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晚给李丰使了个眼色。
李丰会意,上前抬起脚丫子,对准祝雪智那张昏迷不醒的脸,使劲蹬了十来下。
祝雪智的脸在李丰脚下像块发硬的面团,挤来挤去,不一会儿,白脸上全是脚印。
“这人真丑,卖出去不知道能抵几个钱?”
非晚这才舒坦了些,得意地朝四下瞥去,有十来个穿黑衣的龟公和打手混在人群里,忌惮地不敢围过来。
若不是叶倾淮带着那群学生来的及时,真不好说现在谁落在谁手里。
而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没有银子就想进襄王楼,自己心里还没个逼数吗?”有人嘲笑。
“真给读书人丢脸,没钱想着白嫖,自己不会解决吗?”
祝雪智悠悠醒来,脸上突然一凉,是路人啐过来的一口老痰!
他岂能忍受这等羞辱?
可、
“有手有脚,不事稼穑,偏偏要学人家嫖女人,这种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给人嫖还差不多。”
路人女子的嘲笑,声音尖细地穿越人群,像支箭一样朝他射来。
“大兄弟,快把他翻过来,看看屁、眼是不是红的。”
是谁出的这馊主意?
祝雪智骤然一惊,登觉裤裆漏风屁股生凉,下意识地拿手掩住了屁股。
人群立刻爆发出哈哈的大笑。
祝雪智暗道不好,这岂非不打自招!
“扒了他!”
“扒了他!”
“扒了他!”
四面八方,男男女女,全都挥舞着手臂起哄。
祝雪智瞳孔一缩,惊恐地对上李丰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憎恶与嘲弄。
想起自己先前的要挟,他们岂有不乐意的?
“好啊,满足你们!”李丰解气地大笑。
竟还有热心人过来帮忙,一个按住他脑袋,一个按住双腿,登时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裤子剥扯下来,露出雪白的屁股。
祝雪智脸朝下,被按得死死的。
“来人啊!住手!快来人!”他急得满头大汗,羞愤大喊。
但是没人上来救他,祝雪智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抛弃了。
这叫他今后如何走仕途?
在绝望又恐惧之下,差点没晕死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他泣血猛捶地面。
他本来盘算周详,在襄王楼里当着众嫖客的面狠狠地折辱西凉媚,一吐心头憋屈,再把嘉楚伯府二姑娘绑去那个山洞,一夜风流,逼她答应下亲事。
这叫一箭双雕!
既帮主人拿到那件神秘的济云侯遗物,又顺手捞个便宜,成为嘉楚伯府的女婿。
他便是传说中那个笑到最后的人生赢家!
嘉楚伯西凉文正,是寒门贵子的代表人物。
素持清名,一生功绩近乎传奇地励志。
其身后名望不仅比身前更为卓绝,还留下了堆成金山般的家产,最神奇的是,他的清名居然没有受到金钱的影响!
清流之中,谁能企及?
嘉楚伯只有两个女儿,大的如今被月西和那个疯子盯上,除非皇子王孙,谁还敢奢望?
倒是小女儿养在深闺清如芙蓉!
现如今全京城的士子,哪个不虎视眈眈,梦想着将这枚最抢手的香饽饽收入囊中!
十数日来他推演了许多遍,自认为计划得天衣无缝。
可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住手!”远处传来气急败坏的呵斥。
“放开他!”
冯周,苏铉北,还有柳司业?
是谁,谁把他们叫来的?
祝雪智登时脸色惨白,惊恐得忘记了挣扎,仿佛浑身衣裳全被剥光,他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柳司业扶着学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气得直跺脚:“有辱斯文,这真是奇耻大辱!”
“你们有银子了不起?有银子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有你们,助纣为虐……”
柳司业还没喷完,围观的人群就纷纷开始回怼讥笑。
“省省吧!你还是好好教教你自己的学生,不要贪慕虚荣。”
“这位先生,你怕是不知道你的学生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问他吧!”
“问清楚再讲大道理。”
众口难敌,柳司业心痛地回过头来,晚风吹动鬓发如霜:“雪智啊,你没事吧?”
看着柳司业愤慨到气血翻涌,面红耳赤的样子,祝雪智内心却没有一丝被拯救的惊喜。
他是柳司业最得意、最看重的弟子!
可一切在今天将成为过去。
非晚盯着那张满是鞋印的脸。
姓祝,
祝雪智?
这名字有点耳熟。
那不是明年的新科状元吗?
此人连中三元,入选庶吉士,之后还顺利迎娶了首辅千金。
在前世可谓人生赢家,扶摇直上。
就在她被害的那一年,听说已是侍读学士,皇帝与太子身边的红人,可以想见进入内阁不过是时间问题。
却原来,是个披着人皮的垃圾!
非晚使了个眼色,李丰立时高声吆喝:“走,咱们把他卖了去。”
话音刚落,就有热心的人群哄地涌上来。
“不许碰我祝师哥,要卖我祝师哥,得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书呆子,长点心吧!”
冯周拼命护在祝雪智跟前,急得暴跳如雷,可身后有人猛地推了他一下。
“啊”,
冯周力弱,跌了个狗吃屎,疼得手脚俱麻。
可他翻身爬起,还要扑上前去保护,不料却被苏铉北牢牢抱住。
“快救祝师哥!”
“咱们不是对手,保护柳司业要紧,别教他老人家给踩坏了。”
苏铉北一语点醒他。
冯周抬头,只见人流中,柳司业被挤得东歪西倒,晕头转向。
冯周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急得跳脚直哭,眼巴巴望着祝雪智越来越远,被激动的人群推搡着进了襄王楼。
这边动静过大,竟将对岸几家青楼的人也都吸引了过来,碧树阁的老鸨张六娘也挤在人群之中。
张六娘细细瞅着祝雪智那张被冯周擦抹干净的脸,估量着价格,扬言:“要在我手里,至少能卖个三千两!”
柳司业正无助地跺足,听见这话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张六娘却没注意到,好奇地快步跟上前,也跟着去看热闹。
“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呀?”襄王楼的老鸨急得快要疯了。
张六娘连忙拉住她,热心地建议:“老姐妹,你等着收银子吧!哎,这个小倌年纪虽大了些,长得还不错,不能低于三千两,你可千万把住啊。”
襄王楼的老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恨恨得把张六娘甩开:“要你多管闲事。”
那可是主上的人啊!
“他没有欠我们的银子,你们被骗了……”
老鸨声嘶力竭,却发觉事情不对,她眼尖地瞅见,几个龟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像几朵翻不起的小浪花。
眼下的势态已经不是襄王楼和她能控制的了。
“卖了他!”
“卖了他!”
太多的围观群众汹涌而入,将襄王楼能站人的空地全都站满,齐声叫嚣,似乎不卖出个价来势不罢休。
这震撼人心的阵势,非同一般。
非晚瞧在眼里,也是意想不到地惊诧,只是她一回头,却见叶倾淮不紧不慢地跟在人后,一脸无情地坏笑。
是他在后面做推手!
非晚恍然。
还假装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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