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魂狙击者

    
    太迟了！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每浪费一秒，就意味着更多的生命被浪费、更多的同伴被杀死。
    几乎在一瞬间，骑士和支援者组成的阵型被完全重冲开。
    早就被人类坚固的阵型所激怒的蝠人就像极度嗜血的野兽一下子见到了鲜美的血液，毫无顾忌地冲了上来。
    “混账，跟它们……拼了！”有人大喊道，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讽刺的是，声音还未落下，紧跟的便是一声凌厉的惨叫。
    显然，这个打算拼命的家伙所能做的，只是喊出这一句口号。
    再也没有人喊出什么激愤或者胆怯的口号。因为所有人现在面对的只有一件事情——如何能够躲过下一个瞬间的攻击。
    就像马惜玉，他知道自己的同伴们就在左右，但他已经看不到同伴们的身影了。自己的四周全是闪动的黑色翅膀和嘶嘶怒吼的蝠人。
    无数个念头在一瞬间掠过马惜玉的脑海。
    逃跑？有谁能够躲过这些翅膀宽大的野兽的攻击？
    求饶？这些畜生怎么会听懂一个人类的语言？
    束手就擒？一死了之？也许有人会这么想，但之前的战斗中，每一个同伴的死状都是格外的惨烈和血腥。
    他们的身体会被利爪割裂，某些器官也会被残忍地掏出，撕碎。
    “除了拼命，还有第二个选项吗？”马惜玉心中一片苦涩。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希望了。
    只有拼尽最后的力气去挣扎。也许在这样疯狂地搏杀中，他对痛苦就不会那么敏感，也许自己会在某一个瞬间，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痛痛快快地死去。
    惨叫声不知从何处再一次传来。
    这一次，马惜玉居然不在像之前那样感到慌乱。人总有一死，他一边想，一边毫无章法地挥舞着自己的武器。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足够强壮，挥舞武器的时候显得中气十足，只怕立刻就会有蝠人朝自己展开攻击。
    但这一定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剩下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马惜玉抬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不断地有蝠人从他的头顶飞过，几乎遮蔽了他们头顶的天空。
    “马惜玉！马惜玉！”就在马惜玉慢慢沉沦下去的时候，有人突然大喊着他的名字。
    就像在睡梦中被惊醒一般，马惜玉猛地抬起头来。
    黑色的、就像自己的胳膊那么粗的黑色利爪闪电般地袭向了他的胸膛。
    马惜玉侧身，挥剑。
    黑色的利爪刚刚触碰到他的身体，便被他斩为两段，掉落在地。
    “牛发家，是你吗？”马惜玉大声回应道。
    “是我，你没死吧？”牛发家粗声粗气地问。
    “还没死，你呢？”马惜玉大声回到。熟悉的声音让他惊喜交加。
    “我也一样，可现在……”牛发家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马惜玉的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好在牛发家紧接着又说话了，尽管带着点儿劫后余生的喘息：“我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如果……”
    牛发家的气息有点儿不稳，看起来刚才一定有着激烈的交手，甚至再次受到了重创。
    “如果什么？”马惜玉紧跟着问道。在李凌没有在场的情况下，自己作为支援者的领袖，哪怕有丁点儿希望，也绝对不能放弃。
    可牛发家并没有回答他，一阵哼哼哈哈的打斗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远。看来牛发家已经被迫朝着远离自己的方向转移。
    “如果什么？”这一次，马惜玉并没有大声询问，而是问自己。“牛发家到底在说些什么？难道他还对我们的胜利抱有一丝希望吗？”
    马惜玉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一耳光，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就算是这样的想法，在敌人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一阵猛烈地风凭空而起，劈头盖脸地打在马惜玉的身上。又有三只蝠人从视野之外闪现，又一齐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完了……”马惜玉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身边的蝠人个个击退。
    但新加入的三只蝠人，无论还是体型还是嘶鸣声，都让马惜玉觉得它们属于蝠人里面实力更加强大的一类。
    看来，蝠人的上位者们已经等不及了，纷纷从幕后转向了前线。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就算是绝地反击，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也给战斗结果带不来任何转机。
    “来吧，如果我注定要死在这里，就让我偷个懒，痛痛快快地离开吧。”也许是之前的恐慌和绝望已经达到了顶点。马惜玉现在倒有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
    轻轻地，他闭上了眼睛……
    “撕拉！”一声轻响。
    不知是哪只蝠人的利爪从自己的肩头划拉着，一直延伸到腰间。
    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蔓延了马惜玉的全身。
    不用说，刚才这一击绝对来自于新加入的那三个更加强壮的蝠人之一。否则，就算自己无动于衷，自己身上这身皮甲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撕开。
    但接下来呢？刚才的动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只怕立刻会被撕成两瓣吧。
    马惜玉皱了皱眉，暗暗祈祷眼前的蝠人一定要足够凶恶、狠辣，这样，他才能在感受到痛苦的一瞬间，便立刻失去直觉。——谁知道死后到底有没有知觉，但马惜玉情愿是这样。
    “撕拉！”撕裂声再次响起。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
    “也许身上的伤口太多，已经感受不到更多的疼痛了吧。”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电般地滑过。
    “啪！”地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清脆中又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闷。但绝对不是马惜玉所熟悉的——武器和蝠人的利爪相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就在马惜玉的耳边响起，就像是在提醒他，他还活着，还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好奇心让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一个高大的、强壮的背影！就像恶魔一样，全身包裹在褐色的液体中。就连头发和四肢也完全被包裹在内。
    “这是……”马惜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身影。
    没有任何征兆地，这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如同鬼魅。
    更加可怕的是，他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武器，而是……
    “天哪！那是……蝠人！而且是被撕成两半的，就像两坨腐肉般的蝠人身体！”马惜玉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或者是自己的神魂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荒诞不经的世界。
    否则，以人类的力量，怎么能够轻易地做到这一点。他一定是真正的邪魔。
    可马惜玉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地。否则，为什么周围无处不在的蝠人依然在向自己这边赶来，还远处那些惨烈的呼号声依然没有停歇？
    是的，周围的蝠人并没有被眼前的身影所吓退。而是转身，朝着马惜玉大踏步走了过来。
    身影有些熟悉，很熟悉……
    马惜玉激动的难以自持，浑身也颤抖起来。
    他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喊，告诉大家：“李凌回来了。”
    可他刚刚张开嘴巴，心里想好的话就变成了：“小心背后！”
    李凌被马惜玉提醒，沾满鲜血的眉毛紧紧地拧了起来，像是美好的聚会被打扰了那般，有些恼怒地转过来头去。
    几乎同时地，飞扑而来的蝠人来到了李凌的头顶，两只利爪同时朝他挥舞过来。
    这是一只格外强壮的蝠人，如果不是李凌刚才的动作，只怕这只蝠人还不会轻易出场。
    “划拉！”就像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李凌的双臂闪电般伸了出去。
    但在马惜玉的眼睛里，那双血红色的胳膊就像两条闪耀着血色光芒的巨龙，正张开血盆大口往前冲去。
    “完了！”马惜玉的嘴唇轻轻地蠕动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这只蝠人……哦，不，这些蝠人……统统都要完蛋了。”
    马惜玉的话音刚落。
    “啪！”地一声，李凌的两只大手便急速地躲闪，从蝠人的利爪两侧绕过，准确地扣在了蝠人的腿骨处。
    “哗啦啦！”蝠人的双腿被李凌扣住，双翅猛烈的扇动着，想要从李凌手里挣脱出来。
    “哈哈哈……”突兀地，让马惜玉大吃一惊地，李凌放声大笑起来。
    马惜玉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洪亮、如此爽朗的笑容。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发现了什么稀释珍宝，或者作出了什么丰功伟绩之后才能拥有的发自内心大笑声。
    “去死吧。”带着欢快的语调，李凌猛地大喊一声。紧接着，他身体上的肌肉猛地一颤。
    “撕拉！”
    马惜玉看见了期待中的可怕一幕——李凌再次徒手，将那只最强壮的蝠人撕成了两半。
    天哪！
    腥热的血液喷射出来，劈头盖脸地从马惜玉的头顶落下。
    马惜玉几乎睁不开眼睛，不得不伸出手，想要将这些腥臭的液体从脸上擦干。
    “哎！”一只铁箍般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按在了马惜玉的手腕上。
    马惜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心想李凌不会是发疯了吧？难道连自己也要遭了他的毒手！“罢了，罢了……”
    “擦它干嘛？就让我们用这些畜生的血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吧。”李凌说到。声音依然洪亮，听起来却恢复了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语调。
    “李凌……”马惜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快点吧，时间来不及了，如果你还能动弹的话。”李凌不等他说完，伸手扶住了马惜玉的胳膊。
    “遵命，长官！”马惜玉大声说到。一瞬间，他的身体又充满了力气。“我没事，还可以战斗。”马惜玉说道，声音同样铿锵有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一起吧。”李凌拍了拍马惜玉的肩膀。
    奇怪的是，在李凌和马惜玉说话的时候，周围居然没有任何一个蝠人跑过来袭击叨扰他们。就好像它们也想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干些什么、说些什么话一样。
    但李凌没有再言语，而是转身，朝着营地方向走去。
    马惜玉立刻大踏步上前。他发现自己必须将步子迈的足够大，才能勉强跟上李凌的脚步。
    但是……就在李凌的前面，更多的蝠人正聚集在一起，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
    任凭李凌和马惜玉现在的气势多么高涨，两人想要回到营地附近，想要解救自己的同伴和众多骑士，他们就必须从这些蝠人中间穿过去。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马惜玉想到。但他很快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也许就像前几次陷入绝境时那样，李凌会以某种令人惊叹的方式，将大家从生死的边缘拉扯回来。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比曾经遇到的那些困难更加凶险万分。李凌又如何能……
    “也许他会直接从蝠人的头顶飞过去吧。”马惜玉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希望李凌不要为了照顾自己而有所迟疑和耽搁。每耽搁一秒，就会有更多的人类同伴失去生命。
    “踏……踏踏踏……”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李凌突然大踏步朝着挡在前方的蝠人冲了过去。
    看着李凌坚定的身影，马惜玉突然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些怪事——库尔班突然之间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能够让自己武器凌空飞行，像极了传说中的飞剑。不，比之飞剑，库尔班的力量更加强大，因为他的武器，并不是自己费劲心力培育的，而是随随便便的一把长剑，甚至一根树枝，便能化为杀人的利器。当然，还有这个世界里的很多人，他们也拥有这种能力，可他们本身就生长在这个世界上。而库尔班能够在突然之间拥有这种奇怪的力量，还是让马惜玉久久不能释怀。
    “难道……李凌他也……”马惜玉的心中再次突突地跳个不停。不知为何，他既希望李凌的拥有了这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能够在这些蝠人的围攻下救出更多的同伴，又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因为他不希望在自己这些所谓的支援者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却早已经被这个诡异的世界所同化。
    马惜玉暗自祈祷着，终于……在他的注视下，大踏步上前的李凌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