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乄家出来,回所里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味他的父亲说的那几句话。
“我第一次给别人看这些东西。”
“我没死算是好的。”
“…”
眼前总是浮现他递东西给我们看时的那份神色,有儿童间的那份纯真,有朋友间的那份真诚,有亲人间的那份信任…
我在想或许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没碰到过值得让他们看的人,或许是他不想去触碰那段历史,或许是由于我们正好穿的是军装,或许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
但我从他熟练地翻开包装物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不止一次地翻看过这些东西。
我思忖会是在夜深人静的那一刻,也可能是妻子改嫁的那日夜,或者是儿子出走的这几年。
我越想心里越沉重。
“我能帮他点什么呢?”
我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首先想到的是要把他的儿子挽救好,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在我们与他道别的时候,他曾经问我:“他在外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没有,没有!就是交的几个朋友不是很好,我们怕他走了弯路,想与他谈谈。顺便向他了解一些别人的事情。”
我不想太让他担心,没有说他儿子的具体事情。不过从现有材料来看,他的儿子也就是参与了偷几只鸡的事情,其他一些事他只是在场或者知情而己。
“如果他回家来的话,让他来所里找我。”
他满口答应,要求我能帮助教育他。
我当场也是答应得好好的,但事实上我已经不再有机会去履行这个诺言,只是在学校的时候,梦里梦见自己坐在边三轮摩托车的车斗上,沿着熟悉的马路到处找他的儿子…
在向所长汇报的时候,我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个李乄好几年不在家了,在外打工很难找到他的落脚点,也不和家里联系。其他人的事情不找他也基本能认定,他参与的极少,性质不严重。可以列为帮教对象加以管控,与他家里也已经交待过了。”
“好的,那你等任松平回来以后对接好。”
黄所长对我还是充分信任的。
“你帮王东建把供销社那个事情一起突击一下吧,早点了结掉。”
“好的!”
那个时候只要有案件办劲头十足。
我连夜看那个案卷。
王东建军事素质不错,搞冲冲杀杀也有一股蛮劲,但真正干细活还是差点火喉。他们整的案卷有点零乱,我边阅卷边帮他们整理。
这是供销系统内部整出来的事情,当时各单位都在宣传发动。
涉及的是三个男性职工,一个稍大一点已结过婚,二个二十出头的还未结过婚。
其中一个最年轻的我还认识,是从钱仓供销社调过去的。他的姐夫是白岩山盐场的副场长,我第一次跟王国民下乡见过的那位年轻副场长。
从己经审查的情况看,主要有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在电影院结伙打架。二是要挟领导。三是与内部职工与社会上的女青年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审查笔录、旁证笔录做了一大堆,但仔细疏理性质并不严重。
打群架只有一次,是从发生口角开始临时起因,对方伤势并不严重,而且已经作过停解处理,陪了医药费。
与供销社领导的纠份源自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下属撞见领导与女职工不雅行为,以此要挟领导并在此后也光顾了那位女同事的身子。
记得笔录中记载这个情形是这样描述的——“我看见他俩在一把椅子上抱着,衣衫不正,在发生关系。”看了这段话我感到不可思议,所以影响也就特别深刻。
另外几个男女关系的事情似乎都跟找对象有关,更象是乱找对象。
不过当时的农村风俗,找对象期间发生关系也是被斥之以鼻的臭事,是被上升到作风不好的高度的。
有句流行的话叫做“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找对象就是流氓”。以找对象为名乱搞两性关系那绝对是犯罪行为。
对一些重点的笔录我反复看了几遍,审查笔录与旁证笔录有出入不相符的内容我都一一作了扎录。
当时这三个人都被传唤在所里,第二天上午我就参与了对他们的审查。
当我们正在审查的过程中,十点左右,有人来报告:“有人在钱仓聚众赌卜”。
我们都放下手头的活,由我带队立即奔赴举报的地点。
有些事说来很巧,举报人指向的那户人家居然就是我们之前去取过旁证的夏飞琴家里。
我安排人员分头守住前后门,假装赌客敲响了大门。在门拉开一条缝的瞬间撞门而入。
“不许动,全部抱头蹬下!”
屋子里挤了半屋人,被我们的气势一下子镇住了,纷纷蹬在地上。
在我们逐个的搜身,清点登记赌款的时候,有一个蹬在靠近门边的参赌人员,乘我们守门的同志不注意,推开大门往外跑。
我见状立马追了出去。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跑得挺快。而我则是个刚强化训练过的高手。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始终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跑过几条小弄,我俩的距离在漫慢接近。他开始往村子外的小山上跑,那里是连片的番薯地。
越过一块地,又是一块地…
我骨子里有一种念想:“决不能让坏人占便宜!”
在我的连番追击下,我们只剩了几步距离。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向我喊了一声:“张班长,我是徐正财的女婿。别追了。”
在他喊话的过程中,我也已经认出他来。
我在老徐他们家农忙时帮助割稻种田见过他。
我一把将他拉住。
他半跪在地上求我放了他。
我没有同意。我甚至连半点放他的念头都没有过。一用力就把他往村子里拉。
路上,他还是不停的求我放他。他也知道,他的岳父徐正财是和我关系最好的治保主任,也是我们公安战线的老前辈。但我心中就一个执念:“我不能询私情,那是原则!”
他还曾要求,把身上的钱给我,人放他走。
我都没有同意,一直把他拉到赌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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