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站在一波比一波强烈湍急的海浪里,上一秒还站着,下一秒脚下就被冲得失了平衡,被高高海浪给吞没了视野——等余渊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一片石板地上,苍白的阳光才刚从云层后挣脱出来,在周围高高低低的石块上映起了一层白亮反光。
他……这是在哪里?
余渊闭紧眼睛,在波光摇荡的记忆里搜寻了一阵子。
过去十几天来,他每一日都会回到自己醒来的那一片海滩上,或许是因为抱着一丝不太现实的希望,觉得林三酒会重新找回来,他还可以再次回到同伴们的身边去——末日里生存久了,任谁都会感到一种找不到意义的孤独,他也不例外。
要是在冰天雪地里抽走一个人身上的暖被子,比起一直受冷、从没暖和过,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余渊一边回想着站在海滩上的最后一刻,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被传送了,这里应该是另一个世界;他从没有听说过,哪一个世界是这样被石块覆盖铺满的——这也很正常,末日世界的数量无穷无尽——他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在一栋栋巨石层叠的歪斜建筑物凝视下,听了一会儿动静。
远方的风隐隐吹来了人声,碎片似的,一晃就散了。从那些隐约的声响里,既没有呼救,也没有打斗,感觉这个地方还算平静。
“有人吗?”余渊试探着叫了一声,沿着石板路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张望。
乍一看好像都是用石块做成的建筑物与街道,再仔细一看,就生出了几分眼熟:石板路上立着石质的隔栏,就好像城市马路一样;路边还站着薄石板做的路标,路标上还刻着字,简直就好像是石头把一座城市都给包起来了。
他也没料到,在走了一会儿之后,他再次试探着叫了一声的时候,竟然真把人给叫出来了——前方马路转角上绕出了一个进化者,远远看了他一眼,高声招呼道:“喂,是你在招呼人啊?走吗?”
余渊茫然地站住了。“什么?”
“下一班飞向黑石集的飞船,再有十分钟就开了,”那个进化者有点不耐烦似的,喊道:“现在船上还有位子,走不走啊?”
……黑石集?不会是同名的地方吧?
但是这种自成系统的公共交通网络,也就是十二界才有了,这么说的话……
余渊可万没料到,自己居然还有运气这么好的时候,一时之间简直怀疑对方是给他编造了一个陷阱——他怎么就这么巧,第一次传送,就传回林三酒等人所在的Karma博物馆了?
“等等,”他一边往前赶了几步,一边抽出了一只纸鹤。
要验证这个地方是不是Karam博物馆,其实很简单,给一个身处于Karma博物馆的人发个纸鹤就行了——不过,他知道枭西厄斯很有可能依然在追捕他们,贸然给林三酒发纸鹤太不安全;那么,纸鹤就不能发给林三酒了。
“去找万林,”
余渊一扬手,纸鹤就从他手里腾空而起,扑棱棱地冲向了天空。
这儿果然是Karma博物馆!
哪怕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他依然没忍住胸中一股热意,要不是不远处还有人看着,他几乎能当场大笑起来——余渊迅速赶上去,生怕答应晚了那进化者就走了,说道:“黑石集是吧?带我一个,你的飞船在哪里?”
就算林三酒他们现在不会仍然流连在黑石集,回到自己上一个与他们分散的地方,也更好找人一些。
“当然在起落点啊,你对落石城不熟悉吗?”那人上下打量余渊几眼,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诶,那边才发生了大洪水……你不会是刚刚被大洪水送来的吧?”
大洪水?
余渊一怔。他果然是被大洪水送来的?这么说来,他在海滩上时没有看错,那个真的是——
“是,”余渊意识到那男船主仍在看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刚掉在这个地方。”
“你这家伙,运气够好的啊!”男船主拍了一下巴掌,招呼着余渊跟他走,还打听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刚来,不过这个十二界的通用货币……那个,你总有的吧?”
余渊给他看了看钱;男船主满意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这个地方就是Karma博物馆,但是依然不能排除眼前这个男人是骗子的可能性;他一路谨慎小心,将警觉性提到了一百二十分,却发现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他果然随着那男船主来到了起落点,上了船,顺顺利利来到了黑石集。
“你什么时候再回去,就来找我,我这两天都在这儿揽客。”男船主很懂做生意,给余渊发了一张手写的名片,“如今坐船的人少了,你包船的话给你算便宜点……”
黑石集里依然熙熙攘攘,人声起伏;走在人流中的时候,余渊甚至有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那一个铺满了枭西厄斯黑影的夜晚,那个他差点就彻底终结的夜晚,离现在也不过差了十几天罢了;可是黑石集里好像没有人知道那一段久远的历史,没有人知道夜幕下无声致命的对抗。
余渊回来了,尽管林三酒还不知道。
他不怀希望地找了几个人打听,果不其然,每个人都对他摇了一阵头。Karma博物馆就算在十二界里也算是极大的,一个个地问他们是否见过林三酒一行人的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啊,我见过呀。”
余渊的脚都提进了半空,身体也习惯性地要转开了;等他意识到那女摊主究竟说了什么的时候,差点给自己绊一跤。
“你见过那样的一个女人?”他有点狼狈,赶紧确认道。
“对,”那女摊主说,“我最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现在还记得,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有一男一女也来打听过她。”
余渊登时绷紧了身体——“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那女摊主描述出来的男女,却不是他印象中任何一个熟悉的人。
“他们找到她没有,我也不知道。”女摊主耸耸肩,说:“我就记得那一天他们从我摊子前走开了,站在不远处说了一会儿话。我本来都在忙我自己的事了,却听见那个红发女人勐然抽了一口气——她的脸色,简直就好像见鬼了一样。说来也奇怪,那个胖男人一眼也没看她,抬脚就走了……”
余渊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干脆不想了,问道:“去哪了,你知道吗?”
女摊主点了点头。
“那个红发女人好像受了很大打击,见人就问附近起落点在哪,她要马上去落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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