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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走过来,把电视关了。
“啊!”钟荩突然揪着头发,大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凌瀚单膝着地,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托起她的脸。钟荩在他眼中看到自己,那么渺小、无助。
“如果你胡‘乱’做出什么决定,我到死都会恨你!”她发誓。
凌瀚深深‘吻’钟荩的手心,“有一天,那个会呼吸的就是具躯壳,他不认得自己,不认得你。为了防止他伤害人,医生把他关在一个四周有铁栅栏的房子里,用电击,注‘射’各种各样的‘药’剂。他不着寸缕,傻笑、狂怒,在房间里大小便,过一刻,还会捡地上的东西放进嘴里。谈不上尊严与廉耻,这里是地球还是外太空,他都没有任何感觉。你想看到这样吗?”
“别说了,别说了!”钟荩哭着哀求。
“钟荩,”凌瀚一根根‘吻’过她的指尖,然后把她的手按在他心口,“我不想把你忘了,我要把你牢牢放在这里,这是我仅有的幸福。离开,不是真的分离,而是永恒。”
钟荩挣脱开他的手,双手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听见,没有,没有。。。。。。”她叫得声嘶力竭。
凌瀚只得紧紧抱住她。
“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你。。。。。。太自‘私’,又想找借口抛弃我。”她斥责。
凌瀚痛楚地看着她,她在自欺欺人,他们都知病情已经到了意志和‘药’物都不可控制的地步。
钟荩哭到差点断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崩溃了。不管凌瀚讲什么,她统统视作是胡言‘乱’语、不加理睬。她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村‘妇’,其实,她很怕理智从心里滋长,认为凌瀚的话是有一点道理的。
“安乐死”一词源于希腊文,意思是“幸福”的死亡。再怎么“幸福”,都是天人相隔,这超出了她承受的能力。
早饭是燕麦粥、煎‘鸡’蛋,还有两只小笼包子,凌瀚早晨出去买的。小菜是现拌的,有黄瓜、海蛰头、萝卜丝。
这点点滴滴,让钟荩更是心痛如割。
相爱,不就是期待耳鬓厮磨、相濡以沫、细水长流么?哪怕爱情成了亲情,彼此成了左手与右手,但他们已成密不可分的一体,少了谁,就是孤雀一只。什么只要曾经拥有,不在意天长地久,什么永恒,什么‘精’感升华,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话。
伴侣,没有相伴,怎成情侣?
钟荩走到哪都要抓住凌瀚的手,她甚至想到辞职陪着凌瀚。凌瀚不得不答应她,他会把脑中那个念头坚决摒弃、抹尽。
钟荩双肩直颤,将脸埋在掌心里良久,才抬起头,找回呼吸。
周二。
盛夏烈日,早晨起‘床’,夏蝉就在枝头鸣叫不停。戚博远杀妻案再次开庭,‘花’蓓昨天就在晚报上洋洋洒洒写了千言,把从案发到现在,整个过程都回味了一遍。钟荩和凌瀚晚上散步时,也从报亭买了一份。
灯下,凌瀚边看边夸奖‘花’蓓报道写得越来越好。
钟荩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她悄悄打量凌瀚。似乎,关于“安乐死”的话题,只是他一时想不开时的语无伦次,他已经忘了。
今天庭审对媒体和公众开放,但是戚博远将缺席审判。
钟荩笑着问凌瀚要不要去法院欣赏她光辉的形象,凌瀚回答,他等着看‘花’蓓的报道好了。
临出院‘门’,钟荩回了下头。凌瀚站在‘露’台上目送她。‘露’台外面装了一排‘花’台,种了些草‘花’。数太阳‘花’开得最好,有白有红,还有灿烂的橙,‘艳’丽多姿。钟荩笑着送上一个飞‘吻’,凌瀚含笑颌首。
院‘门’咣地关上,钟荩突地又掏钥匙把‘门’打开。
凌瀚还在,她深吸一口气。“今天我回家会很早,你别出‘门’,晚上吃绿豆粥,好么?”
凌瀚挤挤眼睛,意思听见了。
“我把手机调成震动,你随时都可以给我电话。”
凌瀚失笑,戳戳手腕,告诉她时间不早了。
“你会等我么?”钟荩仰起头,问道。
凌瀚从‘露’台跑下来,叹口气,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向巷子口。有两位拎着菜篮的老‘妇’人与他们迎面相遇。其中有一位碰见过几次,钟荩自然的微笑招呼。
擦肩而过,钟荩听到另一个老‘妇’人问道:“谁呀?”
“新搬来的小夫妻,哎哟,恩爱着呢,一刻都不能离,走路都牵着手。”
“新婚吧!难得见到这么般配的,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那个姑娘穿的啥制服?”
“检察官!”
“啊,好有本事。老公是做啥的?”
“肯定更有出息,不然也娶不到检察官!”
钟荩噗地笑出声,扭头看凌瀚。凌瀚捏捏她的手,替她打开车‘门’。“我哪里也不去,煮好绿豆汤等你回来。”
钟荩踮脚,轻啄他的‘唇’,“亲亲我的家庭煮夫。”
高尔夫远去,在早晨的车流中,很快没了踪迹。
凌瀚站了好一会,太阳蒸出了他满额头的汗,他仿佛都没感觉。他去最近的超市买了袋绿豆,经过‘花’店时,看见一辆小货车停在‘门’口,小妹正在卸货。有一筐马蹄莲特别新鲜,他买了一束。
钟荩嫌玫瑰刺多,除了油菜‘花’,她喜欢马蹄莲。她告诉他马蹄莲又叫海芋,台湾有大片的‘花’田种植这种‘花’,开‘花’时节,田埂上常有成双结对的恋人们散步、拍照。
她眼‘露’羡慕之‘色’,他笑问她是不是想去台湾,她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是想去台湾,我只想和你一块去看海芋‘花’田。
付好钱,他往回走。顺路在附近水果店买了点木瓜,想着睡前可以做木瓜牛‘奶’,有助于睡眠。
路上,他给卫蓝打了个电话。
卫蓝也没有来宁城看庭审,她咬牙切齿地赌咒,她要上诉,要拆穿戚博远的‘阴’谋。
世界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卫蓝夫妻先后担任过凌瀚的主治医生,但卫蓝一直不知凌瀚与戚博远的关系。付燕的保密工作非常成功。
凌瀚要求卫蓝给他快递处方过来,他的‘药’快没了。
卫蓝大惊:“我给你的‘药’可以吃到秋天。你加大‘药’量了?”
凌瀚沉默。
“‘药’量不可以随意增加。最近有什么不适么?”卫蓝问得很婉转。
“没有,是我不小心把‘药’打翻了几瓶。”
卫蓝笑了,“你撒谎都不打草稿么?知道了,别贪恋温柔乡,疏忽病情。我传真一份处方给你,但不会给你很多‘药’,你尽快来北京。”
凌瀚答应。
宁城真的像着了火,几步路,走得衣‘裤’皆湿。远远地看见小屋的院‘门’前站着一个人影。
他看过去,那人也回身打量着她。
是方仪,凌瀚微微愕了下。钟荩这几天都没回家,方仪寻根追底来了。
“你就是凌瀚?”方仪对凌瀚的第一印象很不错,除却家世,她认为凌瀚比汤辰飞入眼。令人觉得安全的男人,英伟俊朗,沉稳内敛。
“阿姨好!”凌瀚慌忙打招呼,把院‘门’打开,请方仪进去。
“你认识我?”
“钟荩和阿姨很像。”
方仪笑了,这人很会说话。“租这样的一套房子要不少钱吧?”方仪巡睃了一圈小院。
凌瀚给她榨了杯西瓜汁。
“既然租房子,何必要这样讲究?”
凌瀚淡淡地笑,在她对面坐下。
“钟荩很喜欢你。”方仪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我一直以为她很乖,没想到她会前卫到婚前同居。”
凌瀚搓搓双手,窘到耳朵烧得通红。
“我们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想你应听说了。我尊重钟荩。”方仪拿过包包,从里面拿出一本房产权和一本土地证,“都是抛头‘露’面的人,同居不是个事。钟荩刚调进省院,名声非常重要。”
她把两本证书推给凌瀚,自嘲地笑道:“当初为了华丽转身,特地做的防备,用了钟荩的名字,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阿姨?”凌瀚怔住。
“钟荩从小看似很听话,但有些事她非常犟,比如她去江州工作,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我明白我留不住她的,不如就早点放。房子只是暂借给你们结婚,你还是需要努力赚钱。我想你一定觉得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可能更安心。是不是?”
方仪没有久坐,话讲完,就告辞了。
有一辆白‘色’的本田来接她,开车的男人头发灰白,戴眼镜,气质儒雅。他朝凌瀚微微一笑,凌瀚轻轻颔首,两人都没说话。
钟荩和方仪一点都不像。如果她有方仪一半会保护自己,他是否就拿得起放得下?如今真的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凌瀚打开房产证,房子位于江畔,无论房型还是地段,在宁城,都是极好的。房主是钟荩。方仪的语气谈不上温和,但她对钟荩还是疼爱的。
手机响了。
“凌瀚,我在休息室,一会就开庭了。你在哪?”钟荩的声音很紧绷。
“我在小屋。”
钟荩突然放低了声音,“今天特别想你。你呢,想我没有?”
凌瀚黯然低头。
三年前,从江州回北京,在他能保持清醒意识的每一天,想她,是他唯一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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