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现?”杜员外捋着胡须,仿佛若有所思,随后看向顾明琴,“顾女医……”
“我也不知道。”不等他开口,顾明琴就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一面安抚着怀里的妹妹,一面解释地说道,“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明琴也是身心俱疲。昨晚上收拾了房间,夜色已深,明琴检查了一下府里的各个房间,然后就回房去了。本想强撑着,以防意外,谁知道没过多久,就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睡着了。这一晚,是否有人暗中闯入顾府,放了东西,明琴一概不知。”
说着话,顾明琴总感觉着一道异样的目光望向自己,本能地抬头,凭感觉望去,很容易找到了此人,是那个带头的衙役。而对方在接触到自己的目光之后,很快避开。这让顾明琴心里更是疑点重重,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般看着自己,贺孟宇的死,方敏的失踪,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了顾明琴的话,杜员外在心里暗松一口气,然后又公事公办的询问顾忠和顾家栋:“顾三老爷、忠叔,昨晚你们是否觉得府里有些异常?”
两个人互看一眼,皆是摇头否认。
“看来我是没猜错的。”杜员外这般说道,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看那顾府众人皆是疑惑的眼神,急忙解释道,“顾三老爷,顾女医,我早就说过,那贼人方敏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各位自是难以察觉。更何况,刚才各位说了,各位都睡得很沉,毫无察觉。这说明什么,说不定那方敏害怕被发现,提前神不知鬼不觉向各位下了药了?”
“下药?”顾家栋和顾忠异口同声,显得难以置信,“不会吧,平日里方捕快对我顾府可是非常照顾的……”
“顾三老爷,知人知面难知心啊。那方敏本就是邪教之人,连贺大人都不愿放过,更何况是顾府?今日早晨,杜某人可以见到各位,也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杜员外说着,长叹一声,好似感慨万千。
顾明琴此时抬头看着杜员外,轻声问道:“既然已经找到东西,杜员外接下来准备如何?”
杜员外回头看她,先是打量了片刻,然后才徐徐开口:“顾女医,如今的情形,想必你也明白,他方敏将这些东西藏在顾府,一来是想嫁祸于顾府,使得我们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二来,也是想利用这些控制军队,说不定他和东丽人还有什么勾当呢?我有一种感觉,此人必会去而复返,将这些信物取回。所以……”
“所以杜员外想要留在顾府,守株待兔?”顾明琴替她把话说出,此时,那可疑之人再次看向自己。
一听此话,杜员外先是顿了顿,而后笑道:“顾女医果然是个聪明人。”说完此话,又皱起眉头,仿佛是苦口婆心一般,安慰顾明琴,“顾女医,你不要误会,杜某没有想要利用你的意思。派人包围此地,一来是为了抓捕凶手;二来也是为了保护顾府之人不受伤害。现如今,那方敏已经变成了穷凶恶极之徒,贺大人已经死在他手里了。难道顾女医就不怕他杀人灭口?”
“杜员外这般说了,明琴自是无话可说。”顾明琴说着,放开已经平静下来的妹妹,从地上站起,向杜员外微微欠身,“顾府的安全,明琴就拜托杜员外了。”
“哪里哪里,顾女医客气了。”杜员外回了礼,看向顾明琴,越发得意,捋着胡须,朗声发号施令,“来人啊,将顾府所有地方统统围住,保证密不透风,一定要切实保证顾女医一家人的安全,如若发现可疑分子,立马来报,不得有误。”此话一出,所有的衙役捕快鱼贯而出,顷刻之间,顾明音房间里的外人,只剩下杜员外和那带头的衙役两个人。
“顾女医,杜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段时间,请顾女医及家人暂时不要离开顾府,以防不测。”杜员外再次要求。
面对这个,顾明琴没有分辩,只道:“杜员外放心,明琴不会与你为难。”说着这话,也向着旁边的衙役轻轻点头。对方好像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也是点头示意。趁着这个机会,顾明琴开口道,“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那么其他人的房间便不要再搜查了吧?”
此话一出,杜员外瞬间变了脸色:“这个……”悄悄侧目,去看向旁边的年轻衙役。
那衙役终于开口:“顾女医说得有理,卑职这就前往,让他们停止搜查。”完后,看了眼杜员外,俯身一拜,然后便往前走去。走到顾明琴身边时,男子顿住了脚步,看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径自走了。但那一眼的深意,却让顾明琴难以忘怀。
他为何这般看着我,他到底想说什么?带着疑惑,顾明琴回头,却发现那杜员外正擦拭着汗水,唉声叹气,仿佛如释重负。见是如此,顾明琴扬起嘴角,笑的意味深长。
看见顾明琴嘴角的笑意,杜员外脸上挂不住了,忙把手放下,重咳一声,冷声说道:“杜某还要去布置兵力,顾三老爷,顾女医就此告辞。”
“杜员外请自便。”
目送着杜员外仓皇而逃,顾明琴眉头锁得更深了。她已经猜出杜员外针对顾府的奸计,却猜不出他害死贺孟宇,目的何在?跟在他身边那个陌生的衙役是个关键人物,所有的一切应该都和他有关。那么他到底是谁?还有那个方敏,真的如他们所言,是乱党分子吗?想起在这之前,贺孟宇对方敏态度的转变,有些事,顾明琴觉得自己也是不得不信了。
“明琴,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方捕快昨晚上真的来过,而且还把东西留下?”杜员外一走,顾家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求证。
“不可能,昨晚上我就在对面,而且睡得很轻;如果明音房间里有动静,我不可能不知道。”李凤妹直接否定。
顾家栋想想,也觉得有理,别说是李凤妹,就算是自己,昨晚上心事重重,也是半梦半醒。这样说来,方敏根本没有来过顾府,更没有留下什么罪证,难道……顾家栋突然想起一种恐怖的可能性,急忙回头,吃惊地看着侄女。
接触到他的目光,顾明琴平静地点点头:“是的,杜员外是故意的,这东西是刚才有人悄悄地放进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露出震惊之色。最后还是顾家栋最先回过神来,首先探问顾明琴:“杜员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因为你当初的拒婚?”如果是这样,那杜府的胸襟未必太狭窄了吧。
向外望了望,见杜员外已经离去,顾明琴才放心地开口:“杜员外觊觎我顾氏的财产,对于我的拒婚,自然是深恶痛绝,想借此羞辱我,这是个人恩怨。当然,依我看来,这次他们搜查顾府,最根本的原因怕是为了我顾府的机密。”
“顾府的机密?”此话一出,众人大惊,不觉异口同声。
顾明琴赶紧以指覆唇,使着眼色。
这些人倒也闭了嘴,尤其是顾家栋,快步走到门口,向外望了望,随即关上了房门。退回顾明琴身边,低声问道:“家里的机密到底是什么,叔叔去世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
“不,他留下了,就在密室。”顾明琴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枚银器。
众人一看,不觉恍然,“大小姐的意思是,这枚银器的开关就在老爷的密室里?”顾忠压低了声音,激动地说道。
顾明琴点点头:“是的,我刚才无意间发现,应该是李姑娘说的那样,是一把钥匙。”说着,望向李凤妹,二人重重地点点头。随后顾明琴又说道,“忠叔,你把密室的钥匙给我。这段时间,不管那个杜员外说什么,叔公的房间、房间里的密室,决不能让他们再次进入。如果有异议,你让他们过来找我。”
“大小姐,你放心。”顾忠郑重其事地说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顾明琴。
顾明琴拿在手里,把玩一阵,确认无误,随后才放进了衣服,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提醒顾家栋:“三叔,岳冲和岳峰都在书房里,如果那些人过去搜查,我担心他们应付不来的。”
经她提醒,顾家栋想起儿子,马上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说完,急匆匆地跑开了。
顾明琴犹豫了片刻,随后把妹妹交给李凤妹,便也急忙跟了过去。
书房里一片狼藉,所有的书架被翻倒在地,所有的书籍堆满了房间,此时,那些搜查之人已经撤离,只剩下顾岳冲、顾岳峰两个人蹲在地上,整理着满屋的书籍。顾明琴过去之时,顾家栋正站在门口,唉声叹气,随后也撸起袖子,加入了整理的行列。顾明琴看是如此,也不敢怠慢,哀叹一声,弯下腰去,和他们一起整理。
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顾明琴回头,看见来人,礼貌地唤了一声:“江捕快。”
听见轻唤,江捕快不由地顿住脚步,抬眼看去,不远处,顾明琴蹲在地上,笑看着自己。顾明琴这般,倒令他不敢接近。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走过去,抱拳一拜道:“杜员外吩咐在下,过来帮助顾女医整理房间,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说完,冲着顾明琴深深一揖。
不错,态度还算是恭敬,这般态度,说不定能问出什么。顾明琴这样想着,点点头,正欲开口,前方顾家栋冷冷的声音就首先响起了—
“顾家的事情,家里的人就能做,用不着麻烦捕快大人,江捕快请回吧。”顾家栋神色冷漠,把话说完,也不回头。
一时间,江捕快尴尬不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既然是杜员外的一片好意,江捕快就留下吧。”就在此时,顾明琴开了口,打破尴尬,将他留下来。
“多谢顾女医,多谢顾女医……”听了此话,江捕快便对顾明琴感激万分,擦去汗水,如释重负。一回头,便对上顾明琴颇有深意的目光,不觉心头一震,急忙压下头来,不敢直面。俯身,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整理书籍。身边,顾明琴的余光射向自己,更是让他惴惴不安,这女人,到底看出什么了?
看出她的不自在,顾明琴小心翼翼,挪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害死贺大人的真的是方捕快?”
此话一出,江捕快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般,手一抖,“啪”的一声,书籍掉落在地。他慌忙捡起,并下意识地点点头:“是是是,是的。”在此期间,却不敢直面顾明琴。
“你亲眼看见了?”顾明琴接着问。
“没有,方捕快武功高强,暗中杀人,等我们察觉,人已经跑了。”好像是有了准备,比之刚才,江捕快的声音平静了许多。
“这么说,你并没有看见方敏亲手杀人?”
“可是从杀人手法上,就是方捕快无疑。”江捕快好似非常肯定。
“你见过他杀人?”
“杀过几个东丽奸细。”
顾明琴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
“你真的相信方捕快害死了贺大人?”顾明琴又问道。
江捕快好像是顿了一下,回头,面对顾明琴,顾明琴也看着他,四目相对,江捕快有些紧张,他慌忙移开目光,强作镇定:“这不存在相不相信,方敏是邪教分子,这是事实;害死了贺大人,这也是事实。贺大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自然就要杀人灭口。前些日子,我一直不明白,贺大人怎么会突然怀疑起方敏了,现在一想,倒是恍然大悟。”
说到此,江捕快回头看着顾明琴:“顾女医,难道你没有察觉吗?”
“我并非衙门中人,有些事,自然是看不透的。”顾明琴说完,再次低下头去,整理着书籍,不说她话。
本以为顾明琴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却不想,说完这句话,顾明琴竟是沉默,什么也不说了。这让江捕快心里更是忐忑难安,这顾明琴到底知道了些什么,看出了什么,莫不是方敏和她说过……
从那以后,直到书房整理完毕,顾明琴都没有再次开口。只是在整理完书房之时,长松一口气,回头面对着他,行礼道谢:“多谢江捕快帮忙,明琴感激万分。”
“顾女医客气了,卑职不过是奉命行事。”江捕快回了礼,“既然是整理妥当,在下就告辞了。”
“江捕快一路走好。”
目送着男人离开,顾明琴长叹一口气,平日里,他和方敏关系还不错,怎么会……回头,三叔顾家栋望着自己,满脸疑惑,接触到自己的目光时,便打发顾岳冲、顾岳峰兄弟俩离开,然后径自朝顾明琴走了过去—
“你在担心方捕快?”
听到此问,顾明琴抬头,但见三叔目光深沉、意味深长,不由地无奈。三叔看来是误会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况,顾明琴也是不想解释太多,只是问道:“三叔真的相信方捕快害死了贺大人?”
顾家栋愣了愣,或许是没想到侄女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定了定神,摇头说道:“方敏这个人,平日里,我见面不多,不过从表面上看,的确是为人谦和,和贺大人在一起之时也是规规矩矩的,不强出风头。我看着贺大人也是非常信任他。只不过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贺大人似乎是在怀疑他。若是如此,他的身份就非常可疑了。”
“你的意思是说,方敏真有可能是烽莲教的人?”
“很有可能。”
“就因为这个,方敏就要杀了贺大人?”
“明琴,和你说句实话吧,如果那方敏真的是烽莲教之人,不管他愿不愿意害死贺大人,贺大人一旦确认了他的身份,方敏必死无疑。”顾家栋非常肯定。对面,顾明琴秀眉蹙起,貌似不解。顾家栋于是就接着说道,“烽莲教自从百年前诞生,一直是试图推翻朝廷,可以说是当今朝廷不小的威胁,比之东丽,过犹不及。虽然几年前,朝廷派人剿灭,杀了他们几个头头;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军阀混战,朝廷岌岌可危,那烽莲教的顽固之徒又伺机趁乱起事。贺大人是朝廷官员,忠于朝廷,忠于当今皇上。若知道身边有一个邪教之人,确认身份后,自然是定斩不饶,不会放过。”
“这么说来,方敏很有可能是先下手为强了?”
“若凶手真的是方敏,通过这件事,他的身份应该可以确定。”顾家栋点点头,这般说道。
看着三叔,顾明琴犹豫片刻,开了口:“三叔,关于烽莲教之事,这么多年来,明琴道听途说,也知道了一些。烽莲教虽然被定义为邪教,但实际上都是穷苦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加入其中。这些人的目的虽然是推翻朝廷,可对于老百姓,却是秋毫无犯,而且还送钱送物。除此之外,抗击敌人,一致对外。就冲这一点,比之朝堂之上坐享其成、贪得无厌,割地求和的顽固分子,好上千倍万倍,更何况是那些汉贼,为了权力、为了金钱,通敌卖国……”
“你给我闭嘴。”不等她把话说完,顾家栋厉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放了心。关上房门,回头看着顾明琴,压低声音斥责道,“你知不知道,你说出这话,让别人听见,后果如何?弄不好我们全家满门抄斩啊。”说完,狠瞪她一眼,非常不满。
顾明琴此时也意识到口无遮拦,急忙闭了嘴,垂下头来,老老实实,再不开口。
看见顾明琴闭了嘴,顾家栋长松一口气,彻底放了心。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今天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许告诉第三个人,这是大逆不道,要满门抄斩的,你明不明白。”
顾明琴听罢,点头如捣蒜,忙不迭。
这还差不多,顾家栋微微颔首,放了心。来回踱了几步,似在考虑在想顾明琴交代些什么。突然,他想起来了。停下脚步,重新面对着顾明琴:“如果那方敏再来找你,什么都不要说,马上告诉杜员外;最重要的是,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说出这话,顾家栋正色看着她,难得的严肃。
“就因为他是烽莲教的人?”
顾家栋面对此问,沉默了一阵,才抬头看着顾明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是华夏的子民,任何试图改朝换代、吞并我国的,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消灭殆尽。不管是东丽,还是这个烽莲教,我们都不能放过,你明白了吗?”
顾明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东丽,是敌国,试图吞并华夏,残害百姓,我们自然不会放过;可是烽莲教,他们做错了什么。如果天下太平,官员清廉,百姓安居乐业,还有谁愿意落草为寇……”
“你闭嘴。”顾家栋再次大喝一声,瞪视着顾明琴,非常不满,“你知不知道,这几十年来,我寒窗苦读为了什么,我让岳峰两耳不闻窗外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登堂入室、光耀门楣吗?朝廷在,岳峰的未来就在;如果朝廷不在了,天下混乱了,我们这一辈子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
“三叔寒窗苦读,想要一举夺魁,只是为了光耀门楣;那夺魁之后,三叔想做什么,或者三叔想让岳峰做点什么?”顾明琴反问,“参加考试,夺得名次,不是终点,而是起点。为官一方,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问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若是如此,这样的考试,不考也罢。”
一听这话,顾家栋浑身颤抖,眼睛瞪得更大。
顾明琴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现如今,当今皇上不问世事、花天酒地,形同傀儡,朝廷上上下下乱成一团,除了明争暗斗,再无其他,老百姓的水深火热,与他们无关。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三叔让岳峰费尽心思考这样的状元,意义何在?”
说完以后,顾明琴转身便走,再不停留。
“明琴……”顾家栋本想叫住她,无奈,顾明琴已经远去,喊她的名字,女子也没有回头,惹得顾家栋连连叹气,最后说了一句,“妇人之仁。”随后背起手来,也离开了书房。
顾明琴略略检查了一下顾府,看见家丁们都在收拾屋子,整个家里还算是有条不紊,才算是放了心。随后又去了顾家梁的房间、顾岳冲的房间,因为东西已经找到,这些房间破坏的并不严重,只是有些灰尘,随便收拾一下,也就好了。顾岳冲的房间他自己收拾,顾明琴便去了父亲的房间,叫家丁拿来抹布,亲自擦拭起来,一点一滴、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
擦拭完毕,看见房间里焕然一新,顾明琴才作罢,退出了房间,关门落闩。父亲的房间、叔公的房间,是坚决不能让人再进了。
其时,杜员外带过来的那一班衙役已经退出了顾府,从表面看,顾府的环境与平时无二,只不过……看着前方虚掩的府门,顾明琴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杜员外有令,没有他的允许,顾府之人谁也不许离开。顾女医,请回吧。”
刚走到府门口,顾明琴就被人拦住了,抬眼看去,仍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在这之前,从未见过。
顾明琴在沪城这么久了,作为医者,衙门,自己也是常去的,再加上和方敏关系非常,衙门里的那些捕快、衙役,自己也认识了不少,虽然不可能百分之百见过面,但是不是衙门中人,凭感觉,顾明琴还是认得一二的。她有一种感觉,今日所来顾府的那些公人,极有可能并非衙门中人,确切的说,并非贺孟宇原来的手下。那他们是谁,又为何会冒充起衙门里的捕快,原来的那些公人,现在何处,是否遭遇不测?
此人目光凌厉,颇有杀气,让顾明琴不禁有些畏惧。不敢多言,只得转身入府。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看着那陌生男子,欠了欠身说道:“这位官爷,你也知道,明琴毕竟是顾氏医馆的掌柜的,若明琴几日去不了医馆,赵大夫、罗大夫二人必会担心、揣测……”
“顾女医请放心,杜员外已经派人通知,那两位大夫现已得到消息。”那个陌生的衙役面色冷漠地说道。
“原来如此,杜员外考虑周到,明琴谢过了。”顾明琴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心里却不断地计较,看来姓杜的果然是想困住自己。现在看来,只能是按兵不动,见招拆招了。这样想着,反身入府。身后,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是如刚才一般,布满杀气。惹得顾明琴惧怕的浑身颤抖,紧握双拳,一步步往回走,强作镇定。
入得府内,虚掩了府门,顾明琴彻底放松下来,长松一口气。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她,抬眼看去,顾岳冲、顾岳峰兄弟俩匆匆而来。
“你们要干什么去?”适时的,顾明琴喊住了两人。
顾岳峰有些胆怯,看着顾明琴,蠕动着嘴唇,半天没有开口,还向后退了几步,躲在顾岳冲的身后。
顾岳冲并不害怕,抬头挺胸,质问顾明琴:“为什么不能出去,我们又不是囚犯,贺大人被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闭嘴,不许胡说。”顾明琴赶紧呵斥弟弟,急忙回头,再看向虚掩的府门,弟弟这话千万别让人听见、抓到把柄才好。可顾岳冲显然不能理解姐姐的担心,他年轻气盛,姐姐越是不许,他越是要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沪城那么多大户人家,他姓杜的不去搜,偏偏搜我们顾府,摆明了公报私仇……”
“不许胡说,东西毕竟是在我们顾府发现的……”
“发现了又怎么样,能说明什么,说明方捕快来过?未必吧。刚才二姐的房间里一下子涌进去那么多人,保不定是某人带进去,藏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故意让别人搜出来的……”
“闭嘴。”顾明琴再次大喝一声,指着弟弟,“从现在开始,回书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半步。”
“大姐……”顾岳冲不服。
“如果你不想害了你大姐我,不能害的顾府家破人亡,就立马回到书房里,读你的书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出来。算姐姐求你了。”顾明琴说罢,诚恳地看着弟弟,眸子里闪动着泪光,好像是在哀求,希望弟弟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顾岳冲心里仍然是不服气,不以为意,但看见姐姐眸子里的恳求,到嘴的反驳,不得不咽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大姐,你……”顾岳峰此时也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开不了口,重重地跺了跺脚,大喊一声,“岳冲……”便随之跑去了。
看见两个弟弟就此离去,顾明琴第一反应是,回过头去,看向虚掩的府门,与刚才无异,这让顾明琴长松一口气,暂时放了心。她不知道,弟弟刚才的“口出狂言”,那两个捕快听到没有,如若听到,会不会告诉杜员外;杜员外又会不会乘此机会找自己的茬。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也无事可做,顾明琴就准备回房休息一会,路过李凤妹的房间时,看见女孩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口,房间里一片狼藉,还没有收拾。顾明琴觉得奇怪,又是便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女孩居然是在发呆,只不过在她手里,握着一个白色的丝织物,从表面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手帕。
“大姐……”李凤妹首先回过神来,看见顾明琴,好像是吓了一跳。
顾明琴微微颔首,看了一下整个房间,只是说道:“还没有收拾?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李凤妹急忙拒绝,说完这句话,不由地一阵苦笑,好像是在自嘲。抬头看着顾明琴,几番欲言又止,到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地开了口,“大姐,你真的可以确定,那个杜员外此番所为,并非简单的公报私仇?”
面对此问,顾明琴垂下头来,淡淡地说:“我刚才说过,姓杜的恨我,因为我的拒婚,让他失去了吞并顾氏产业的机会,而且因为前段时间,他害我不成,反而导致自己身败名裂、差点家破人亡,因此,他对我恨之入骨;但想害我,他不敢,也没那个本事,若不是贺大人突遭意外……我怀疑贺大人的死,必然与他有关。”
顾明琴声音不大,却是非常笃定。
李凤妹听罢,震惊万分,差点叫出了声,本能地捂着嘴巴,向外望了一眼,见没有人,才低声问道:“你觉得并非方捕快……”
“方敏?”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顾家栋刚才所言,回荡与脑海,让顾明琴难以平静。轻轻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此事与他有关无关,但我有一种感觉,他姓杜的想利用这件事,将我顾家赶尽杀绝,将顾家所有,完全吞并。或许,今日之事,只是刚开始罢了。”
顾明琴说罢,抬头看向窗外,眼神迷茫。她实在是看不出,前面有什么,自己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突然,她回头看着李凤妹,紧握她的手,非常激动地说道:“李姑娘,你快走吧。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太过分……”
“大姐让我去哪儿,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啊。”李凤妹望着顾明琴,眼带恳切。
“去哪儿都好,反正不要留在沪城,留在顾府。”顾明琴劝道,摇摇头,“也不知为什么,今天我心里总是不安,尤其是那些东西的出现,贺大人死了,我没有依靠,姓杜的明目张胆的为难我顾家,现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接下来要干什么,我也摸不透。我有一种感觉,这一回,不管方敏是否为杀人凶手,姓杜的怕是都不会放过我顾家。不管他身后是什么人,现在他都是沪城一手遮天的人物。哪怕是我拼尽全力,和他周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逃过一劫。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到这,顾明琴深深一叹,无奈至极。
随后再次看向李凤妹:“而你,并非顾府之人。就冲这一点,你就没必要和我们一起陪葬。赶快走吧,现在就走,如果晚了,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可是大姐,你让我去哪儿啊?”李凤妹蹙眉看着她,眼带泪光,“我已经是家破人亡,我自己也是身体孱弱,无依无靠,离开了这里,你让我何去何从啊,大姐?”
“去找他吧。”顾明琴突然平静地说了三个字。
此话一出,李凤妹好像是愣住了,望着顾明琴,神色呆滞。
拿过她手里的帕子,顾明琴淡淡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他留给你的吧。这些年来,每次提起他,你总是说要忘记他,不要再提了。可我知道,你忘不了,只是理智告诉你,应该忘记。但在你心里,我相信这个男人,你永远忘不了。我是女人我知道,你太爱他了。”
说到这,回头笑看着女孩。女孩好像是难为情一般,扭过头去,擦拭着眼泪。
转过头,不再看她,顾明琴轻叹一声,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忍痛放弃他。如果是平时,我可以把你留在顾府、保护你,把你当成亲人。可现在,顾府自身难保,你作为一个外人,没必要、也不应该和我们陪葬。那位白公子既然当初救了你,必定是武功高强之人,这样的人,足可以保护你……”
话未说完,对方就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看她如此,后面的话,顾明琴就没法再说了,只能等着她稳定下来后,再把话说完。只见她把手放在胸口,紧紧地攥住那枚帕子,放在心口,比之刚才,哭得更凶了。这让顾明琴再次感受到他对白沐秋的一片深情。可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真的是郎无情妾有意?既是如此,当初为什么要舍己救人,徒惹相思?
“杜员外,你要干什么,这是我们老爷的房间,你不能进……”
突然之间,顾明琴听到顾忠的呵斥,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也顾不得李凤妹,急忙跑了出去。
李凤妹见此,也醒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快步过去。
“顾忠,你放肆,本员外现在代表的是不幸遇害的贺大人、代表的是朝廷,留宿顾府,你阻止杜某,那就是抗旨不尊。”杜员外毫不客气的怒斥顾忠。
顾忠并不在意:“抗旨不尊?抗的什么旨?老头子我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也知道,当今皇上下的是圣旨,皇后娘娘下的是懿旨。杜员外既然说了是旨意,那就拿出来吧,不管是圣旨还是懿旨,只要杜员外拿的出来,老头子莫敢不从,就算是皇上想要老头子的命,老头子也不说二话,拿去便是……”
“你放肆,皇上、皇后娘娘远在京城,怎么管得了你顾府的私事?”
“拿不出来啊?既然拿不出来,那就一切免谈。什么时候,杜员外把旨意拿出来了,别说是老爷的房间,顾府任何一个房间,对于杜员外,那都是畅通无阻;但如果杜员外你拿不出来……”顾忠说罢,冷笑一声,把头撇到一边,根本就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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