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1

第五章:对长亭晚

    
    对长亭晚
    如今的江湖上谁的名字是被提起的最多的?
    当属四大公子!
    东海玉笛派的颜弃轩,江南临平宗的宋晚萧,川蜀山阴派的魏雨歇,还有两湖双峰派的柳长亭。
    他们都是三十岁以下的江湖俊杰,武学修为傲视同代。不仅如此,他们还是四派掌门的独子,是未来的一方豪强,所以才被江湖中人并称为四大公子。
    四大公子的排名一直众说纷纭,久久不定,但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柳长亭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双峰山的细柳别苑是柳长亭的住处,细柳别苑的后院很大,院中种满了垂垂细柳,这是柳长亭平时的练剑之所。
    柳长亭双眼紧闭站在柳树之间,他手里拿的不是长剑,而是一根柳枝。
    清风吹动着柳树,条条枝丫从他身边拂过。他在看,用心在看,同时也在用心感受。
    风停的那一刹那,他手中的柳枝也轻轻挥出。
    他睁眼。
    面前躺着几株齐齐断裂的柳枝。
    他用手中的柳枝斩断了柳树上的柳枝!
    “好好好!”柳自南忍不住出声赞叹。
    柳长亭倒持柳枝恭敬道:“父亲。”他真的把这条普通的柳枝当做了自己的剑。
    柳自南笑道:“看来你的剑法又精进了。”
    柳长亭谦虚道:“父亲过誉了,我只是小有所获罢了。”
    柳自南道:“是你太谦逊了,从你刚刚这一剑来看,这绝不是什么小有所获。论天赋,论努力,父亲都远不如你啊。但你切不可放松自己,你是我双峰派的未来。”
    柳长亭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柳自南道:“还记得你母亲临终前留给你的遗言吗?”
    柳长亭眼角微微一动道:“记得。母亲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强的剑客,带领着双峰派重新崛起。”
    柳自南道:“这不仅是你母亲的遗言,也是我对你的期望。”
    柳长亭道:“孩儿明白。”
    柳自南看着自己这个名满天下的儿子也不禁面露微笑,对于这个儿子,他已不能再满意了。
    柳自南道:“中午会有贵客前来,你待会练完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随我一起前去迎接。”
    柳长亭道:“是。”
    走之前柳自南拍了拍柳长亭的肩膀,似是对这个儿子的鼓励。
    在柳自南走后,柳长亭又恢复了平常那副高傲冷漠的样子。他是个简单的人,一生只在乎两件事,剑和宗派。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遗言,他绝不会辜负,他也从未辜负。
    五百年以来,用剑一途上真正能做到由术转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四百年前的剑仙李白,另外一个则是二十年前在兴云庄轰动江湖的余笙。
    他要成为这五百年来的第三人。他自信自己可以做到,用剑之人,自信最为重要。
    双峰山的山门口,柳自南和柳长亭正在静静等着他们今天的贵客。
    以柳自南一宗掌门的身份,何人又有资格让他亲自在山门口相迎?那是因为来人确实让柳自南不敢怠慢,他是寒雁门的掌门,方梦觉!
    方梦觉见柳自南竟然亲自在山门口相迎也是颇为惊讶,他赶忙加快步伐,二人如老友一般紧紧相拥。
    柳自南道:“梦觉兄,可是让我一阵好等啊。”
    方梦觉大笑道:“我要是知道青云兄亲自相迎,非要再让我这两个该死的徒儿把马车赶得快些。”
    他打量了一下柳长亭道:“想必这就是青云兄的独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公子之首吧。”
    柳自南喜不自胜道:“什么四大公子,虚名而已。长亭,还不拜见方掌门?”
    柳长亭微微弯腰道:“柳长亭见过方掌门。”
    方梦觉道:“青云兄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虚名?这样的虚名,你我当年可是求也求不来啊。我这两个徒弟要是将来能达到他一半的高度,我是做梦都能乐醒啊。”
    柳自南道:“咱们进去再说,梦觉兄,请!”
    方梦觉道:“请!”
    随方梦觉一起前来的两个弟子根本不敢与跟在两位掌门身后的柳长亭同列,柳长亭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并没有理会他们。
    不说柳长亭本身就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四大公子之首,这本就足够使江湖的年青一代抬头仰望。
    午宴设在双峰山山顶的小阁楼,从这极目远眺,双峰山的景色可以尽收眼底。
    饭桌上只有三个人配坐下,方梦觉和柳自南父子,方梦觉的两个徒弟随侍在侧。
    方梦觉大老远跑来双峰山一趟自然不是只为了吃顿便饭,有件事他和柳自南商量已久,这次来就是为了亲自见面决定是否拍板的。
    看着有子如此的柳自南,方梦觉心中无比艳羡。柳自南的武功比起自己虽是稍逊一筹,但是找遍整个寒雁门都没有堪堪比肩柳长亭的弟子,这让方梦觉怎能不眼红。
    方梦觉道:“青云兄,你还记得我们二人还是各自门派里一个普通弟子时,那时江湖上名头最响的天才是谁吗?”
    柳自南道:“怎能不记得啊,归云宗的孟乘舟。”
    方梦觉叹道:“是啊,冷面白衣孟乘舟。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江湖是属于四大公子的了。”
    柳自南道:“岁月催人老啊,你也不年轻了,我也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儿子了。”
    方梦觉道:“你还不到六十啊,这么早就考虑传位的事了?”
    柳自南笑道:“你我又能有几年的巅峰留下?不如早些退位,把宗门彻底交给下一代。”
    柳自南旁敲侧击的暗示寒雁门后继无人方梦觉又怎会听不出来?可他虽然急,但急的不是现在。柳自南不直言点破,方梦觉倒也乐得在酒桌上陪他装装糊涂。
    一直沉默不语的柳长亭在柳自南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柳自南哈哈大笑道:“你给我说没有用,今天方掌门是客人,你是去是留得是他说了算。”
    方梦觉疑道:“怎么?贤侄有事不成?”
    柳自南解释道:“他从小滴酒不沾,对于酒桌上的事更是丝毫没有兴趣。他说自己颇感无聊,想要退席回去练剑。”
    柳长亭失礼的举动并没有触怒方梦觉,他反而笑着对旁边的两个徒弟道:“你看看人家,时时刻刻都想着提升自己的武学修为。既然柳公子要去练剑,你们不如同去,正好也能看看和人家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三人一齐告退,酒桌上就剩下了方梦觉和柳自南这两只老狐狸。
    柳自南直言道:“方兄,我的条件你还在考虑?”
    方梦觉叹道:“事关宗派未来几十年的兴衰,我又怎敢不慎之又慎。”
    柳自南急道:“方兄,就像我刚才说的,时不我待。你也是五十多的人了,虽然现在仍是壮年,但你这颗定海神针总有生锈的一天的。”
    方梦觉道:“青云兄,你让我再想想。”
    柳自南有意无意的道:“我听闻庐江剑仙自刎的真正原因已经传出来了,相信方掌门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吧。滥杀无辜村民来充当魔教余孽,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方梦觉勉强笑道:“宗在弘那个畜生,居然为了讨好我背着宗门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已经把他从宗派里除名了,青云兄,还请你莫要多言了。”
    柳自南道:“我当然可以不再多言,只是铁掌门那些围在你身边的门派会当做不知道吗?他们就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来极力打击你寒雁门?恕我直言,这些年寒雁门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现在又出现了对他们来说如此绝佳的机会。时不我待啊,方兄。”
    方梦觉还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柳自南叹了口气,用手指蘸着杯中的酒液在桌上写下了四个字。
    方梦觉看到这四个字激动的抓住了柳自南的手,他盯着柳自南的眼睛道:“此话当真?”
    柳自南道:“这种事瞒得住你吗?再说了,我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方梦觉道:“果真如此的话,那令郎和其他三人并称四大公子不是赞誉,反而是在折辱他了。”
    柳自南笑道:“我早就说了,这只是虚名而已。”
    方梦觉缓缓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确实该给年轻人让位了。”
    柳自南道:“梦觉兄,此话一出,你可就不能反悔了。”
    方梦觉淡然道:“我方梦觉这辈子还没反悔过。”
    柳自南伸出手道:“这样一来,你我两家从今往后可就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
    方梦觉握住柳自南伸出的手道:“成交。”
    柳自南大笑道:“那我在这就先恭喜梦觉兄了。”
    方梦觉假装不知道:“恭喜我什么?”
    柳自南道:“梦觉兄还在装傻?寒雁门未来三十年无忧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先送别了苏若虚之后,余牧也带着周鸾等人赶往杭州。
    为了早日安全的抵达杭州,余牧决定不走陆路,该走水路。千里江陵一日还。几百里的路程在长江之上顺风不过区区三日。
    下船之时,余牧等人距离杭州城只有二十里了。
    水路虽然远快于陆路,但让余牧没有想到的是周鸾竟然有些晕船。三天的时间里,孩子们倒是安然无恙,周鸾却是每天要吐好几次。
    这边刚下了船,周鸾就扶住了余牧,一脸不太舒服的样子。
    余牧无奈道:“你不会又要吐了吧。孩子们都一个个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把整条长江都快吐满了。”
    周鸾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发现自己要是开口可能说的就不是话了。看着余牧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周鸾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吐出来。
    “我,我自小没上过船,我,我怎么知道,自己,自己晕船。”周鸾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已是又有了要吐的趋势。
    余牧赶忙抽身离开道:“你还是扶着树去吧,可别吐在我身上了。”
    看着周鸾想骂自己却又骂不出来的尴尬境地,余牧也是觉得颇为有趣。
    才痊愈不久的男孩走到周鸾身边道:“姐姐,你扶住我,我不在意的。”周鸾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又怒视了余牧一眼,好像在说余牧连一个几岁的小孩都不如。
    余牧他们上岸的地方是一个不小的码头,不远处有着酒家和茶铺。余牧忍不住砸吧了下嘴,他这三天在船上喝了不知多少鱼汤,这鱼汤虽鲜,连喝三天也是让人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余牧看向孩子们道:“我可是饿了,有没有要跟我吃饭去的?”
    “有。”孩子们熙熙攘攘的一下子全跟在了余牧身后,经过这几天的赶路,他们也与这个大哥哥混熟了。
    余牧故意道:“你要是现在吃不下饭的话,可以在这多歇一会,我们吃完饭再来找你。”
    周鸾脖子一横道:“我吃的下。”
    “吃得下就走呗。”余牧带头向酒家走去。
    时辰尚早,酒家里倒也来了余牧一桌客人。
    “掌柜的,点菜!”余牧喊道。
    既是掌柜又是小二的店老板快步来到余牧桌前,他可是知道,如此喊话的客人一般出手都很阔绰。
    余牧问孩子们道:“想吃什么?随便说。”
    孩子们齐齐道:“想吃肉。”
    余牧笑了一下,看来这几天吃鱼吃腻了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转头道:“这么的吧,把店里面的荤菜全部上一遍,一直上到这个桌子摆满为止。”
    周鸾劝阻道:“别点这么多菜,我们几个怎么吃得完啊,最后还不得都浪费了。”
    余牧道:“没事,这几天都给孩子们憋坏了,今天随便吃。”
    周鸾道:“可这也太浪费了吧。”
    余牧道:“你付钱还是我付钱。”
    这一句话噎的周鸾什么都反驳不了。
    在七侠寨,他们平常做菜都是去打猎抓鱼,去几十里外买米面都是用一些猎物卖了再去买的,哪里可能有多少现钱。加上周鸾离开七侠寨的时候走的匆忙更是身无分文,要是没了余牧,恐怕这一路吃饭都成问题。
    余牧对掌柜的道:“看到没,这女人就是扣索。”
    掌柜的道:“那我现在就去吩咐后厨给您做去?”
    余牧道:“哎,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桌菜可不能沾一点鱼腥味,哪怕是根鱼毛也不能让我看见,要不然我可是分文不给的。”
    小女孩出声提醒道:“大哥哥,鱼没有毛。”
    余牧道:“差不多,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掌柜的道:“好嘞,客官您别看我们店开在了码头边上,我们的厨子可是道道江南名菜都拿手的很,您就等着大饱口福吧。”
    余牧点头道:“行,去吧,做快点,孩子们都饿了。”
    掌柜的道:“得嘞。”
    周鸾不平道:“你现在倒是在孩子们面前显得阔绰,教坏了他们怎么办?我们不像你浪迹天涯无牵无挂,我们是要寄人篱下的。小紫,你们听见了没有,以后吃什么都不许提意见。”
    孩子们见周鸾生气了,一个个都怕的直点头。
    余牧道:“你别生气,我就是看这是和孩子们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总不能搞得扣扣索索的吧。”
    周鸾急道:“你不在杭州多待两天?”
    余牧揶揄道:“我多待什么?我一个人浪迹天涯,无牵无挂的。”
    周鸾气道:“你。。。哼。”
    余牧道:“放心,我肯定要看看周大哥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值得托付的人,要是他不愿收留你们,嗯,到时候再看吧。”
    周鸾听余牧提起了自己的哥哥,心中幻想起七侠寨众人战死的画面,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难过。
    余牧宽慰道:“你还记得李老伯说的话吗?人啊,总要学会去接受一些事情的。”
    周鸾点点头,终于是没让自己哭了出来。
    这时掌柜的已经开始慢慢将一道道菜端上了桌,他又端了几斤烙饼上来。
    掌柜的讨好道:“我看您只点了菜,没点饭什么的,所以给您送了几斤烙饼,要是不够,我在给您上。”
    他是知道余牧点了这么多菜肯定会多给些银子,索性自己送几斤不值钱的烙饼来博取些好感。
    余牧道:“多谢掌柜的了,不够我会叫你的。”
    掌柜的道:“各位客官,慢用,慢用。”
    桌上如掌柜的所说,果然是摆满了不少江南名菜,其中有清炖蟹粉狮子头,鸡汁煮干丝,水晶肴肉,百花酒焖肉,野鸭菜饭。好几道是余牧曾经路过苏杭品尝过的。
    一直在七侠寨的孩子们只吃过孔袭做过的菜,看到桌子上一下摆满了这么多菜一时间都忘了动筷子了。
    余牧敲了敲桌子道:“都看傻了?不饿了?吃啊。”
    孩子们纷纷动起了筷子,只有周鸾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显得没有什么胃口。
    虽然这一桌子菜没有一道和鱼有关的,但掌柜的却上了一道清蒸螃蟹。孩子们想吃却又不知道怎么剥,桌上只有这一道菜还未被动过。
    脸上有道疤痕的男孩壮起胆问道:“大哥哥,能帮我剥只螃蟹吗?”
    余牧冷着脸道:“不能,想吃螃蟹,等待会我吃的时候仔细看,自己学着剥。”
    小紫也问道:“大哥哥,你能帮我剥只螃蟹吗?”
    余牧笑道:“当然可以。”
    男孩不解道:“为什么小紫叫大哥哥帮忙剥螃蟹可以,我叫大哥哥剥螃蟹就不行呢?”
    余牧道:“小紫是女孩子,你是女孩子吗?”
    男孩道:“那姐姐让你帮忙剥螃蟹你会剥吗?”
    余牧故意道:“可惜姐姐她没有叫我帮忙剥螃蟹。”
    周鸾果然中计道:“那你现在帮我剥一只?”
    余牧道:“你还真的好意思开这个口啊,多大的人了,想吃自己剥。”
    吃完饭后余牧他们也是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杭州城。
    “赵府?是这个赵府吗?”余牧问道。
    周鸾道:“我也不清楚,有可能是。”
    余牧道:“你敲门问问吧。”
    开门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
    老人问道:“你找谁啊?”
    周鸾道:“请问赵韦正住这儿吗?”
    老人道:“那是我们老爷。”
    周鸾道:“我正是来找他的,我姓周。”
    老人道:“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进去禀报一下。”
    不一会儿,老人带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过来了。
    赵韦正问道:“是你找我吗?你说你姓周?”
    周鸾道:“我叫周鸾,周桐是我哥哥。”
    赵韦正恍然道:“你是小鸾啊,都长这么大了,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小的老爱骑在你哥脖子上呢。怎么不见周大哥与你同来啊?”
    周鸾哭诉道:“家兄已经去世了。他说我要是走投无路的话可以带着孩子们来杭州投奔您。”
    赵韦正顺势把周鸾搂在怀中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到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当年周大哥舍命救我,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赵韦正正准备招呼周鸾她们进府,这才注意到余牧一直等在旁边。他问道:“这位兄弟是?”
    余牧不等周鸾答话,自己抢道:“我是受周大哥之托送她们来杭州的,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我便也该走了。”
    赵韦正道:“这位兄弟如此仗义,赵某佩服。你既是护送了周大哥的妹妹与孩子,便是我赵某人欠了你的情。管家,去取一百两银子与这小兄弟。”
    余牧笑道:“赵兄客气了,我行事只讲情义,不问金银。再说这件事是我答应周桐大哥的,完成诺言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赵韦正抱拳道:“赵某多谢了。”
    余牧微微一笑正要转身离去,周鸾却叫住了他。
    周鸾道:“余牧。你,你还会来看我们吗?不,我是说,我们还会在见面吗?”
    余牧笑道:“有缘自会相见的。”
    孩子们也依依不舍的与这个哥哥告别,余牧自报以微笑。
    周鸾进府之前仍旧不舍的看着余牧,余牧也一直目送着她们进府。
    离别似乎来得有些突然。
    “过客?”余牧自言自语了一句。
    “人生就是由一个个过客组成的啊。”
    杭州城的彩凤楼是城中排的上好的酒楼,余牧在这儿已经吃了三天饭了。
    不为别的,因为彩凤楼的位置正好能观察到赵府。
    余牧对周鸾她们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尽管赵韦正看上去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可是他答应的太过爽快,甚至没有核实周鸾的身份便把她们迎进了府中。
    三天下来余牧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这三天赵韦正经常会带周鸾和孩子们出来,他给周鸾和孩子们置办了不少新衣服,也买了些供孩子们取乐的玩物。
    余牧也看得出来赵韦正和周鸾以及孩子们的关系在渐渐拉近。从第一天出来周鸾还有些抗拒让赵韦正花钱,到第三天他们已经有说有笑了。
    “看来好人确实有好报,周大哥应该能安心了。”余牧感觉自己也能放心下来了。
    他习惯性的向旁边说道,可惜本该陪着他说话的老驴现在却不在他的身边。
    余牧将它暂时托付给了别人,他们约在了杭州城见面。
    余牧感叹道:“嗯,我等完人还得等驴。哎,这人活得还不如驴啊。”
    正当余牧独自感慨之时,一个小乞丐来到了他的身边。
    余牧一直在观察赵府的情况,桌上的饭菜并没有动几筷子。他以为小乞丐是看上了自己的饭菜,随即示意小乞丐可以自便。
    小乞丐问道:“你是余牧吗?”
    余牧一惊道:“是,我是余牧,你认识我?”
    小乞丐取出一个布包道:“有人叫我把这个布包给你,她说她在城南的小树林等你。”
    余牧这才明白,原来小乞丐不是盯上了自己的饭菜,而是受人之托来找自己。
    余牧接过布包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谁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
    他实在想不出来答案。
    答案当然在布包里。
    余牧打开布包便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他知道是谁来找他了。
    布包里包的是一块石子。
    余牧正要前去城南的小树林赴约,小乞丐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指了指桌上还没怎么动的饭菜。
    余牧笑了下道:“你帮了我的大忙,想怎么吃都可以。”
    小乞丐乐的抓起桌上的菜肴就往自己嘴里塞。
    余牧付账的时候特意嘱咐小二,无论小乞丐想吃多久,还是想再点什么东西都要一概应允。
    从彩凤楼到城南的小树林并不算远,余牧却已经有些忍受不了这一小段路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再次见到她。
    走在路上,余牧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要比平时更加轻快一些。
    小树林很小,余牧找寻了一会儿便见到了他最想再见到的人。
    那个神秘的少女。
    少女看见余牧也是止不住的笑,她问道:“我看你怎么跑的汗都出来了。”
    余牧用她的方法狡辩道:“我可没有跑,是杭州的天气太热了。”
    少女颇为直接道:“你想我了吗?”
    余牧反问道:“你觉得长江会流入大海吗?”
    少女道:“当然啊,千年来都是如此。”
    余牧笑道:“那我当然也会想念像你这么一个如此美丽的姑娘。”
    少女道:“啊,我是看错你了,你讨女人欢心确实是有一套。”
    余牧道:“我可没有说谎,我确实很想你。”
    少女冷哼一声道:“想我?你是在柴房里抱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的时候想我的吧。”
    余牧道:“没想到你喜欢跟着我,难不成你也时时刻刻在想我?”
    少女嗤道:“我呸!我喜欢跟着你?你少自以为是了,我只不过是碰巧路过罢了。”
    余牧道:“那你的碰巧确实是有些太巧了。不过这次你叫人给我送信总不会是碰巧了吧?”
    少女强辩道:“就是碰巧,就是碰巧!什么派人给你送信,我怎么不知道?我只不过碰巧是在杭州,碰巧在这个小树林里,碰巧遇到了你过来而已。”
    少女又用上了她擅长的‘讲理’。
    余牧道:“那既然真的是碰巧,岂不是说明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我的运气可真好,无论到哪老天都会安排你遇见我,这是不是证明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少女道:“我呸,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才过了几天,你的嘴可是比上次厉害多了。”
    余牧讨好道:“你也比上次漂亮多了。”
    少女不屑道:“你就会这一套。”
    她像是生了闷气一般背对着余牧,余牧倒是不急,就算是只能这么望着她的背影,余牧都觉得自己能在这望三天三夜。
    少女忍不住道:“喂,我问你,你那天在柴房里和那个女人做什么了没有?”
    余牧道:“你对她很感兴趣?”
    少女否认道:“谁对她感兴趣。”
    余牧道:“那你是对我感兴趣咯?”
    少女道:“我对你可是一丝兴趣都没有。”
    余牧奇怪道:“难不成你是对我们做的事情感兴趣?”
    少女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你,你。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你,你最好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她气的像是一只丢失了猎物的母狼,正在以抽打树干的方式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余牧乐的见她生气的样子,因为她生气的样子也是十分可爱,余牧却也不想看见她生气的样子,因为他怕她是真的生气。
    余牧走到她的面前道:“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少女道:“你以为我会信你?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走进你的房间里,你会什么都不做?”
    余牧道:“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少女道:“真的?”
    余牧道:“真的。”
    少女道:“你发誓?”
    余牧道:“我发誓。”
    少女自顾自地道:“我就说嘛,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柴房怎么会一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余牧傻了。
    他无奈道:“你不会在旁边听了一夜吧。”
    少女像是被踩住了小尾巴一样蹦起来道:“谁在旁边听了一夜?!你不要乱说。”
    余牧道:“这可是你自己刚刚亲口说的。”
    少女否认道:“我可没说。”
    “行,你没说。”余牧也不求非要让她承认。
    少女又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
    余牧点头道:“你问。”
    少女道:“你觉得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余牧故意装作很难抉择的样子。
    少女气的在旁边跺脚道:“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余牧也不再逗弄少女,他道:“你漂亮。”
    少女的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不过她又追问道:“你没说谎?”
    余牧道:“我从不对漂亮的女人说谎。”
    少女道:“那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余牧也是挠了挠头,她好像总是有下一个问题问自己。
    不过余牧也是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故弄玄虚道:“我倒还真有一个办法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少女道:“什么办法,快说!”
    余牧道:“这还不好办,只要再找一个柴房让我先躺进去,然后你赤身裸体的进来,这样我说没说谎你自己到时候肯定会明白的。”
    少女脸上浮现一缕媚笑,她拉着余牧的衣袖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找柴房去吧。”
    余牧讪笑道:“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少女不依不饶道:“官人都提出这个要求了,奴家又怎能不应允呢?随奴家来吧。”
    余牧求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少女得意一笑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她用手半遮住眼睛看了看日头然后道:“走吧。”
    余牧试探道:“找柴房去?”
    少女用手狠狠地在余牧脑袋上敲了一下,道:“找柴房,找什么柴房?!我饿了!一路上追了你这么多天,我连像样的一顿饭都没吃过,赶快带我进城找个地方请我吃顿好的!满脑子还想着什么找柴房。”
    余牧自然是乐意和少女一起去吃饭的,不过走到城门口他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看见了前面有两个熟人,两个他现在不是很愿意碰见的熟人。
    “要不,咱们晚一点再去吃东西?”余牧尝试着改变少女的想法。
    余牧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少女的眼睛,她早就注意到余牧看着前面一男一女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少女问道:“怎么了?前面那两个人你认识?”
    余牧点头道:“确实认识。”
    少女道:“认识你怎么不过去和人家见见,走,我和你一起去。”
    余牧推诿道:“不熟,我们不太熟。”
    少女冷哼一声道:“不太熟?我看是你招惹过那个女人吧,所以你才不敢过去。”
    余牧道:“没有,我哪有时间去招惹那么多女人啊。”
    少女道:“没有!那你心虚什么?走,过去!”
    余牧拗不过少女,只好苦着脸和她一起走了过去。
    余牧在江湖上结识的人本就不多,这一男一女还能是谁?正是一起来杭州散心的颜弃轩和尹蓝瑶。
    这边颜弃轩正满心欢喜的带着尹蓝瑶准备进城,突然听见旁边的尹蓝瑶喊了一声‘余公子’。颜弃轩回头一看,只觉得万里晴空劈下来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好劈中了他颜弃轩。
    就这样,关系有些复杂的四个人在杭州城外相遇了。
    尹蓝瑶诧异地看了一眼余牧身边的少女,她问道:“余公子,上次你在扬州为什么不辞而别。”
    余牧就知道尹蓝瑶要问这个,他只好道:“上次我被裴生信带走问话了,他这个人,你要是不听他的,他就要把你关到牢里去。所以我才错过了和你们告别的机会。”
    尹蓝瑶道:“人不都已经抓到了吗,铁面神捕怎么如此不近人情,还抓着你不放。”
    余牧笑道:“要不然人家得了个铁面神捕的绰号。”
    颜弃轩没有尹蓝瑶这么好骗,只是他也无意点破余牧。看到余牧身边带着一个美貌的少女,颜弃轩心中不禁暗暗窃喜,他盼望着尹蓝瑶就此看清余牧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
    看着余牧和尹蓝瑶聊起了天,少女怎甘不插两句嘴?
    她亲昵地叫道:“阿牧,这两位是谁啊,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尹蓝瑶见少女对余牧称呼的如此亲密有些面露不悦,颜弃轩倒是乐的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余牧道:“这是扬州尹家的尹二小姐尹蓝瑶,这位名气可就大了,他是四大公子之一的颜弃轩。”
    尹蓝瑶看了看少女没有丝毫表示,反而是颜弃轩笑着向少女拱了拱手。
    尹蓝瑶道:“余公子,你还没介绍她呢。”
    少女自是听得清尹蓝瑶话语里的不悦,她不等余牧开口抢道:“我是他妻子。”
    尹蓝瑶道:“余公子好像没提过他已经成亲了。”
    少女道:“还没过门,不行吗?”
    尹蓝瑶道:“还未请教姑娘的名字。”
    少女显然不想在颜,尹二人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
    尹蓝瑶转向余牧道:“余公子,她叫什么名字?”
    余牧迟疑道:“这,这,她叫。。。”
    尹蓝瑶已是知道少女根本就不是余牧未过门的妻子,她轻松道:“余公子,她可是自称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不会连自己未过门妻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少女悄悄扭了一下余牧的腰道:“尹姑娘问你,你就告诉她嘛。”
    余牧急中生智道:“她叫小狐狸。”
    此言一出,其余三个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余牧。
    尹蓝瑶笑道:“小狐狸?这也算是个名字?不会是余公子你现编的吧。”
    少女一挺胸脯道:“我就叫小狐狸。”
    尹蓝瑶暗讽道:“余公子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好,别被什么狐狸给赖上了。”
    少女也不甘示弱道:“狐狸再赖也只赖一个人,不像是狐狸精,总喜欢勾三搭四的。”
    尹蓝瑶气道:“你!”
    少女道:“你什么你?”
    余牧本就没想过会再见到尹蓝瑶,这下少女把他拽过来实在是让他有些为难。毕竟尹蓝瑶不久前才在扬州出力帮过组建,余牧又怎么好意思恶语相加呢?
    看到二人针锋相对地已经要吵起来了,余牧赶忙扯开话题道:“你们怎么到杭州来了?”
    尹蓝瑶道:“我想到西湖来散散心,颜公子陪我一起的。”
    余牧道:“原来如此,我们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你们去西湖游玩了。”
    感觉到这两个女人呆在一起要出事,余牧便想赶快找个机会和少女一起离开。
    不料少女却道:“这么巧啊,我们正好也想去西湖游玩。”
    余牧道:“你不是说肚子饿了要去吃饭吗?”
    少女道:“我现在不饿了,既然大家有缘相见,不如同游西湖。”
    尹蓝瑶微微一笑道:“那可再好不过了。”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诗人词人把自己最完美的笔墨留给了西湖,但最让人拍手称绝的还是苏轼的这首‘饮湖上初晴后雨’。
    西湖就像是个让你永远无法拒绝她的慵懒少女一般,总是用她特有的水光山色把你拥在怀中,每个人都想沉醉于此。
    余牧也想,可游船上面的另外两个人并不想。
    尹蓝瑶和‘小狐狸’对坐在游船的正中互相瞪着对方,好似两个正在对弈的棋手,西湖的美景无法使她们侧目。颜弃轩在船头摇桨,坐在船尾的余牧好似局外之人。
    余牧把身体放平,就这么躺了下去。他将头伸出船外,手指垂在水中感受着湖水温润的冰凉。迷蒙的天空不见刺眼的阳光,如此闲适的时候用来午睡是最好不过了。若是老驴在他身旁,它肯定也会悠闲地‘嗯昂’两声表示赞同。
    尹蓝瑶有意无意道:“淡妆浓抹总相宜,不知小姑娘是觉得淡妆好,还是浓妆好?”样貌本就更胜一些的尹蓝瑶今天更是画上了淡淡的妆容,这让她显得更加明媚动人,宛如诗中西湖的化身。
    ‘小姑娘’这个称谓让少女很是气恼,好像她是一个正在被长辈教训的小孩子一般。少女虽然未施粉黛在容貌上落了下风,但她岂能甘愿在言语上也被尹蓝瑶压着。
    少女道:“当然是浓妆好,淡妆像是穷的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一样。颜公子你觉得呢?”少女见尹蓝瑶化的是淡妆,所以她偏偏要说浓妆好,但话一出口她也自觉不能让人信服,于是赶快把话抛给了摇桨的颜弃轩。
    颜弃轩笑道:“淡妆浓妆各有千秋,但是爱一个人的话,无论是什么妆容都是美的。”
    尹蓝瑶回头发现颜弃轩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自己,她脸上的淡妆已经有些盖不住妆容下的绯红了。
    躺在船尾的余牧道:“不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吗?”
    尹蓝瑶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还不是很会化妆啊,让姐姐告诉你一些技巧。”尹蓝瑶也注是意到了少女的脸上并没有涂抹什么妆容,她跨步坐在了少女的旁边,表现的很是亲昵。
    尹蓝瑶这一动让游船顿时晃了起来,差点没让躺在船尾的余牧一头栽到湖里去。
    余牧用脚尖在湖水中轻轻一点,整个身子凭空越过了并排坐着的尹蓝瑶和少女,如同一片羽毛般落在了尹蓝瑶刚才的位置上,不过他面对的是颜弃轩的方向。
    尹蓝瑶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无意间害了余牧,但没等她说什么,余牧已经和颜弃轩相对而坐了,她也只好接着继续和少女斗嘴。
    颜弃轩见余牧笑嘻嘻的坐到了自己对面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厌烦之感,不过他对余牧刚才展露的轻功颇为佩服。
    余牧凑到颜弃轩面前悄悄说了两句话。
    颜弃轩震惊道:“你疯了吗?不可能,不可能的。”
    余牧笑道:“你不是应该一直盼望着这个?难道说你是觉得我不行?”
    颜弃轩道:“你的确不行。”
    余牧没有反驳颜弃轩,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颜弃轩道:“你了解四大公子吗?”
    余牧撇了撇嘴道:“怎么不了解,我面前不就坐着一个吗?”
    颜弃轩自嘲一笑道:“要不是江湖惯以四这一数来并称,恐怕四大公子就只有三个了。”
    余牧道:“难道少的是我们颜大公子?”
    颜弃轩道:“江湖中人最是看重武功修为,四大公子虽然没有明确排名,但我也可以简单的告诉你一下。我们四人中武功相对偏弱的是我和江南临平宗的宋晚萧,宋晚萧虽然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间,但他胜在文武双全。他的母亲出身江南豪族,宋晚萧从小在习武之余更要勤练琴棋书画。他不仅能吟诗作对,也能弹琴对弈,泼墨挥毫。”
    余牧毫不客气的道:“那就是说,宋晚萧就用了一半的精力,武功就和你不相上下。”
    颜弃轩道:“正是如此。”他丝毫没有保全自己的面子。
    余牧道:“那武功偏强的那两个呢?”
    颜弃轩道:“武功最强的毫无疑问是柳长亭,他的武学天赋简直是骇人听闻,与同代的高手交手他未尝一败。不仅如此,很多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也都败在了他的剑下,包括你曾经击败过的宗在弘。我想,能和他真正交手的人,可能只有那些一流门派的掌门人了。至于魏雨歇,他是我们四人中最神秘的一位,他极少在江湖中现身,我唯一见他的一面也只是远远的观望罢了,他也几乎没有出手过。”
    余牧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觉得他武功比你强呢?”
    颜弃轩道:“据说他曾经和柳长亭交过手,魏雨歇略输一招。这场较量除了他俩没有人在场亲眼看到,但柳长亭亲口承认了自己只是险胜。”
    余牧道:“柳长亭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吧,没准儿魏雨歇的武功还不如你呢,只是他们关系好,柳长亭帮他遮掩一下。”
    颜弃轩摇摇头道:“柳长亭是个极其高傲的人,他是不屑说谎的。”
    余牧揶揄道:“这么说的话,你还真是个凑数的了?”
    颜弃轩道:“要是裴生信不投身公门,或者你早出现在江湖上几年,可能四大公子真的就没有我了。”
    余牧现在觉得颜弃轩其实是可以成为自己的朋友的。虽然他出身于名门正派,但是他从不插手宗派事物,而且从他刚才这一番毫不为自己遮掩的话可以看出来,颜弃轩是个真诚的人。
    余牧叹道:“我一直觉得名门正派中没有一个好人,但如今看来,你至少不是坏人,更不是小人。”
    颜弃轩却是冷冷道:“我用不着你对我说这些话。”
    余牧有些无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和颜弃轩的关系变好了。
    游玩西湖之后,尹蓝瑶顺势邀请余牧二人一起去吃鳜鱼。不料少女却是直接拉着余牧走了。
    余牧不解道:“刚才要去吃饭的时候你非要跟着人家一起去游西湖,游完西湖人家邀请你一起吃饭了,你又要走了。”
    少女气呼呼地道:“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我再也不想和她说哪怕一句话。她坐在我旁边我一口饭都吃不下!”
    余牧调侃道:“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啊,难道你吃亏了?”
    少女否认道:“吃亏?我怎么可能吃亏,姑奶奶这辈子都没吃过亏。”
    余牧笑道:“没吃亏那应该就是吃醋了。”
    少女俏脸一红道:“吃醋?我就爱吃醋,怎么了?不行吗?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吃醋?”
    少女的反问如连珠炮一般滚了出来,当余牧以为她会否认的时候,她又偏偏承认。
    余牧道:“这下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少女道:“告诉你?我看你起名字起的不错嘛。”
    余牧笑道:“你若是不告诉我,下次遇到另外一个女人问我这个,那岂不是会和今天一样尴尬。”
    少女笑眯眯地凑到余牧的耳边道:“若是下次有另外一个女人的话,我就先杀了她,再杀了你。”
    余牧咽了口口水,退了两步道:“那应该没有下次了。”
    少女脸一扬道:“走,带我吃饭,可把我饿坏了。”
    城门口酒楼靠窗的位置上,少女正对着桌子上的菜肴狼吞虎咽。余牧本来觉得自己吃饭已经算快的了,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比不过少女,而且看起来少女比自己能吃的多。
    少女道:“你别光看啊,接着吃啊。”
    余牧道:“我已经吃饱了。”
    少女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余牧道:“你是不是男人啊,就吃这么点饭。你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吃了。”
    余牧笑道:“没事,你吃,我等你便是。”
    少女响亮的吐出一根骨头道:“你觉得我的吃相怎么样?”
    余牧思忖了一下道:“很豪迈。”
    少女噗嗤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女人吃饭都应该是细嚼慢咽,动作很轻,声音很小啊。”
    余牧道:“也许吧,可能别人都这么觉得。”
    少女不屑道:“吃饭不就是图个舒服?我吃饭是给自己吃,又不是给别人看。像尹蓝瑶那种女人,吃一顿饭肯定要磨磨唧唧大半个时辰,我是受不了那样。那是吃饭吗?那不是折磨自己嘛。”
    少女的话把余牧逗乐了,他笑道:“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他用手撑着脑袋正准备接着欣赏少女的吃相,结果楼下街上走来了一个人引起了余牧的注意。
    余牧道:“你先吃,我下去一趟。”
    少女的嘴里正嚼着东西,她含含糊糊地道:“你干什么去,别不付钱就跑了啊。”
    余牧一笑,指了指楼下。
    少女顺着他的手看去,一个青衣男子正悠闲地骑着一头老驴从城门口进来。
    青衣男子名叫朱昭,他便是那个与余牧相约在杭州城相见的那个人。
    朱昭正琢磨着自己该先去找个客店歇息一下,洗个澡,吃顿饭,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明天再去找余牧也为时不晚。
    “嗯昂。”胯下的老驴叫了一声。
    朱昭定睛一看,余牧正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赶忙翻身下驴,然后讪笑着牵着老驴朝余牧走了过去。
    朱昭讨好的笑道:“余少侠,你怎么在这儿等我呢。”
    余牧道:“我看你骑驴的本事不错啊,要不要我再把老驴借你两天骑骑?”
    朱昭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这是余少侠你的坐骑,我怎敢随意骑乘,怎敢随意骑乘。”
    余牧道:“今天可是离我们约好的日子迟了两天了。”
    朱昭诉苦道:“余少侠,不是我找理由,你这头驴走的也太慢了,有时候我都想雇一辆马车拉着它走,这一路上我也没少照顾它。”
    余牧笑道:“我只是在说玩笑话,朱兄切莫当真。麻烦你亲自帮我送一趟驴,我余牧可是愧疚的紧啊。我正好在这家酒楼吃饭,要不顺便请朱兄吃顿便饭吧。”
    朱昭抬头一瞥,正好看见了向下看的少女,他连忙道:“哪敢劳烦余少侠破费,朱某不负所托,告退了,告退了。”
    余牧拉着朱昭道:“朱兄别急着走,我还有事情要再麻烦朱兄。”
    朱昭道:“余公子请讲。”
    余牧在朱昭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朱昭惊道:“此话当真?!”
    余牧笑着点头道:“当真!”
    朱昭道:“若真是如此,我朱昭到时候一定第一个前去。”
    余牧道:“不知朱兄这次需要多少银子。”
    朱昭道:“余少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一来二去也算是相识了,况且这种事是让无数人大饱眼福的,我朱昭又怎么好意思收钱呢。”
    余牧道:“那次在庐江城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朱昭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这两件事也不能相提并论。”
    余牧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此多谢朱兄了。”
    朱昭抱拳道:“余少侠客气,朱昭一定将这件事办好。告辞。”
    余牧拍了怕老驴道:“老伙计,几天不见,想我了没?”
    老驴嗯昂嗯昂叫了两声。
    老驴还是和分别前一个样子,青莲剑也还是安安静静地插在老驴身上的包裹里,余牧无奈一笑,这把剑果然也就只有他能用。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西山之上,那迷人的颜色让人沉醉。自然的美丽往往孕育于无限的宁静之中,夕阳西下亦是如此。
    余牧和少女坐在一棵树下正在一起欣赏着天边残存着的晚霞,老驴在他们后面吃着地上的野草。这一刻也很宁静,宁静的连时间都想流的慢一些。
    少女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余牧知道她该走了。
    余牧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少女道:“想问就问啊,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
    余牧笑了下道:“庐江城那件事的真相我只告诉过两个人,一个是裴生信,一个是你。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天的真相了。”
    少女道:“那你觉得是裴生信说的还是我说的。”
    余牧其实心里知道是谁,但他嘴上还是说不知道。
    少女问道:“若是我把真相公之于众的话,你是应该感谢我,还是要责怪我?”
    余牧道:“当然是应该感谢你。”
    少女道:“那你打算拿什么东西感谢我?”
    余牧一愣道:“你想要什么?”
    少女指着正在吃草的老驴道:“就要它了。我这几天走的太累了,正好需要一头驴驮着我。”
    余牧有些不舍道:“这头老驴走的很慢的。”
    少女却道:“就是因为这头驴走的又慢又稳,所以可以在驴背上休息,累了时候还能在驴背上睡一觉,这岂不快活?”
    这是余牧第一次见到少女的时候说的话,少女一字不落的还给了余牧。
    余牧心道:“好嘛,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可余牧还是有些不舍老驴被少女带走,他说道:“不如我们一人站在一边,让老驴自己选跟谁走,怎么样?”
    少女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分站两边,余牧对老驴道:“老伙计,我陪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可千万别选错了。”
    老驴也嗯昂了两声,似乎在让余牧放宽心。
    然后它就直接走到了少女身边,还用自己的头亲昵地蹭着少女的手。
    余牧一脸无奈道:“色驴。”
    少女抚摸着老驴的脖颈,开心的咯咯直笑。
    她还不忘把驴背上的包裹取下来递给余牧。
    余牧道:“我干脆把这把剑也送给你吧。”
    少女嫌弃道:“这把剑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说罢她就要离去,但她又忽然回到了余牧面前。
    少女道:“闭上眼睛。”
    余牧不情愿道:“你不会又要砸我吧。”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没有石子砸在余牧的额头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喂?”余牧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他睁开了眼,面前只有老驴,少女却不见了。
    “呲呲。”
    余牧的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
    他转身,一双温柔的唇撞在了他的嘴上。
    余牧尝不出这一吻的味道,他只是忘情地回吻着。
    这一吻让他忘却了一切。
    没等他好好的感受这一吻,少女又像风一般的离开,只剩下余牧痴痴地站在原地。
    “我不欠你咯。”少女道。她同样也没有忘记自己在庐江边和余牧的赌约。
    等余牧回过神来,少女已经牵着老驴走远了。
    “我叫叶舒!”少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余牧依稀能看得清她的背影在挥手与自己告别。
    “叶舒,叶舒。”余牧喃喃的重复着少女的名字。
    天已经黑了,余牧还躺在树下。
    他摸着自己的嘴唇,好让自己能在回味起少女那一吻的味道。
    余牧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一句词。
    春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几日后,江湖中传遍了一则消息:余笙之子将在九月初八于式微山巅挑战四大公子!
    又过了几日,四大公子之一的颜弃轩亲口确认了自己将会按时赴约。
    一时间,整个江湖上都在谈论这次决斗。
    人人都在猜测名不见经传的余牧能否以一敌四,如他父亲余笙当年一般一战便名传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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