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观看的家丁们无不咂舌称赞,二侠的本领无与伦比,十分了得。尤其是方少强,不仅仅是伸手不凡,而且出招有度,让人不得不佩服。但大伙都知道他为人不仗义,遇难逃跑,谴责声不断;此次回来,大不受欢迎,都对他忌惮三分。污迹斑斑,有目共睹,怎能叫人不防备着点?
八卦连环掌是很废真力的,二人近五十余招的缠斗让邵七侠清楚,如果用本派武功,他占不得便宜;也非他的长项。邵七侠产生了一个念头,如若不伤这厮,难解心头之恨。思念一到,突然他曲起右腿,使劲回力墙头,仰身疾驰而出,探手拾起弃在一边的长剑,往院外那块小山头奔去。
在奔袭的途中他探得多名高手紧追左右,料定必有一个是方少强,回头略一四顾,数了一数,刚好四个人。他刚一落身,就瞅准了方少强,瞧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容,站在二十丈开外,冲过来嚷嚷道:“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透了;跟你说话,枉费心机,跟你比斗,白费力气。嘿嘿!”话才说完,邵七侠荡剑飞起,脚底下施展起轻功,人像剑一般地飞速冲过去,长剑横扫方少强的下盘,迫使他抬腿快速后退五步远;躲过一击。紧接着邵七侠又乘势而上,使出绿林人士惯用招数“散打”,拳与剑齐发,犹如雨点般朝着方少强扑来。这次他学精了不少,以快打静,逼着他还手;方少强也不含糊,不慌不忙,以静制动,以逸待劳;两人再一次缠斗在一起。就在这时,邵七侠似乎慢了几分,忽然收招,方少强见状,立刻展颜笑道:“你究竟是娘儿们,还是个爷们?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有完没完?嘿,不打了,不打了!”只见邵七侠的右手慢慢抬起,向腰间摸去,两枚似月牙儿一样的小刀亮在手上,贯满真力,刹那间挥出,“嗖嗖”两声,向方少强射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人影一闪,一条灰色布筒朝方少强的腰间卷去,一只胳臂轻轻地挥了一下,他不明不白地被甩出十丈远的距离,稳当当的站在那儿。两枚暗器则射中山坡上的一棵松树,重重地打了进去,震得松枝不停地颤抖。大惊之下,方少强才明白过来,向邵七侠狂吼道:“小子,你发暗器?卑鄙,无耻!”邵七侠更是惊呆了,背心直冒冷汗,心里嘀咕着,“这,这,是谁啊?我算准了眼前没人能对付,结果却……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一旁的智善法师在万不得已时催动真力,用袖袍演化出擒拿术,变幻成的一招“拂袖扫尘”,才已得手,避免了一场惨剧。邵七侠此时才发现智善法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静得出奇,其过人的脚步力让人不得不敬佩之极,心里寻思道,“智善法师果然武功深不可测,他还是给我邵某留了颜面,刚才要是用袖袍卷去我的暗器,在师兄弟们面前岂不丢人了?”
智善法师走上前去,合掌为十,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位少侠请罢手,却不知两位为何争斗如此凶烈?”邵七侠收起了手中的长剑,斗志顿然消融不见,脸露笑容,略一拱手,向智善说道:“师傅,与我激斗的便是本门五弟子方少强,他和另一个十师弟李目在门庭遭遇残害时,带头逃跑了,不顾本门安慰,贪生怕死,致使本门蒙上羞辱;如今去又复回,弟子原想遣散此人一并了之,没料到此贼出口伤人,于是……”说到这里,智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原来如此,本座自当理会,各位少侠请回吧。”
智善原本也听洪七官叹息过此事,只是从未和逃散的二侠谋过面,今日得以一见方少强,内心受到震颤,大有出人意料之外;遂对方少侠说道:“方施主,奉劝听取本座一言,忘掉过去,重新做人,八卦门不是虎狼之地,终有一日大门会向你敞开。”方少强见是救命恩人,恭恭敬敬地张开嘴说道:“多谢大师,今日若非大师出手相救,恐怕我真要命丧此地,此等恩情只等来日相报。”他并不搭话,似乎内心对刚才的激斗仍心存余悸,每个人都值得他警惕,略一沉思,又问道:“却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好日后以图相报。”智善回答道:“少侠不必多谢,本座智善,是少林法师。”方少强一听,当即说道:“最近江湖上四处弥漫着传闻,八卦门洪七官隐退之际另请得少林高僧坐阵指点武学,以求万全,江湖上无人不知;如今看来却有此事。想来大师便是传闻中的法师,今日得以一见,真让晚辈敬佩之至。”
智善笑而不语,但天生的秉性使他懊恼,不管他多么小心,还是被江湖上的口舌吞没了。方少强此时索然无味,八卦门里的一切都不再像从前了,悄然地发生着变化;他甚至后悔回来了,便要转身离去,向智善一拱手说道:“大师,告辞!”智善急忙阻拦道:“方少侠,请留步,请少侠到后园别墅一叙,不知意下如何?”方少强面露微笑,强忍着胸中的不快,回答道:“谨听大师吩咐,请!”
山坡上人影已近散去,本来一旁师兄弟们焦急的心情渐已平复,小此一斗并无大碍。后园书房中的一张茶桌前端坐二人,一个是方少强,另一个是智善法师,方少侠端起桌上茶壶给师傅斟茶,只闻智善师傅道:“我来八卦门的缘由和前前后后,说来方少侠未必能够理解,但总有一天会明白,不必多叙;这一次主要是请方少侠留下来,共同探讨一些话题。”方少强见智善提及到此,很不是滋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大师,此次前来本想留下来,没想到八卦门如此不欢迎我,留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一去了之;今受大师诚意,愧不敢当,没料到这里仍有人欢迎我来,甚为感激,但小侠决意已去,多望大师原谅。”大师听到方少强如此悲叹,便柔声劝道:“少侠不必多想,请少侠小住几日,本座有几件事要和少侠商量,如何?”方少强略一沉思,抬起头看着智善,说道:“大师,既然如此,小侠答应便是。”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几日不见,这一天八卦门的两扇大门像往常一样敞开着,几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师兄弟们则聚集在后园的教武场上认真地练习着各种武艺,自从智善来此之后,那里便是他们苦练功夫、探讨教武的地方,不再是人禁之地,可见智善法师未改初衷。他自坐阵以来立下了规矩,不去前厅主教,不踏正堂主持,连他自己都极少走去前院;废除了后园的人禁规矩,把它变成一个熙熙攘攘的练武场地,因此师兄弟有事都去后园别墅。
书房里智善与方少强正谈着话,智善法师将本门惨遭变卦,多位师兄弟受伤一事告知方少强,并转告了洪七官期盼方、李二人回头的急切心情。只见方少强垂着头,一语不吭,思索了半久,缓缓地道:“不瞒大师,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没料到他们还活着,在小侠看来是件喜事。”智善并不搭话,呷了口茶,继续说道:“本座乃佛门中人,一时一刻都不敢忘记少林,少侠乃八卦门弟子,虽有污点,但终究为本门高徒;如今本门尚有武功的门丁屈指可数,所剩无几,像少侠这样的仁心与伸手更凤毛麟角,确为可贵。不如少侠暂且留在本座身边,等日后再议,少侠以为如何呢?”
桌上的茶壶冒着热气,方少强拿起它,缓缓地倒满智善的茶杯,轻轻地放下,和悦了一下心情,回答道:“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智善立即插言道:“只不过怎样?”方少强沉吟了一回,道:“小侠不想和那帮人天天争斗下去。”智善脸上露出了微笑,说道:“少侠放心,有本座在,他们不敢,也不会。”方少强的脸上仍带着放心不下的神色,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法师,慢慢地说道:“小侠也不想看到他们。”智善回道:“少侠不必多虑。”
智善见方少强答应了下来,心情舒畅了很多,总算松了一口气,便不紧不慢地问道:“方少侠,却不知十侠李目现下在哪儿?为什么不和少侠一道回来?”方少强咳嗽了一声,清润了下喉咙回答道:“他啊?他应该在杜庄。”
方少强话音刚落,只见智善浑身一抖,手一用力,勒断了持珠的绳索,一颗颗圆珠洒落一地,内心处不断翻滚,当即调息静气,平心匀力,努力地恢复了神情,缓缓地吐口道:“杜庄乃是非之地,人多嘴杂,他处不宜久住,十侠在那不知为何?”方少强见智善师傅言及如此,遂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先前我们出门之后,并无可投之处,私下商定,去了杜庄,只因那里是江湖人士最爱出没之地,凡有风吹草动,那里均有声息,方便彼此行动。但李师弟好赌,身边又不缺银两,便订房住了下去,至今仍在。”
智善叹息了一声,说道:“好赌的人必然好财,自古以来这‘财’字最容易令人沉沦苦海,只怕有一天,他会苦恼于此。”方少强见智善谈话越来越沉重,灵机一动,接口说道:“李师弟好手气,原本所剩私囊不多,有次不知他从哪里搬得神兵鬼符,只见三五回合便连连上涨,几局下来竟获一千两呢!”一语及得智善苦笑,坐在那里默默不语。
良久,智善会意方少强进到他的卧房休息,抽个空闲将八卦连环掌第七式至第一十三式总纲好好温习一遍,以待日后操演;由此方少强答应着去了。智善一人在书房中渡着步,心朝不断地翻滚着刚才的点滴,使得他犹豫不堪,索性开门向练武场走去。
师兄弟们都在那里,智善师傅走上前去,站在一旁瞧了好一会,叫住严学志,吩咐道:“学志徒儿,明日辰时到别墅后面的鸠山堂去,为师在那等着你,切记。”严学志一听,唯唯诺诺,慌张不定地说道:“那里是人禁之地,徒儿从没有去过那里,徒儿只怕……”师傅问道:“只怕什么?”学志定了定神道:“只怕受到责罚,被逐出师门。”智善沉下脸,问道:“谁的责罚?”学志吞吞吐吐地道:“这……当然是师傅。”智善铁青着脸,说道:“眼下师傅要你去,你就去,记住了吗?”说完一转身,扬长而去。学志连忙应声回答道:“记住了,师傅。”
这鸠山堂原本是八卦门的禁地,仅供历代掌门习武的地方,旁人不敢涉足,规矩甚严,违反的人要被逐出师门;所以没有人敢去那里,现今这里也是智善唯一保留严规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严学志便赶到了鸠山堂,那里两边树木杂草丛生,似是好久没人来过,也没人打扫过,一番凄凉凋零的景像颇让人感怀。门半掩着,显然有人来过,严学志心下有数,不是师傅是谁?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见堂内静悄悄一片,于是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心里想道,“这儿就是鸠山堂啊!来了本不该来得地方,真令人难以想象。”虽有师命,可他仍旧在犯嘀咕,就在此时,师傅走过来说道:“学志徒儿来了!”严学志扭过头,应声答道:“师傅,徒儿来了。”
智善侧过身,透过窗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处,长叹一口气,慢慢说道:“学志徒儿,为师今天有些话要对你说,去把堂门关上。”学志一瞧师傅的神情与往日不同,似有心思,平日从没像现在这样谨慎过,大为不解。于是闭了堂门,来到师傅跟前。智善继续说道:“为师在出家前曾是八卦门的弟子,与你师傅洪七官同为师兄弟,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记忆尤新,尤其是你师尊的影子,时常浮现于眼前,依稀当年,并谨记教诲。今天在这儿为师要传你一门不宣的武学,并要你起誓,不可以将此事传出去,严守这个秘密,能做的到吗?”严学志听后一脸惊讶,心想如此一来,师傅算是我的师叔了,这真是缘分。会念一想,又高兴不已,遂双膝跪地,起誓道:“我发誓严守今天的秘密,如有违背,誓不为人。”智善摆了摆手,说道:“当年为师在八卦门学艺时,我的师傅玄武秘密地传授我一门武学‘阴阳散’,并要我发誓严守秘密。今天为师同样要你起誓,并把它传于你。”
严学志见师傅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递了过来,便接到手里,只见封面上注《阴阳散》,下面有一行小字:武功秘籍。师傅继续说道:“以你现在的功力作为根基勤练苦学,假以时日,就有小成;从今日开始为师就教你第一部:摩诃指。你要虚心练习,从根基打起,不枉费为师的一番苦心,潜心钻研,《阴阳散》精深玄奥,为师也只通晓六七成,将来期待你能超过师傅,达到十成火候,记住了吗?”学志微微地点点头,道:“徒儿谨记在心。”
严学志遂盘膝而坐,精心调息运气,气冲上涌,难以凝聚;体内有一股真力拥结于胸,不得通畅,另一股则四处冲撞,实难控制。练习到此,脸见紫气,大汗淋漓,全身虚脱,四肢尽没半份力气。师傅见状赶步走来,问道:“如此,有多长时间了?”学志缓缓地松弛了神经,回答道:“有一段日子了,却不知为何如此。”师傅继续道:“你的资质不错,是块练武的上好材料,只因方法欠妥,耽搁了时辰,很可惜;如今补救还来得及,为师传你一套调息运气,修炼内功的法子。”说着便就地打坐,口中念道:“天地为大阳,万物为小阴,五行化气,气沉丹田,引气以督脉上行,由任脉下沉丹田。”
严学志听得入了神,只见师傅继续说道:“学武之人如能打通任督二脉,使真气自由通行体内,武功的精益不可估量,当你修气达到一定层次,化真气为阴阳两股,才能修炼《阴阳散》的第二部:阴阳指。”学志一边认真依样习练,一边仔细听讲,丝毫不敢懈怠。
这一日天近暮色,严学志拖着疲倦的躯壳从鸠山堂走了出来,心情依旧愉快,一声不吭地向前园奔去。晚饭毕后,回到房中,忽然有个人影冲上来抱住他的背,娇嗔地道:“师兄,这一天都跑哪去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学志一凑鼻,闻到一股香气,一猜便是她,挣开她的手,也没搭理她,无精打采地坐到床铺上,心潮起伏不定,脸上写满了心思。她跑过来,说道:“又怎么啦?说来我听听。”学志无赖地说道:“师妹,别闹了,你都是大人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说着顺手拿起弃在一边的琴,手指拨弄着弦,铮铮声不断,曲子婉转惆怅。
突然他停住了,拿眼睛盯着柳青青,说道:“我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但说出来只怕你未必能理解。”青青立即收住顽皮,一本正经地答道:“但说无妨。”学志提了提精神,缓缓吐道:“法师与咱们的师傅之间似乎有点误会。”还没等他说完,青青就插嘴道:“何以见得?”学志续道:“法师指点我练功时总挑剔我们习练的方法不对,那可是咱们师傅传授下来的武学根基。”学志缓了一缓,随后又道:“他们似乎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隐藏在彼与此的心里。”青青撇着嘴,说道:“法师兴许是一番好意,如今你这样,恐怕又要不好好地练习功课了,你可千万别曲解。”学志听完,略一沉思,仰着头,叹了口气道:“唉,世事难料,谁知道呢!不过师妹说的也对,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小看。”
严学志把怀里的琴让给了柳青青,自己抓起玉箫,对青青说道:“不管这些了,好久都没有吹曲子,不如今夜我们合作一曲吧!”青青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好吧。”屋子里琴声响起,铮铮声不断传来,箫音呼应,一来一往,美妙绝伦。乐声透过门窗,飘到夜色中,洒满整座庭园,使人不眠,胸中荡漾着故人情怀,难以拂去。
匆匆数月已过,鸠山堂内的气氛活跃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了人气的因由。一眼观之,严学志的内力已今非昔比,只因他勤奋苦学,外加天资聪颖。堂内他正一招一式习演着《阴阳散》的摩诃指,分戳、截、点、弹、切、削、夹,二指能贯注千斤余力,点石成粉,弹纸如飞,能割肉刺骨,极为厉害。
这一日,严学志完成了摩诃指的练习,心中已是滚瓜烂熟,由于放心不下,自怀中取出秘籍,翻开仔细研读了几遍,对照后已是准确无误,方小心地收起,揣回怀中。因为师傅不在,一人便闲下心来,在堂里来来回回渡着步,无聊极了。无意间走到堂内牌位面前,上面积满了灰尘。由于这里的规矩历来森严,虽然师傅允许他进来研习武功,但不准他乱碰堂内陈设,所以疏于打扫,学志明白这是因为师傅为了尽量保持它的原貌。
严学志轻轻地拂去牌位上的灰尘,只见一块上面刻道:尊大人玄武之位,心想,“按牌位上的字迹,定是洪师傅所立。”另一块则刻着:天地君亲师封平之位,心下觉得奇怪,“这第一块显而易见,可这一块……依理推敲应由师公所立,供奉着他的师傅。封平?好生奇怪的名字,从未耳闻过他的名头。”学志冥思苦想,越想越不通,猛然他警醒过来,这算在窥秘,情不自禁地身冒冷汗,使劲地揉着眼睛,就此作罢。
睹物思人,心生悲情,不由地转念思道,“八卦门历代祖师无不轰轰烈烈,而今却落得如此凄凉,离的离、散的散、伤的伤、病的病、走的走,余下的也所剩无几,本门已颜面扫地,不堪立于江湖,何以自居为名门?真是可悲可叹唉!”一股悲愤的情丝涌上心头,不由地对三枝梅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其扒皮搓骨。严学志又想了一会,心头悄然拟定一个计划,他决定离开八卦门,去找三枝梅。
严学志心里计议着这些总不得安稳,索然无味地炼起拳脚来,将摩诃指又重新熟悉了一遍,打碎的石粉落得满地皆是。突然他的耳力探得一物夹着风声“嗖”地向他射来,快如闪电;说时迟、那时快,吃惊之下他右手一挥,二指像铁钳一般夹住来物,稳如钟;学志定睛一看,乃是一片树叶。只见人影一闪,师傅跻身立在他的面前,呵呵地笑道:“不错,今非昔比。”原来是师傅在试探学志的伸手,贯注真力将树叶当暗器射了出去。学志立刻答道:“师傅来了!”智善“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徒儿,为师要出去几日,这段时间你要勤练苦学,不可耽误功课,以你现在的功力亦可进益阴阳指,不可松懈。”学志躬身回答道:“是,师傅。”
严学志无意间露出了这等伸手,心下大惊,没想到摩诃指如此了得,这让他喜不自胜,只盼早点找到仇家,一展高低。他心里时刻在盘算着出行,并不断地嘀咕道,“如今师傅也要出去,这正巧合。”又转念一想,“不过也好,免得日后让师傅知道了,责备我。”
第二天一大早,一骑飞马沿着官道向前狂奔,马背上坐着一人正是严学志。他双手抓紧缰绳,一边呼哧飞马,一边两腿夹敲马身,催马快行;背部斜挎着包裹,锁着一柄长剑,一眼瞧上去便要行远程。
由于官道宽阔平整,人马行得快,来往的商队喜欢走此道,而江湖人士脚底功夫不弱,不怕耽误时辰,时常出没山道水路。一转眼已近晌午时分,学志纵目望去,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没有旌旗;十几匹骡子紧随其后,背上驮着箱包,想必是商贾的车队。学志忙勒住马缰,放慢脚步,策马朝着道旁而行,以便相让。
为打探消息,他侧耳倾听,只见领头的两人坐在马背上彼此谈论,一胖一瘦,其中那胖子说道:“大当家只关心银两是非备齐,剩下全凭老弟做主。”那瘦子则说道:“请庄参将放心,如若此批银两不足,在下愿赴杜庄一趟。”学志一听,不由心中一凛,随之附耳,却一闪即过。
严学志心下思绪道,“瞧他们的打扮乃是一队商旅,难道他们是官府的人马?其中一人提到杜庄,想必那里有熟悉的人。”心下疑虑之际,不由得相距远了。不一会儿,前方依稀有个藩镇,学志便策马快奔,笔直而去。天色已是正午,他来到一家旅店面前,举目仰望,见是“鹿门镇酒楼”五字牌匾,便下马跨步走了进去,招呼店小二道:“小二,把那匹马替我照料了,要上好的草料。”店小二躬身应道:“是,公子。”学志又道:“要一间上房,另外给我来一盘牛肉,一碟花生米,再上一壶酒。”小二陪着笑,答道:“好,公子。”
严学志坐在紧靠窗户的桌子旁,凝目透窗瞧去,街上零星地穿行几个人,除此之外,一片空际。不一会儿,一盘牛肉和一碟花生米端上来了,外加一壶酒,学志把杯满上,就此吃起来。这时,只见身侧的一张桌子上坐着几位店客,正七嘴八舌地高谈阔论,一人道:“眼下朝廷是疯极了,肆处搜刮银两,满箱满箱地整装待发,这地方官府本就不济,哪有足银上缴朝廷?”另一个中年汉子道:“可不,这鹿门镇刚刚运走一批大银,又贴告示,每个人头再启二两,这究竟让不让人活哟?”只闻那人又道:“如今天下流寇肆起,时常截杀官商两路财银,危害朝廷,残害百姓,可恨之极,虽朝廷讨伐不断,但终难诛灭。由此,这次朝廷请得名城大侠史一郎保送官银,可有此事?”那位中年汉子道:“确有其事,先生如何得知?”
严学志边喝着酒,边倾听二人的声音,心里不住地打量道,“以此二人的口气,乃是本地人士,不属于酒客,多半是游手好闲的乡绅豪强。看来此番在道上碰到的那队人马便是押送官银的队伍,怪不得那瘦高个子瞧上去功夫不错,鼻如鹰钩,眼似雷电。”很快一壶酒喝干了,可盘中仍有牛肉,于是学志要了一坛酒,开封斟饮起来。此刻他心里不停地思索道,“江湖中人所皆知,杜庄不仅有天下最舒服的客栈,最可口的饭菜,最大的赌场,而且掮客也是一流。人多嘴杂,大到名门贵族,小到凡夫俗子,三教九流,各色各样人等应有尽有,无所不有。”他想到这里时,立定了主意,打算前去杜庄一趟。
午饭毕后,严学志拖着疲劳的身体来到他的客房里,抓起桌上的茶壶斟满了茶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长长地嘘叹了口气,缓解了下身体里酒精麻醉的力量;卸下包裹和长剑,弃在一边,蒙头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嘚嘚”的敲门声,学志猛然醒来,跃身而起,探手抓住长剑,一步而驰,朝着门边避去,低声问道:“谁?”只闻门外有个声音传来:“客官,小的是店家,吴老二。”
一场虚惊,学志松了一口气,转身开了门;吴老二见他手里握着长剑,滴溜溜地后退两步,手里端的一盆水差点洒了一地。严学志当即说道:“店家莫怕,在下不会伤害你。”吴老二立即明白过来,缓了缓神,说道:“客官,天快黑了,小的特意给您送来一盆热水。”学志一拱手,说道:“多谢。”吴老二随口便道:“客官,莫客气。”他把热水端了过来,轻轻放下,没等转身离开时,严学志叫住了他,说道:“店家,请留步,在下有一事相问。”吴老二略一欠身,答道:“客官请吩咐。”
严学志稍加思索,便快语道:“店家对杜庄可有所耳闻?”吴老二笑了笑回道:“这方圆八百里地有谁不知道杜庄?连娃娃都知道,小的岂有不知之理。”学志不解地唏嘘道:“娃娃也知道,是何意啊?”只见吴老二不慌不忙地说道:“咱们鹿门镇里的娃娃们有一首童谣,叫‘杜庄住,住完了吃,杜庄吃,吃完了赌,杜庄赌,赌完了去’,唱的便是那里的特点。”学志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于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道:“去杜庄的路怎么走?”吴老二回道:“自此一直向西,大约有八十里的路程。”
虽然学志久闻名满江湖的杜庄,但却从没去过,更没享乐过,平时师傅要求极严,弟子们除了有事外出之外,极少出门。尽管不用像和尚道士那样念佛诵经、打坐修禅,可他们也得习武练拳。因此,这次偷偷地跑出来让学志很兴奋,被这一路上美丽的山水所陶醉,真得辞人不知归的意境。这一天,只见一匹骏马疾驰在路上。
隐隐约约地到了一处山水地带,偌大的一片湖光山色映入眼帘,清水悠悠,绿林座座;偶尔有渔家泛舟湖上,映衬着几座农舍,活泼极了。转过山前约莫二里远,豁然开朗,一座山庄呈现在眼前,一条大道直插而入,大道的尽头那里立着若干姑娘。严学志催马上前,翻身下来,向姑娘们拱了拱手,问道:“请问姑娘,去杜庄的路怎么走?”其中有一位姑娘张口便道:“公子来得正好,这里便是了。”
话音刚落,那位姑娘便向庄里招呼道:“阿三,来客人了,是位公子爷。”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位大约三十开外的仆人小步快跑而来,躬身走到学志面前,说道:“欢迎公子爷大驾光临,里面请。”
严学志挑了间最大的客房住下,里面的陈设让人迷恋不已,偌大的一张软卧床铺,被透过窗户的阳光普照,显得格外安静、舒适;一张浴桶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蒸汽腾腾,正等着主人的来临。他呆了半响,恍然回过神来,好似在梦中惊醒。
已近正午时分,他慢条斯理地走下楼来,向酒庄步去,只见这里人来人往,呼喊声、说话声、吆喝声、笑声等越耳不断,热闹非凡。穿行的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悠闲自得,就像回到了遥远的故乡,闪烁着年少时的影子,和谐极了。为了能入乡随俗,学志渡着步,憨态可掬,双手背负在身后,尽量保持与周围人一致,不让人看出自己来自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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