你的帮助，让我度过眼下的难关。”
    “你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一个让你继续前行下去的理由。”沉罪灵尊的红字，飘荡在了他的眼前，还是和最初一样，如沾满鲜血淋漓的字迹。
    “你被困在天地之中，举目四顾，已经茫然无路。但我可以帮你，走出空前绝后的路径，直至——最后真正的终点。”
    鲜红的文字，一如既往的狰狞，可是，却充满了魅惑的感觉。
    “真正的终点”而不是“你想要的终点”。
    程末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又想到了言归的话——沉罪灵尊不会欺骗，也不会刻意伤害你，但它绝对不会给你最好的结果。
    就像一条充满坎坷的歧路，顺着它，能够抵达最终的结局，但也注定充满坎坷。
    可是。
    “我接受你的一切条件。”程末说。
    世上从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好事——除非好事本身，就是最大的代价。
    “你要我做什么？”这是沉罪灵尊的发问，它像是一个耐心的前辈，在倾听着这个孤傲而勇敢的后辈的话。
    “我要你作为我灵箓力量的补充，成为我第九道灵纹。”程末道。
    第九灵纹，本来是要以自身灵箓修行到极致的元气，才能完美刻录。
    但现在，程末以沉罪灵尊的力量为补充，证明它彻底接纳了这个神秘之物作为自己的第二灵箓，也意味着彼此再也无法分割。
    “可以。”沉罪灵尊淡然回应，“但相对应的，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是什么？”程末皱眉。
    “帮助我，进行最终的完整蜕变，直至完满无缺！”沉罪灵尊的气势，第一次出现了一些震动，似乎这件事情，对它真的至关重要。
    “要我怎么做？”程末不解，也完全无法明白，“变得圆满”，到底指代什么？
    “你会知道的。”沉罪灵尊的回答，别有深意。
    它是一个号称可以比拟天道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让现在的程末那么轻松就探测到底线。
    在程末的诧异当中，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沉罪灵尊之中，已经浮现出来。深色的元气，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不属于此方天地之内的任何力量，也并没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硬是要形容，反而和那些愿力有些相似，但又迥然不同。
    愿力发端于人内心的愿望，愿望是狂热的、杂乱的，但终究是有一个方向。
    然而源自沉罪灵尊的力量，却连这基本的方向也没有，一切，仿佛是极致的空寂、虚无，是格格不入。
    似乎它自己，也并不清楚自己应去的方向！
    近乎于无边的元气，一旦出现，立刻引起了灵台世界内的一阵颤动，无论是外界的元气、还是精神之海，剧烈的震颤，一切支撑到达了极限，似乎随时要崩溃。
    而最正中心的广界钟，更是在抗拒着这股力量。灵箓是人以自身之力凝聚天地之气而成，用以感悟无上大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理解为是所领悟的天道在自身的具象化。
    天道的化身，对于天道之外的力量，自然是无比的抗拒。
    “看来你这边不顺利啊。”言归也在此时挤了进来，看着程末灵台的崩溃倾向，不由得说：“需要我帮忙吗？”
    只是稳定住灵台，在程末已经认可的情况下，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嗡——”在沉罪灵尊上，蹦跳出几个显眼的字符，闪动着耀眼的光华。光芒褪去，程末和言归方才看到，那些都是秩序法则的化身，此刻变为源源不断的元气，和沉罪灵尊本身的力量混合在一起，投入到沉罪灵尊之中。
    而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些符文，都是他们所能认得的，在修习的各种功法之中，随处可见。并且所化的元气，也是此方天地中，最常见的东西！
    “是沉罪灵尊早先吸纳的各种元气！”言归不可思议地道：“我早就发现它在通过各种途径，不断吸纳着天地的各种元气。开始我还奇怪，现在发现，难道它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
    听到言归的话，程末也是大吃一惊。
    而有了这方天地内的元气作为引导，再度注入到广界钟之内的元气，果然抗拒力减小了很多。沉罪灵尊也在找寻着最为恰当的方法，让自身的力量和程末完美融洽。
    广界钟从最初的震动，逐渐安稳了下来。而在其内部，一道金色的光点，在跃动中，带着澎湃的力量，骤然散开，彻底融入在广界钟内部，化入释宗传承的灵纹当中。
    “是原本的菩提心，沉罪灵尊帮你将那最后的力量也吸收了！”言归道。
    程末此时已经听不到了言归的话，他感觉到自身力量的节节攀升，几乎淹没了他的意识。除了那早已沉淀的愿力，沉罪灵尊本身的力量，也在他的灵箓中，留下了愈发深湛的印记。
    在广界钟最顶端，那道逐渐成型的灵纹，所携带的气势，稳稳压制着其他的灵纹，甚至剩余八道叠加在一起，才能勉强与之抗衡。
    一道暗色的灵纹最终成型，所刻录而下的，依旧是沉罪灵尊的形状，然而稍许之后，就被广界钟的光芒埋没，似乎再不可见。其中浩瀚的法则，冲击在整个灵台空间中，泛起阵阵回响。
    仅仅这一道灵纹，就超过了程末数年的积累，省去了他许多功夫，让他在突破通源八纹的同一时刻，再度达到了通源境巅峰。养锐的境界，也指日可待。
    并且这最后一道灵纹其中蕴含的玄妙，也要远超常人想象。
    程末的意识回归到本体之中，他睁开双眼，自身气魄所至，四周的空气无风自动，一切尘埃，纷纷被排斥到一丈之外。感受着全身之内涌动的极致充沛的力量，程末心神激荡之下，只欲仰天长啸。
    单论真元浑厚，他现在丝毫不在当年邓也之下。而且真元之内，混杂的力量，除了原本吸纳的各种元气，沉罪灵尊的气息，也占据了将近一半之多，意味着双方到了此刻，是真正的密不可分。
    “福祸相依，最后的结果，还是来日再说。”程末感慨道。
    “这还仅仅是开始。”言归浮现出来，道：“沉罪灵尊和你的联系，只会越来越紧密，到了后来……咦？”
    他无意中望向了天穹之上，满脸诧异。
    九天夜空之上，是暗云密布，深黑的边缘，血红的气息蠢蠢欲动，带着凶厉的气息，似张牙舞爪，朝着这边蔓延而来。
    “这好像是天劫的征兆，不知又是谁要破境和光。”程末道。
    转而，他发现言归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望着自己。
    他立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天劫之云，似乎是冲着你来的。”言归古怪地道。
    “怎么可能！”程末大吃一惊，“不是和光境第一重‘色’劫之时，才会引来最初的天劫吗！我现在刚刚入通源巅峰，连养锐之境重聚龙虎都没做到，怎么可能有天劫！”
    “谁说的，是谁告诉你修士一定是要到和光境，才有第一次天劫！”言归道：“修士的真元运转十二万九千六百转之后，凑齐纪元之数，乃为第一个整圆满，此时天地陡旋、乾坤倒转，自身真元由此进行第一个大倾塌，开始逆向而动，由此引来天劫之难。”
    “常人道和光境初期会引来一重天劫，不过是刚巧到达此境界后，大多数修士的真元刚巧运转了十二万九千六百次，但例外也从来不少。你除了广界钟之外，也有沉罪灵尊在体内，双重运转之下，真元转换速度要远超寻常修士一倍不止！现在就引来天劫，也不是什么怪事！”
    “那我又该怎么办！”一直以为天劫离自己是个很遥远的事情，程末从没有做过相关的准备，也就毫无心理预期。
    “用修为硬抗过去就行了，没别的办法！”言归道：“而且第一重‘色’劫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只需要让雷电劈你十二万九千六百次之后，自然而然就结束了。而且天劫会依照让人的修为有所变化，你才通源境，与和光境相比，天劫也不会那么强。更何况你现在提前将‘色’劫度过了，真到了和光境，也就不用再过一遍，这可是很多人求也不来的好事！”
    言归说道最后，隐隐带着偷笑。
    “你！”程末正要再说什么，已经无法出声。
    一道粗壮的雷电，已经笼罩在他的周身，满目所见，尽为绽放的白光，充斥着一切的视线，刺痛着他的双眼。
    同时感觉到的，就是天地威压之下，近乎于可怖的毁灭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