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缉令一出,就如同死刑犯死前接到的那道斩立决。而且这事只能是一错到底了,即便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冤枉的,但她也能死。而且这样的罪名也更正不了,若之后为她正名,就等于告诉天下人当今的皇上是个糊涂蛋。以他那皇兄的好面子程度,是做不到自扇巴掌的事情的。
皇兄把叶离当棋子,可他把叶离当挚友。他没法做到像这些人一样无动于衷,即便他知道现在这样的自己除了在这里发发脾气之外,其余的也没法为叶离做点什么。这么想来,他又厌恶这样无能的自己。
“王爷,属下知道这会儿你什么也听不进去。但你想想,即便现在叶离被定了罪名,可他还没被抓捕归案不是吗?叶离那样的人向来是不把这些浮名当回事儿的,他这会儿就算被晋朝通缉了,只要他能够顺利离开建康,不论到哪儿,他都能够活出个人样来。这张通缉令,于他不过是一纸罢官令罢了。脱了晋朝这个负担,他反而能活得更自在些。”柳商拍了拍司马岳的肩膀,然后就拿着装满碎瓷片的簸箕出去了。
留下的司马岳,现在的心里仍是复杂,不过相比于之前,他已经不是那么难受了。柳商说的不无道理,叶离那个人本就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对待。即便她这会儿是被晋的朝堂驱赶出去了,但对于她来说也只是少了“叶将军”这么个名号罢了。皇兄没眼力留不住她,但不代表那些有眼力的不想拉拢她。此地不留她,自有留她处。这么一想,他觉得这时候与其在这儿为她被定罪的事情而疾世愤俗,还不如趁着现在做点事,将她留在这建康城中的行迹抹去,以便助她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叶离已经登上了前往江都的船,离开了建康。前边柳商的推断,正是她后边想清楚的事情。在看见那张通缉令的时候,她的心情并不好受。即便她从不曾在意那些,但是在亲眼看见那上头强加于她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后,她也是很想揍人的。
但很快地她也就看开了。
司马衍这通缉令一出,无疑也是给了她一个离开建康的借口。这样一来,她就无需担心该怎么拿话去向他请辞了。由此看来,司马衍倒是给他省了不少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再见后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打招呼,他这通缉令一出,也断了他们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君臣情分。
自从在荆楚收到他那封信之后,她就有预感那人终有一日会迫于形势而舍了她这颗棋子。但是真被人当成棋子丢弃后,她这心里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看着眼前这茫茫的江面,叶离想,此次离开,怕是真的得离开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再回来了。
……
叶离被通缉的事情不出多时便传遍了整座建康城,照着这速度,不出多日便又传到了建康城外的许多有心人的耳中。
正如司马岳前边所想的那般,叶离虽被司马衍当成弃子抛了,但此处不留她,却有不少的人急于想要将她招进自己的帐下。因此,叶离前脚才到洛阳城,后脚便听到路上有很多闲着没事的人在讨论着她的事情。
算算日子,她这离开建康城已有七天的日子了。却不想这消息到现在都还是个热闻。一路上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听着那些人的议论,从中倒也听说过不少有趣的事儿。
比如说邺城现在正传言说,能提供她的下落者,便赏金千两。而她若是有意投入赵廷为官,便愿以大将军之职供上。再比如慕容皝也推出旨令,说是她若有意接受招安,他便不计前嫌,也愿以高职招待。而让她颇为惊讶的是,在这场“争夺”里边,代国国主拓跋什翼犍竟也向她抛出了招揽条件。
这乱世中,但凡是个人才,各国都想占为己有。即便今天被“抛弃”的是桓温,估计也会有不少的人想要拉他入伍。
那些人看重的是所招之人的能力,不论是谁,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将其收入帐下,为他们所用。但是她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刚从晋朝那个虎穴出来,她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再进到下一个狼窝里去。
洛阳依旧繁荣,不过相比于三国时的焕然夺目,这会儿就显得黯淡了不少,尤其在它旁边还有一个比它更为繁盛的邺城。
她有些年没回来过了,曾经这里对于她是个伤心地,但现在不是了。因为那些她所在乎的人还在这世上,因此就没有什么事是值得让她伤心的。即便在这座城中,她在乎的那些人中,也有几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虽然她离开洛阳城已有八年的时间了,但是在前些年的时候,她曾让人在洛阳城中买下了一处院子。那处院子没什么特别,只是靠近小时候和大娘还有谨之哥哥一起住过的地方罢了。
她也曾想过在那处重新建一处院子来,只是那里到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她一个人把院子建在那儿太突兀,也容易成为贼人的目标。所以她就想着别那么引人注目好了。
这处院子自买来后就空置在这里了,里边的陈设也是原来住在这儿的人留下的。这院子买来也有两年了,这两年来都是空置在这儿的,加上她没特意让人过来打理过,所以刚开门进去的时候,院子的石板地的缝隙里都钻出了不少的杂草。而房里更是落满了灰尘,窗户上也蒙上了新旧不一的蛛网。
好在除了这些外,这院子的大体上就没其他大的问题了,至少屋顶都还是牢固的,上边儿也没有破损的瓦片。这处院子还是挺大的,所以真要打扫起来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所以在独立把自己要睡的房间整理清楚了之后,叶离便打算去一趟外面,叫几个人来把这院子清扫一遍。此外,她还特地到外边雇了个可靠的老妈子回来。
以前一个人是没多大所谓,只是现在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一个人多有不便。等一切都落定了之后,她这才写了两封信,分别给岁荣庄和落霞山送了去。之前离开岁荣庄的时候,她只给孟旸留下了一封信,这时候到了洛阳,她想着也有必要给他以及罗叔他们报个平安。
至于落霞山那边,上次让叶祁带信过去找莫非,想着这时候应该他们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如此,她也得修书一封过去嘱咐叶祁一些事情。
现在只有将这些的边角事宜处理清楚了,她才能够真正地安下心来在这里待上八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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