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人间录

    
    “嗤嗤——”
    咬紧牙关，欧阳枫奋力地把体内的所有气力都朝着背后的翅膀内灌入。
    这个过程其实很疼，因为刚刚才长出来的翅膀还没有完全适应操控就强行进行工作，很有可能在不经意间，已经破坏了几根经络。
    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连这个世界都还没认清就叫他学会回走路跑步，自然会受到不可逆的严重损伤。
    “咳……啊——”
    汗水不停地从他的额上往外冒，欧阳枫痛苦地拧起脸，扑面而来的热浪火炎已经越来越近，顷刻间，已在咫尺！
    火舌贪婪地舔着他的眼皮和头发，忽然，欧阳枫面色一喜，他的翅膀在不停歇的努力下，终于开始从背后鼓起！
    “有效果！”
    翅膀确实在一点点展开，等它完全张开的时候，欧阳枫就力气驱动它带着自己飞起来，逃离这里了！
    但随即，他的面色一沉。
    现在的翅膀就像一个被吹气的气球一般鼓胀起来，但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虽然说没有比他全力的时候慢多少，但蜗牛和乌龟的速度，还是有差距的啊！
    这样下去，还是来不及！
    火苗“呲”地一窜，已经烧焦了他的半截褐色头发，这异常生猛的火焰似乎没有给他任何一丝求生的机会，过不了几秒，就会立刻把他吞噬！
    “动起来……动起来啊！”
    直直地绷紧脚掌，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瞬间从他的心中迸发而出，猛地一口气，翅膀瞬间胀大了不少，但依然没有完全张开！
    没有完全张开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飞起来的，可火炎却比预计时间来的早的多，最上端的焰火已经举过了他的头顶，仿佛赤色的海浪般铺天盖地地就要砸下来！
    “啊——我才不要死啊！！！”
    心中一凉，欧阳枫发出最后一声怒吼，他已经拼尽全力，再无办法了。
    眼看着焰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欧阳枫的目光中依然充斥满了不甘的高光。
    “冰！”
    只是就在最后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突然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从他的身下窜过。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轰——”
    火浪瞬间铺满了整条小道，所有的可燃物全都炸出了银树火花。
    天上的月亮此时显得有些惨白，伴随着尖叫声和哭喊声，火光冲天，黑雾缭绕，今夜的欧阳家族，注定是个不眠夜。
    ……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枫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恍惚间，他望到那一轮明洁的圆月，正安稳地挂在天上。
    突然，他瞪开双目，猛地坐起身来，看向地上那堆干涩的泥土和几根黄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还没死……”
    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看着眼前的土地上倾洒下的皎洁月光，欧阳枫举起手掌放到面前，渐渐地安静下来。
    自然的清香灌入鼻息，耳旁传来夜晚的虫鸣，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些，一切似乎突然变得恬静又安宁了下来。
    “这是哪……我被谁救了？”
    看向周围，不知道这里的准确位置，但可以肯定这里是家族内。
    夜风吹来，欧阳枫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不经意地转头回身看去，却忽然停止了呼吸。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此时端坐在他身后的一个身影。
    是一个他朝思暮想见到的人。
    他此次越狱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但这个人，并不是欧阳冰。
    “……”
    欧阳枫的眼底瞬间发生了变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慕云……”
    他的双目猛缩，瞳孔颤抖，此时端坐在他面前的人，正是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慕云长老！
    “终于醒了吗，你这小疯子……这场大火，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慕云长老的嘴巴动了动，系在他长胡子末端的粉色铃铛也跟着摇了摇，发出了很清脆的声音，一针见血地问道。
    他端坐在一旁，手持拂提扬，身材骨干，两髯狭长，颇有仙风道骨之姿，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欧阳枫盯着他的双眼竟突然发红，面目憎恶地张开双手，竟猛地向他扑来！
    “呃！”
    慕云长老没想到他回来这招，一时间竟直接被他扑倒在地。
    “你干什么？我可是救了你！”
    慕云长老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挣扎着反击道，可欧阳枫的力气竟像突然变大，他竟挣脱不开。
    “慕云……”
    欧阳枫的瞳孔此时竟像血雾般笼罩上了一层恐怖的淡红色，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刺激，他的面部开始扭曲，反应竟如此强烈！
    “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去死吧！人渣！”
    欧阳枫的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手指一阵紫一阵红，看上去非常用力。
    这般举动，属实一个马后炮，一时间让慕云没有反应过来，瞬间变成了劣势。
    “这怎么可能……”
    他竟然挣脱不了！
    身为长老，他竟然连挣脱的实力都没有？
    长老并非每一个都是负责战斗的，但大家族，尤其还是最强五族之一的欧阳家族的长老是不会弱的。
    但他怎么可能连一个关在牢狱中五年的小屁孩都拼不过呢？
    “他的气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明明刚才还……”
    慕云有些震惊，他理解欧阳枫此时的反应，但他的那几根手指要是再掐下去，自己恐怕是要失去意识了！
    “等等……你妹妹……你妹妹出事了！”
    慕云挣扎着挤出这句话果然，那两个字对欧阳枫相当有效果。
    慕云长老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而且非常清楚。
    “什么……你再说什么！”
    欧阳枫凶狠地像只猎豹，他一把攥起慕云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问道。
    “我妹妹她怎么了！”
    听着他已经有些不规律的重喘息，慕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的脖子上，已经被勒出了数道深红色的淤痕，像被怪物的爪子抹过般触目惊心。
    “稍安勿躁……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才打算去找你的，谁知道你差点被火烧死，要不是我出手，你早就没命了……”
    见慕云如此说到，欧阳枫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眼中的瞳孔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那层淡红的虹膜仿佛消失了。
    “放心吧，我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只要保护好你妹妹，你就在牢里安安静静地呆十年，这件事可是对族长都保密的……在这期间，谁也不知道……”
    两人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慕云长老抹了抹脖子，坐起身来，咳了两声，这才转过头去，对他道：
    “我刚去过你妹妹那，这么晚了，她没在家……”
    “没……没在家？怎么可能！”
    欧阳枫突然不敢置信地抓着脑袋，愤怒道：
    “这么晚的时间，她会跑到哪去？你确定她真的不在吗？”
    “你只能相信我。”
    慕云看着他，默默地答道。
    “难道他妈的……这里的动静会传到那边吗！”
    欧阳枫情绪非常激动地瞪大眼睛，指手画脚道，他所指的，自然是这猛烈的爆炸声。
    “果然这次的火灾是你干的啊……”
    慕云长老眯起眼睛，盯着欧阳枫道。
    “怎么，擅自越狱？”
    听到这话，欧阳枫一愣，攥了拳头。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这话没经过脑子就顺嘴出来了，等于承认了啊！
    “唉……”
    长叹了一声，慕云长老把拂提扬从左肩甩到了右肩，道：
    “我早就说过，你的存在会给家族带来灾难……所以我才会让你在万金牢狱中呆着，才能保证你和这个族群的安全……结果，你还是没忍住！”
    突然，慕云长老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指着他训道：
    “当初犯下的错误就要偿还！十年之期一到，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拦着你！因为你的事情，族长已经不知憔悴了多少，现在禅儿那边又出了事情……现在家族已经乱了，这项罪名就算你是皇太子也没有用！那可是你的骨肉家人！为了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是要把所有骨肉赶尽杀绝啊……”
    “闭嘴！”
    欧阳枫突然怒吼一声打断道，他抬起目光，眼神中变得分外锐利：
    “你们还好意思说家人……我的家人，只有她一个！”
    短暂的沉默，半晌，慕云长老竟突然笑了起来：
    “难道你愿意为了她一人，抛下我们整个家族吗？”
    他似乎是带着威胁的口气说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是这么死脑筋，就别怪我不客气。
    可欧阳枫却撇了撇嘴，竟像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分明地道：
    “你们家族？关我屁事。”
    这话一出，慕云长老的脸直接黑了！
    “呵……现在出了事，身为长老的你不去处理，竟然还有闲功夫坐在这！”
    欧阳枫突然咧开嘴角，冷笑道：
    “怎么，是为了掩饰你幕后主使的身份么？”
    当着他的面，欧阳枫终于说出了他多年来的判断！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地下室的声音，确实是你吧？这五年来每日在我的食物里下药，现在还通知降人师来铲除我，好来隐藏自己的身份，现在居然还来救我，慕云……”
    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欧阳枫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一种凝重的自信：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会知道的……你很聪明，但别以为我是傻子……你想干什么都无所谓，但如果你敢碰她……我绝对会杀了你！”
    欧阳枫话语中充满了杀意，可慕云长老却像听了小孩子演讲似的，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本以为你会有所悔改和收敛……呵呵，看来现在也没有必要遵守什么约定了。”
    他突然伸出手，直往欧阳枫抓去！
    “跟我回牢狱！十年之内，别想再出来！”
    “鬼才跟你回！”
    侧身躲过，似乎是因为短暂的休息，欧阳枫的身体回复了些许体力，他张开翅膀，以现在的气力，已经能够成功飞起来了！
    呼扇两下，宽大的肉翼带动着他的身躯，向着月色下飞去。
    “别想跑！”
    慕云长老快步飞出，竟瞬间跟上了他，一道气流斩出，竟差点把他从空中击落！
    咬着牙齿，欧阳枫奋力稳固着身体，他不知道要飞向哪，但只能往前冲去。
    现在，必须得保住自己的命才行。
    他才不要回去。
    他受够了。
    他此时的心中，只有一个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