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先驱者

大和丽人 二律背反-14

    
    起初的开端是因为可怜他的街头流浪者。
    有个流浪者说“既然那么喜欢棒球的话,我就带你去看吧”,然后就把他带去京都,观看最近年轻人们流行玩的游戏。
    当然,他们并不能参加游戏。只能在远处观望而已。
    即使如此,他似乎也产生了某种感觉。
    以后,少年就开始经常去观看非正式的SVS比赛,开始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的精神活动。
    他尤其感兴趣的是投手方的集会,在这个游戏里,击球手和投手是处于对立的位量,各自都有不同的集会场所。
    投手们是以西京和长冈京中间的工业地带为总部。那里是建造中的出租商用搂的施工现场,建筑物里面就像百货店一样宽敞,也并不怎么肮脏。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而暂停了施工,每周都会有好几天没有人在,所以作为投球练习场也的确不错。
    他躲过了投手们的耳目,偷偷潜入建造中的出租商用楼,茫茫然地眺望着他们的集会。
    存在于他内心中的是憧憬和乡愁,以及如火烧般的痛楚。
    感情就是脉冲电流。让他曾经一度坏掉的精神重新启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唤醒处于淡忘状态的意识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迸发,也完全是个谜。
    他以不能再动的右手握住球,在初夏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一直注视着不停地投着球的同年代的投手们。就好像一边打盹一边注视着电影画面一样,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加入“其中”的断绝感中,有一天——
    ——突然间,古老的记忆被唤醒了。
    跟那天一样的初夏季节的上午。
    年幼的他正握着白球,在长长的坡道上向上登。
    眼前是一辆搬运行李用的古旧手推车,拉着车的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纤瘦的女人。放在手推车上的是市工厂施舍给她的钢筋和木材等东西。那并不是女人自己可以搬得动的东西,也不是应该搬的东西。
    一点点地,女人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慢慢拉动着那些货物。坡道几乎跟山路差不多,没有汽车驶过的柏油路,靠近山那边的路旁长着茂盛的树木,从路的另一侧可以俯视到如积木般的住宅区风景。
    ……女人拼命地拉着手推车。那是为了把这些货物送到位于坡道那边的另一个工厂去,让他们以尽可能高的价格收购下来。
    实在是难堪而滑稽的场面。这个女人只能通过这种旧时代的赚钱方式来维持生计。
    年幼的他似乎是在帮那个女人的。正值爱玩的年纪的他,正一脸不满地跟在手推车后面。虽然很想扔下这种事情马上去玩耍,可是女人根本不可能凭自己一个来搬运手推车。他忍耐着心中的不满,用力推着手推车。之所以手里拿着球,是他所能做到的最低限度的意志表现。
    但是,结果光靠两人的力量还是运不动那些货物。
    手推车停在了坡道的途中,已经完全没辙了。那就跟要饭的乞丐突然死在路边一样。没有汽车会路过这里,也不能把它搬动。就算真的有人路过,也一定不会伸出援手吧。虽然很想干脆就这样扔下不管,但车子毕竟是借来的东西,也不能直接扔掉。
    那是一个无比痛苦而残酷的夏天。
    在所有的一切都闪闪发光的太阳下,他们就像出现在其中的一点黑色污点一样。恐怕没有比这时候更能让他体味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的瞬间了。
    抬头看到的蓝天总是那么冰冷。
    夏日的阳光正火辣辣地烤炙着头皮。
    ——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几乎想要哭出来了。他很清楚自己家的贫穷,也知道帮女人的忙做这种工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这样子也太过分了。穿着肮脏的衣服,拼命搬运着垃圾一样的东西,还要被路过的人们嘲笑。心里感到又凄惨又悲哀,他甚至想大声喊出来发泄自己遭遇的不公平对待。
    但是,在那之前,他却看到了极其痛苦的东西。
    “——啊。”
    ——对啊……他唤醒了自己丧失的意识。
    很贫穷,很不甘心。
    在那时候想到的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振作起来,就像现在这样,再一次赋予了他复苏的力量。
    “——真令人吃惊。你就是那时候的小孩子吧?”
    “——嗯。”
    眼前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窗外传来了投手们的欢笑声,跟以前有着不同姿态的、完全没有印象的末日主宰说道。
    “你很想加入他们里面吗——没问题。上一次没有顺利成功。虽然也不是说以此作为补偿——”
    他说——以重要的东西为代价,我可以实现你的梦想。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跟以前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哦?要是被打中的话真的会死。绝对没有半分掺假。被击中的话就到此为止,也不能在中途停止比赛,即使那样——”
    恶魔以温柔的笑容说道:
    “你的梦想,是不是有着值得赌上性命的价值呢?”
    早已变成废物的右手紧握了起来。
    再一次——如果能再一次投出球的话,不管这个男人是谁,我都不介意——于是,降谷点了点头。
    有没有赌上一切的价值——当然有。从那一天开始,这就是值得赌上性命的梦想。
    比赛开始了。
    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把“灵”植根于他的身上。
    由于至今为止的经历,他已经有了心灵的空缺。所以对他来说,变成“鬼”的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相反在另一方面,也许是长期对肉体置之不理的代价吧,他的右臂和右半身被严重烧焦了。也许可以说是让右臂复苏产生的后遗症吧,结果,他只能以风帽和外套覆盖着身体和右臂,隐藏着自己的真面目。
    “你要搞清楚矛盾心理是你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所获得的,而还有另外一个权能则是在例外中的,你的‘夏天’将可以到达更遥远的‘未来’,而‘未来’的你将会为了‘现在’的你而付出所有的努力,即使死去也将再次以亡灵的姿态从另一个时期复活,明白了吗?”
    两种互相之间可以证明对方是悖论的结果,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
    “记住名字就行,无论你懂不懂权能的作用——‘二律背反’,即使互相都不可能存在,或者说互相之间都是存在的,它们也不可能违背彼此的定义:既是为了证明对方不存在,也是为了证明对方的真实存在。”
    他的声音,像是某种神谕。
    “接下来就只剩整理行装了,对了,你是想加入到那里面去吧?”
    男人向集中在施工现场的投手们搭起话来,他就在远处观望着那一幕场面。
    “怎么样——如果你们愿意让‘他’加入的话,我就实现你们的愿望——”
    男人的声音就像在演戏一样。
    几名年轻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户松看到了坐在瓦砾上的他而倒吸着凉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的声音中带有某种催眠暗示的效果,在场的投手们除了户松之外的人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男人的提议。不经意地,他回想了起来。七年前,面对点头答应了男人的两个孩子,另外的朋友会不会就是用这种冷淡的眼光看着的呢。
    投手们怀着开玩笑般的轻松心情,户松怀着对伫立于远处的风帽少年的对抗心,各自跟男人定下了或拒绝了契约。
    异变在不到十分钟后就出现了。
    大概降谷他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吧。男人说过,本来如果心中没有足够大的空缺的人,并不是全都会那么顺利的,原本的降谷虽然没有被什么东西挖空心灵,但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之所以相对顺利成形,也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年轻人们开始因为身体的异常产生痛苦的时候,突然间,其中的一个人咬住了身边的投手,当时的心情,就跟观看着一部丧尸电影差不多。
    两名投手就当场争斗了起来,倒在地上,互相啃咬,互相厮杀。疯狂的气息传播了开来,剩下的投手们虽然各有差异,但也开始采取了类似的行动。本来跟他们混在一起的话可能会更轻松,可是户松却留在原地,就好像在恶梦中第一个醒了过来一样。在这里,保持正常理性就是一种罪过。在疯狂中幸存下来的最单纯而简单的方法,就是变得比别人更疯狂。
    ——如果说被执着所支配是生存下来的理由的话,那么户松大概也是感到了相当的疲累吧。面对一边挥洒着鲜血、一边喊着“成为同伴吧!”发动袭击的行尸走肉,户松在哭泣的同时把他们击退了。他以左臂中投出的白球击中了四名投手的脸,然后陷入了狂乱状态,不知不觉还拼命地用球棒胡乱殴打起同伴来。
    拍手的声音响起,王牌投手在沾满鲜血的状态下恢复了神智。
    “很好。我本来是为了他的‘今后’着想而减少一些竞争对手,不过你也有充分的素质。跟全部落空的以前完全不一样——看来,这个城市也快到末期了。”
    男人称赞着户松,询问着他是否也肯交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权能,同时他说明了现在的降谷身上拥有着怎样的“祝福”——现在的他跟对手进行较量的话,不是他死,就是对手亡,他们两个接下来要进行的较量也是如此——说明了对降谷来说非常熟悉的代价原理。
    被击中就会死,远离比赛也会死,一旦被“灵”附身,生存下来的方法就只有获胜。户松大吼着“你们一个个都疯了”,向着微笑的中年男人扑过去,而仿佛为了剥离他们似的,降谷释放出了一百四十公里的变化球。
    “什、什么——”
    户松以颤抖的声音转过头来。眼前的王牌投手,正从风帽中向自己投来冰冻般的视线。
    “——你太烦人了。如果不打算比赛的话,就留下带号码的手机离开吧。”
    户松非常清楚戴风帽的投手是谁,同时也知道刚才从他右手投出来的变化球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力量——要被杀掉了,留在这里的话,毫无疑问就会被杀掉!涌现出这样的实感后,户松马上沿着道路逃了出去。
    被扔在地上的银色手机,本来是投手的参赛者才有资格背负的东西,不过现如今在这个城市里,恐怕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投手了。
    “为什么不把他也一起杀了呢?他不是你最恨的人吗?杀了他应该是你最想完成的事吧?”
    三个质问,但没有哪一个问在点上,降谷心中不禁这么想,原来像是他这样全知全能的恶魔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想要的才不是这个。”
    可又是什么呢?降谷实在想不起来。
    “……收拾他们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没什么,我在这附近有一家工厂,可以把他们的尸体藏起来,不会被人发现,这里的棒球道具你就随便用好了,以后要复仇的话应该会用得上吧?”
    复仇?降谷感到有点不解。
    实际上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自我,回想起自己的名字是在作为投手握起白球之后的事情。
    “记住了,你的开关就是愤怒。”
    他离开了施工现场,背后传来了一个平凡而没有特征的男人声音。
    “现在虽然并不明显,但只要看一眼的话,就不能再抑制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孩子,你的怒火并不是针对个人的东西,而是针对漠然而没有实体的社会的愤怒。”
    最后,他向男人询问了名字。
    “骞形川。”
    得到的回答,是比男人的外表更为不起眼的,极其普通的名字。
    他——降谷开始展开复仇行动,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后的事情。
    当他因为还没能回想起名字而徘徊于街上,跟破坏了自己手肘的少年们对上视线的瞬间,“低投的风帽怪人”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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