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设备发出一阵一阵低沉的嗡嗡声,这噪音直接钻进脑袋。如同一整队吵闹的孩子,欢叫的,哭嚎的一个接着一个跑进他的房间,左左右右、跌跌撞撞转着圈,寻找着出口。一个还没跑出去,又跑进来了另一个。前一阵的喧嚣还没停息,新的一阵又响起。又如同一个讨厌海浪声的人,被迫要住在涛声滚滚的海边一样。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声音也许根本听不见,或者根本不在意。
保镖还是被这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随即又烦躁的闭上了眼睛。除了低沉令人烦躁的声音。还有会发出滋滋刺耳声音的刺眼灯光。
桌面上的瓶子和杯子也反射着那刺眼的光。各式各样带有圆边的白色金属仪器都反射着它。
如果不是疲惫到了极点,他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入睡。如果有别人在,他会掩饰掉此刻的烦躁。
很久以前,当他知道这些事情只会对他产生困扰后,他就不得不选择忍受这些。还要忍住不表现出来。
他不想让别人觉察出他的不同。也不想别人称呼他为怪人或者怪物。
当他发现自己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后,就尽早的学会了妥协一些东西。他不得不接受了质感粗糙的衣服。带有鞋带的鞋子。不得不去说、去听那些冗长的废话。
艰难的生活教会了他很多,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生活不易,如果他继续坚持表现出自己的个性,那么必然会要放弃的更多。
在千夫所指中活着有多难,几乎和在异样目光中活着一样难。如果不是有些东西给与了他一些支撑。他也认为怪物就该被深埋在地下的坑洞里。
艾亚策先生死了,他能感觉的到。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原本可以想起对方的音容笑貌。而此时试图想起艾亚策先生的时候,他只能想到一片空白。
他并没有变成那个人,那个有简单奇怪图案的古怪花瓶他还记得。可除此之外再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如果能有那期待的结果就好了,他想着。
有谁不想成为一个有学识,有地位,有财富,受人尊敬的人呢。艾亚策唯一没有的就是时间。可是我有,那时候我也已经准备把这条命卖到战场上去了。
如果他能在我的身体里活过来,哪怕是我只能活在梦中,或就像他的影子,看着他感受着他,用我的身体,再真正来一次灿烂且有意义的旅程也好。
……
门外的脚步声迫使加纳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同时隐去自己不自禁的厌倦表情。劲量做出一张平静的脸来,迎接将要到来的人。
孙文熙和李一生,这个男人一定有问题。因为即使他就站在他眼前。加纳也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样的想法与感受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会让人感到迷惑。而对于加纳来说,他会在自己的心中明确的给李一生的身上做一个疑问的标记。
可是加纳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会发现问题。但却毫无追寻解锁疑问的兴趣。
就像他不喜欢别人对自己产生好奇后,探究自己一样,他也不喜欢去探索别人的秘密。
……
保镖想坐起身来,努力了几次,也没能成功。所幸也就躺下不再尝试。
那女人却没有试图阻止他,而是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先看了看走去那边站在仪器旁不知在研究什么的李一生。才转回头对床上的保镖说。
“应该是药物的原因。加纳先生,我真的希望你能加入到绿色国家来。这样,我们可以更合理的为你提供更多帮助。对艾亚策先生和你的项目也能有更多的好处。只要你同意,就无需你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代劳。”
“不必了。”保镖没做思考,语气和话音中也没留有余地。
女人又偏头看了看一边无所事事的李一生。看他就像是一个正在听两个大人谈论无聊话题而感到无聊的孩子一样,对他们和他们所说的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女人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向后展了展肩膀,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好像费力下了一个决心,才最终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么我退一步,我们带你去绿色国家停留半年。按计划把项目做完。”
“不必了,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
女人脸上表情一直是冰冷的,就算再降低些温度,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片刻女人还是开口了。
“那好吧,那么我们能做的选择也并不多了。我们会秘密的把你送回去。艾亚策之前留下的成果和刚刚传送的数据都会给你留下一份。那个由我们改进过的头盔也留给你。它现在的功能据说能读也能写。”
女人一口气说完这些,男人的回答依然简短。
“很高兴与你们合作,也很感谢你们能信守承诺。”
保镖的语气并听不出什么高兴来。
女人也没有受到夸奖后的欣喜,平静的继续说道。
“按照艾亚策的意思,我们现在就应该尝试召唤他的意识,或者持续的向你传送他之前的数据。以一个月为周期。之后再尝试。可是现在我们只能先把你藏起来了。原本计划可以在这里进行的。至少也可以回国找个安全安静的地方。”
女人闭上嘴看着加纳的反应。似乎是希望这些话能让他改变想法。
加纳平静的说:“对于我给你们带来的不便,我表示歉意。”
女人却根本没理会他的歉意,又接着说道。
“李一生会陪你一起走,保护你按计划把这项目继续下去,并履行我们的承诺。之后无论是否有效果。或者你想把项目资料给谁,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并不是所有的国家和组织都会像我们一样,尊重你的个人权利,遵守自己的承诺。”
女人此时没等床上的人回话,也不需要他回话,想了想继续说。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会启动第二套方案,排除不稳定因素。从头开始这个项目。也就是说这个项目不会被放弃,艾亚策先生和你的付出并没有白费。无论你有任何想法,或变化,如果你需要帮助或想继续参与其中,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们。也许你并没有把我们当朋友。但请记得,我们还不是你的敌人。”
保镖在床上看了女人一眼,只说一句,好的。
“关于艾亚策先生所说的,留下的个人回忆录和之前的一些资料,希望你得到后,让李一生带走备份数据。这样也能给我们一个让他和你一起去的理由。我要说的就这些了。具体还有什么问题,以后有时间你再问他吧。现在我们必须要让你睡下,然后把你送走。走之前,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谢谢你们,没什么了。”
女人又盯了一会床上已经合上了双眼的保镖,又看向了站一边的男人,对男人说了一句。
“让他睡吧。”
……
怀念被敲门声吵醒,只感到头昏脑胀、心烦意乱。这些感觉和疲倦叠加在一起,只让她不想去管在门外的是什么人,又会有什么事情。
不过那扰人清梦的敲击声,看来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用猜也知道门外的是山炮。想了想还是侧身让他进屋。男人换了一身便装,手里拿这一个手提袋,和屋外的清冷一起进入了房间,让怀念轻轻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么晚了,找我来干嘛?你这是要逃跑吗。”怀念坐在床边,也没让男人坐,也没和他客气,随手把毯子披在了身上问。
男人站那把房间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才说话。
“把这衣服换上,把项链带好。我们去爬山看日出。”
怀念根本没管男人递给她的包裹,而是紧了紧身上的毯子。
“神经病,你自己去吧。如果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打扰我睡觉,今后你就再也别想进我的房间了。”
“好吧,给你一分钟换衣服,驻地有可能会被轰炸。我在门外等你。如果到时间你不走,那么我就只好自己先走了。”
“五分钟。”
“三分钟。”
“快滚出去。”
“记得带着项链。”
……
怀念急匆匆的跟着男人,穿过午夜幽静丝毫看不出紧张气氛的驻地。来到驻地的一个侧门,昏暗的路灯下,停着一辆破旧的改装版救护车。
这车的模样怀念看着眼熟,不过看起来眼前的这辆比眼熟的那辆更年长些。这车的气质倒是和本地的风沙与地形很搭。
两人刚刚走近,孙女士就打开门从驾驶室里出来了。也没看男人,直接对怀念说。
“还需要你走一趟,这次如果没有你。能有个结果的可能就更低了。有什么困难可以现在和我说。”
“这是要去哪里?”
“秘密送你和加纳转移。”
“不是没有我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要转移我?”
“转移只是一方面,还希望你帮加纳,把剩下的项目完成。”
听说被转移,怀念没啥感触,和说送她回家差不多。但听说要她参加项目,怀念有些着急了。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啊?”
“需要用的东西都在车上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李一生。”
说完女人还给了怀念一个电话和一个小背包。
“这里有我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钱。不要以任何方式和其他人联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这电话,不用它的时候不要开机,也不要安装电池。这次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所以你要注意保密。”
怀念叹口气。关于保密这事,虽然签署了不少保密协议,怀念心中对自己却没什么信心。于是怀念也只好点点头,又有些沮丧。
“如果我再被抓到,我感觉自己是无法保守任何秘密的。”
女人看着怀念,目光似乎是在她的脖子上停了一下。
“你知道这次依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不过有李一生在,你只要别乱来还是很安全的。希望这件事结束以后,你和加纳就能从这件事中脱离开。另外你母亲那面,我们会安排,你不用担心。”
其实对于生命危险,怀念加入和平卫队时就已经有过心里准备。可是准备终究是准备。她也明白了,当死亡非要降临的时候,再多的准备也没用。不过,如果这次能让自己和这保镖从这事中脱离开,那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于是怀念点点头。
女人也没再罗嗦,看对方点头就走到后面,帮怀念打开了车厢的后门。
怀念看了看,里面只有加纳一个人带着一顶帽子躺在里面。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看样子好像是怕他在睡着时从床上掉下去。
怀念回头看着孙女士。
“你也一起去吗?”
“我不去,只有你们三个。”
“如果他不需要人看护,那我准备坐前面。”
女人看了看车厢里,又看了看怀念。没说话,直接关上了后车厢,径直走向李一生。
于是怀念也就直接爬上了副驾驶,看样子她和山炮还有话要交代。怀念想了想,也就直接关上了车门。
此时的她也没心情仔细听两人嘀咕些什么,只感觉这两个家伙一定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自己。
等山炮回到驾驶室,怀念只感觉这家伙似乎有点兴奋的样子。
“看起来你很开心啊?”
“那当然,这次行动由我负责,所有通讯监测都被停止使用。这次我是行动负责人。我是老大。可以说我们现在自由啦。能不开心吗?”
怀念倒是对这样逃难一样的自由没什么感触。也只能对自己说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吧。
山炮刚把车开动,就向怀念伸出一只手。
“把项链给我。”
“怎么啦,刚刚不是你要我带着的。”
“这次任务,我是老大。如果你对此没有其它疑问,那么还是听我的吧。”
怀念没好气的摘下项链,一把拍在他手上。既然对方不想说原因。自己也懒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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