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正是岩文,骆溱的老同窗,老同僚同时也是他口中呼之亲切的松墨兄。
骆溱今日被人在皇城前打了一顿,那样子说不出的狼狈,看见来人是岩文时,他这向来自是刚正不阿的左相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左相大人,你今儿这是咋的啦!”
“松墨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也不知道骆溱是天真还是真傻,居然一点也没听出来岩文今天说话的口吻有些不对,居还在一脸亲切的叫他松墨兄。
岩文微微一笑:“去宫中当值啊!左相来到宫门为何不进去?”
“你要去宫中当值?”
“是啊!这很奇怪吗?”
要是以前骆溱并不会奇怪,但是今日他这岩文能进得去吗?自己有多少个日夜想着进宫面圣,但是进不去啊!
骆溱痴痴的看着岩文,然后岩文微微一笑,觉的对方像是个傻不拉叽的糟老头子,再跟对方多说一句话都有失身份。
岩文大与骆溱擦肩而过,然后大摇大摆的向皇宫走去。
骆溱想要出言提醒他,如今这些守宫的军士一个个都疯了,刚刚自己这一身狼狈就是他们打的。
但是骆溱这次却是没有出口中,因为他想看看岩文能不能进得去,或者说他希望岩文能进得去,这样他就可以叫岩文带他一起进去了。
堂堂的一国左想混到他骆混这个地底也算是个极品了,吴峥也是没在,他要是在的话一定会问问夏耘,当年叫这么一个傻子为相是不是脑子被门给夹了。
岩文进去了,大摇大摆的进去了,不光进去了骆溱还看见刚刚对自己拳脚相加的那群杀才在朝他见礼。
骆溱一见有门儿,立刻冲过去想叫住岩文带他一起进宫。
结果腰眼就挨了人一刀把子,瞬间将他这把老骨头给打翻在地。
这货被人撂翻在地尤不死心,趴在地上依然朝宫门洞子里的岩文伸手道:“松墨兄,松墨兄等等……”
岩文其实早就听见了,本不想再理这个大傻子,但是一声声的松墨兄却叫他的心一软,鬼使神差的回过头来,看着被人踩在地上的骆溱。
“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显眼了。”
“松墨兄你话是何意?”
“你这是何意?”
“何意?这话说直白了就不好听了,你听不出来那只能说你蠢。”
这老货蠢吗?
那是真蠢,至少在岩文的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岩文有野心不假,但他在有野心在之前他也只是想巴结陛下来当左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给令狐德硕当狗。
而造成这一切的完全就是此时被死狗一样踩在地上的骆溱自个。
还记得吴峥被陛下贬回渝州的那个夜晚,这货居然邀了一群好友在这中摆酒大肆庆贺。
当日岩文就在其中,看见其它人对骆溱马屁如潮,他这个平时最爱钻营的人那一刻心却良透了。
骆溱这货是真的有眼无珠啊!难道他不明白吗?在陛下体弱之时有吴峥在令狐德硕尚还有一丝忌惮,但他这一走皇家便再无一卒可用,无疑是在自剪羽翼。
令狐德硕真要闹出个什么事来,他将无所忌惮随心所欲,那种情况下的他,所干出来的事只会比相像之中的更加过份。
事实果真如他所猜的一样,吴峥走了还不到两年,陛下就宾天了,但只到如今满朝文武知道此事的人也少之又少,看看眼前这个所谓的左相就知道了,连他都被蒙在鼓里更何况是其它人?
庆幸的是他岩文变节的快,不然此时自己也会跟那蠢货一样被人当狗一样在地上狂揍。
岩文转身走了,骆溱却望着他的背景嚎叫的更厉害,也不知道他是想叫岩文带他进去呢!还是在骂岩文的娘,被护卫一耳光打掉两颗板牙的他,此时嘴痛的厉害说话呜呜嘶嘶的叫人听不明白。
岩文步入皇城,一眼就看见了令狐德硕。
令狐德硕就跟往常一样坐在他原来的公廨前的廊道里品着茶,不同时的是近一段日子多了一个火盆,这样他便能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烤他的鹌鹑。
“怎么说你们以前也是同窗加好友,你怎么就忍心不把真相告诉他?”
听见令狐德硕的声音,岩文连忙跑过去给他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这几年属下忍受他的愚蠢早已经烦透了,如今看见他这般模样属下心里不但没有半点不忍心,反而还是大快人心。”
令狐德硕微微一笑,让岩文有些摸不明对方这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军胜已经在牛芒寨住了有些日子了,你去跟他谈谈吧!”
岩文心中一惊,谈谈?到底谈谈还是叫自己去送死?
“不用怕,你此去就是问问他有什么要求就成,说实话老夫老是见他在那里这么杵着实在是有些厌烦啊!”
蒋军胜的大军秘密驻扎牛芒寨,那可不是一寨而是十七寨,星罗密布于群山之间,一下子勒死了北去的要道。
对于令狐德硕来说,他怕的不是蒋军胜有多能打,而是怕他就这么一直按兵不同的杵在那里,这就像是一条毒蛇守在自己要摘的桃子上,他动起来自己大不了一棍子打死他,他不动反而还让自己担心自己摘桃子时,他一下蹿出来咬自己一口。
蒋军胜这次带来的兵不多只有八万人马,毕竟北边的回鹘人还得防。
虽然七万人马对于令狐德硕所控制的七十万禁军,连根毛都算不上。
但说起来蒋军胜还得感谢吴峥,要不是他带着人去回鹘那边这么一闹,搞得人家家里如今也是内战连连,他这次可能连七万人马都带不过来。
七万人马面对七十万禁军能干什么?
就守在这儿就可以了,跟令狐德硕比耐心,其它人不知道皇帝死了,但他蒋军胜知道。
如今皇帝秘不发丧已经快三个月了吧!
武恒在蒋军胜的眼里那绝对是有史以来死的最窝囊的一位皇帝没有之一,他不相信令狐德硕还能有耐心再等下去。
这么好的机会正是他令狐家反客为主的好机会,只要他受不了皇位的诱惑敢出手,蒋军胜便立刻会半皇帝以死的消息放出去,然后以勤王之师杀入神都。
到那时令狐德硕手上的禁军还能有七十万吗?
不会的,因为武家坐天下已经七百年,天下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武家的皇帝,他武家是正统的不能正统的皇室,造反?
不是令狐家直接豢养的死士,谁愿意跟他造这个反?
那么这一样他令狐家就算再有钱,还能豢养死士七十万不成?
有三万就顶天了,这是蒋军胜对令狐德硕的估计,其实事实也是八九不离十,禁军中能心甘情愿跟他令狐家冒天下大不违一条道走到黑的也就只有不到四万的人马。
这一样来七万大军又是勤王之帅,天时地理人和全在自己这一边,还怕灭不了一个令狐世家?
至于替皇帝灭了令狐德硕之后怎么办?
蒋军胜也想好了,那就是要当西北六道的节度使,说白了就是想裂土封国。
做皇帝他当然想,但是他知道这样做很难,大家已经习惯了武家的皇帝,只要百姓不对皇室失去信心,其它人不管是他还是令狐德硕想做皇帝都很难。
不然令狐家早在令狐德硕他爷爷那辈儿就造反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这次是大好的机会千载难逢,蒋军胜不想错过,令狐德硕自然也不想错过。
大家既然都不想错过,那就这样一直耗着呗!看谁耗得过谁。
皇宫的地窖里千年不见阳光,暗黑是这是城亘古不变的色调。
马喜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借着烛火的光辉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地窖的大门前。
看着厚重的大门,身后的四个小太监连忙跑上前去将其轻轻推开,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吹的门外几人不由一哆嗦。
门开了一条缝刚好共一人能走进去,小太监们便掬身站在了地道的两旁恭恭敬敬的候着。
马喜从小太监手上接过烛火,穿过那道门缝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片堆砌的严严实实的冰墙,就像是一个冰筑起来的地下迷宫。
马喜拿着烛火,像是受不了这里的寒气,让他下意识的紧紧了身上的雪貂披风,然后接着烛火那微弱的灯光缓缓向前走去。
来到冰窖的深处,这里的景色赫然一变,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的武恒的寝宫。
没错武恒此时就躺在那里,一个用冰凿刻而成的冰棺之中,冰下是龙床,周围有纱缦有字画,还有书桌与书架,他生前常用的笔墨纸砚一样不少的全被马喜带来了这里。
这间冰室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马喜按着武恒的寝宫亲自布置出来的,分毫不差。
马喜每天都会来这次陪武恒说说话,就跟每天上班打卡一样准时且风雨无阻。
今天他又来了,他想跟武恒说说今天所发生的事,他生前所看重的那个骆溱被人当狗一样的在皇城门前羞辱,不知道陛下听了会不会被气醒过来。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马喜求之不得。
但是他没有,因为现在的武恒在此地已经停尸两个月又二十八天了,人都已经开始长尸斑了,要不是有马喜经常开棺为他打理,他这会儿的仪容早就见不得人了。
没过一会儿冰室时传来了石板的摩擦声,在这昏暗的地方听见这种声音简直叫人毛孔炸立。
但是马喜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佝偻着身子坐在冰棺前跟他的陛下东拉西扯的话着家常,就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样,总会将一些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说给武恒听。
鸾九宫来了,冰墙上印出了他的影子,没过一会儿他便来到了马喜的身后。
“来了?坐吧!我再陪陛下说会儿话。”
鸾九宫的脾气很好,也不说话就真的去找了一张锦凳坐了下来,然后耐心的听着马喜跟先帝在那里东拉西扯。
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马喜好像嘴巴讲干了,这才从龙帐里退了出来,来到桌前给自己的倒了一杯酒喝,一来润润快要冒烟的嗓子,二来也是可以驱驱身上的寒气。
别看他是一个武道宗师,身体硬本事大,但这冰窖里呆得久了身体也是有些受不了啊!
“你不问我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吗?”鸾九宫率先开口道。
“你干你的,我干我的,陛下在时咱们就一直这样,现在陛下不在了我也不想坏了这规矩。”
鸾九宫点点头,但还是说道:“我亲自去了一趟杭州,去救一个人给她送了一样东西。”
说完见马喜还是一幅你爱说不说的样子,鸾九宫只好接着道:“令狐志死了。”
马喜终于抬头看了鸾九宫一眼:“谁杀的?”
“蒋军胜。”
“他这是在逼令狐德硕造反啊!你把人头给谁了?”
鸾九宫道:“一个侍女,令狐志身前的贴身丫头加保镖。”
“你怎么能给她?”马喜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说道:“你就应该把他给扔了,不……是应该是烧,永远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这是吴候的安排。”
“吴候!他这是想干什么?他想逼反令狐德硕?”
鸾九宫摇了摇头道:“吴候做事向来高深莫测,不到最后谁又能猜到结果?但是有一点你马公公好像是搞错了,令狐德硕现在已经反了不是吗?”
“难道吴候是想让蒋军胜去作他的节度使?”
“这样吴候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兵把他给灭了,这么一想到是一个不错的一箭双雕之计!”
“兵从何来?”马喜问道。
“大周七十万禁军,就凭一个蒋军胜能杀的完么?”
马喜却笑了,说道:“你觉得虞容那傻女人会给吴候重撑兵权的机会吗?”
鸾九宫想了想道:“那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但是格局与气魄那是一点不见长进,蒋军胜若灭了令狐德硕,她会觉得这是她的一个胜利,然后开开心心的答应蒋军胜想要的一切。”
“那不就得了。”
鸾九宫也是一脸苦脑想不明白,但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陛下不是还留了一道遗旨在你那里么?我就不信陛下没有对太子做任何的安排,咱们打开看看幸许能猜出一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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