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家的小甜酒

    
    苏卿跟同事一起从医院走出来，大家都还在说笑着，说现代人的身体肯定大不如以前人，压力、熬夜、烟酒再加上饮食不规律。
    “网上不是说吗，三五百的体检费能检查出来十几种病，体检性价比可高了。”
    众人大笑。
    这是苏卿公司每年定期的职员体检，几个关系好的总是一起去，结束之后在外面约饭。
    几个人看好了一家川菜馆，一桌子冒着红油的菜。
    苏卿身边的助理问：“苏卿姐，过会儿我们晚上还要去喝一杯，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还是……要早点回去？”
    “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好了，反正我老公在家可以带女儿。”
    此话一说，众人羡慕不已。
    “苏卿姐，你现在的生活真是我们最向往的，老公这么棒，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苏卿忍不住凡尔赛了一把：“这算什么好的，有的时候被老公管着也太麻烦了，这是已婚妇女的限制感，你们都还不懂呢。”
    啧啧啧，她们还单身着，看着苏卿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
    体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纸质版的直接寄到了公司里，小助理拿着报告送到了苏卿的总监办公室。
    苏卿忙到还没时间看体检报告，准备先把明天的会议事项作出来。
    然而一个座机电话率先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喂，您好。”
    传来的事女声，温温和和：“您好，请问是苏卿小姐吗？”
    “是的，你是……哪位？”
    “这样的苏小姐，您的体检报告已经下来了，因为上面的指标问题，我们这里要提醒您及时就医，提早治疗为好。”
    苏卿自己还没看报告，所以还不知道对方说的指标是哪一项体检的指标。
    “哦……好。”
    “如果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可以通过我们来预约。”
    “好的，谢谢。”
    苏卿还以为是医院耸人听闻，直到她把手上的事忙完，打开了体检报告。
    某一项的指标中标着疑似大肠癌的可能性，需要另外做检查。
    谈癌色变。
    苏卿坐在办公室，脸色不太好看。
    她放下体检报告，上了好几个网站开始查关于大肠癌的信息，一边自己预约着更加详尽的体检，她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得癌了。
    体检报告的事她谁都没说，预约好了医院重新做体检。
    她偷偷请了一天假，上午如约来到了医院，拿着病历本等着叫号。
    其余检查都很简单，但是最后的肠癌检测需要做肠镜，她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所以相对顺利一些，只不过护士看她一个人来的，还问有没有家属陪着，肠镜要上麻醉，家属陪着会好一点。
    苏卿表示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可以决定所有事物。
    无痛肠镜，她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就做完了检查，等苏卿从麻药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了，护士进来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
    她就静静地病床上躺着，等身体慢慢恢复，而要去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没有家属在真的很不方便，而且做肠镜的位置还是有些隐隐犯痛的。
    她不想跟卫子昂说，卫尘婉又怀二胎九个月了，她又担心身边朋友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在病床上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着身体的不适去了厕所。
    不知道是第一次做肠镜还是怎么的，总觉得不好舒服，就在医院多待了一会儿。
    卫子昂下班到家发现苏卿还没回来，先是去看看女儿在干嘛，然后再打了个电话给苏卿。
    苏卿手机在震动，还是隔壁床的病人家属喊了她一声。
    看着手机上卫子昂的电话，苏卿清了清嗓：“喂老公。”
    “你还没下班吗？”
    “嗯，今天有点忙，在公司稍微加下班。”
    “要不要我来接你？”卫子昂温柔地问。
    “不用不用，我这里做完就好了，很快的，小助理也在身边。”
    “那好吧，你快点回来，恬恬刚还问你了。”
    “好的，让女儿再等等，我马上就到家。”苏卿还岔开话题，“晚上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你喜欢的酸菜鱼。”
    “那真是太好了。”
    苏卿一点都没让卫子昂听出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只是娇嗔地跟卫子昂说了些话，挂了电话后又恢复了刚才的脸色，忍着做完检查后的不适感。
    医院出报告要等两天，苏卿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觉得体检检测出癌症的可能未必是真的，或许只是自己肠胃炎引起这样的疑似性，最近自己好像是经常胀气来着。
    她回到家，看到女儿跑过来叫她妈妈，还很开心地亲着她的脸颊，医院里的一系列不开心都能遗忘掉。
    女儿就像是一个小天使一样，她一点都不后悔当时为了怀孩子时用的小伎俩。
    晚上，卫子昂安顿好了女儿回到房间，看到苏卿在按摩自己的小腿，他默默走过去靠在苏卿身侧。
    “这两天是不是很累，看你从早忙到晚。”
    “嗯，在公司很累，帮着给董事长打工，但是一回家就好了，女儿亲一下，我就不累了。”
    卫子昂难得质问：“那我呢？我亲你的话会不会也不累了。”
    苏卿噗嗤笑了一下：“你在跟我撒娇啊，多大年纪了还这样，恬恬听到真是要笑话你了。”
    “那就不让她听到。”
    卫子昂倾上身，温热的嘴唇印在她唇角。
    “亲亲你，我自己也不累了。”
    苏卿知道他是在说卫氏的事，最近一段时间在打新项目，卫子昂是亲力亲为，空下来的时间都扑在了这个上面，因为项目跟儿童教育有关，他是想给女儿准备一点礼物。
    “其实……我们应该有个儿子的。”
    卫子昂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么想：“为什么？”
    “有儿子的话，以后这个公司就可以给儿子了。”
    “你多虑了，女儿长大了也能继承家产，你怎么知道恬恬不行，我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女孩子我不想让她跟我们一样，压力这么大，从早忙到晚，太折腾了。”苏卿眼睛转转，凑近卫子昂说，“要不，我们再生个儿子？”
    “省省吧，这么辛苦的事我不想让你再经历第二遍，再加上我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别拿生命开玩笑。”
    “那你看婉婉不就……”
    卫子昂直接打断：“婉儿那是迫不得已，不小心怀上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可别乱来。”
    “卫子昂！你在内涵我，是不是！你说我乱来，你是不是内涵我那次怀孕的事。”苏卿嘴噘老高了。
    “你敢说不是？”
    好，捏到命门。
    “我承认上次是粗暴了点，但你还不是一次就中，这也是我没想到的呀。”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点飙车的嫌疑，卫子昂赶紧点到为止。
    “老婆，没事的，一个女儿不是挺好的嘛，不是每个有家族企业的人都是重男轻女的，大不了我以后在股东大会上提辞职，总会有人接替我的。”
    “傻瓜，这是你爸妈从你爷爷奶奶那里接手来的，你怎么能说丢就丢呢。”
    苏卿算着时间去医院拿所有检查的报告，坐在医生的面前等待医生的分析。
    她挂了专家门诊，医生是个中年人：“小姑娘，你这个病现在不是很好，而且从病理数据来看，你这个病发展有点快。”
    苏卿拽紧了她的包带：“医生，那我是真的得癌了吗？”
    “我现在只能说你的肠道有病变，如果要确定病变是否是恶性，需要再做靶向检查。”
    “我……医生，如果得了这个病，治愈率高吗？”
    “这个要针对你的病症来看，早期的话是可以至于的，如果到了中后期就比较难了，晚期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怕癌细胞转移，难以控制，所以如果要治疗就一定要尽早治疗。”
    医生的一字一句都印在了苏卿的心上，从门诊出来，她回想着医生跟她说的话，还有自己在犹犹豫豫中决定预约靶向检查，而后可能要听天由命了吧。
    去年体检的时候都没有检查出这个问题，看来医生说的没错，因为还年轻，全身的新陈代谢都很快，她的病也确实发展得很快。
    这件事依然不想告诉家里人，所有检查都是她一个人去做的，包括这个靶向检查。
    检查结果隔天可得，苏卿直接请了假，第二天在家也没出门，卫子昂全当是她前段时间加班累了，想休息一天，他临出门前还说要她乖乖在家睡觉，晚上给她带好吃的。
    苏卿没睡太晚，吃了早中饭之后跟牛姨说了声自己要出门，背着包就去医院了。
    如果说老天觉得一个人过得太顺，非要加一点艰难险阻在里面，苏卿宁愿自己原本过得就很普通。
    靶向的结果直接告诉了她，是恶心肿瘤，并且属于大肠癌的中期了。
    她几乎喘不上气，要不是需要保持理智听医生说什么，她就要栽倒在地上了。
    漫长的一天，过得她不知道黑白。
    她才三十多岁，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没有做，现在突然给了她这个结果，是在嫉妒她的人生过于圆满了吧。
    病，得治，只是……
    卫子昂回来的时候打包了苏卿最爱的那家川菜馆的酸菜鱼，他把东西提到厨房，牛姨却跟他说苏卿今天出过门了，回来的时候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卫子昂看了眼女儿，卫羽恬在客厅吃着奶酪棒看着动画片，不见苏卿的踪影。
    “恬恬。”
    卫羽恬摇晃着手里的奶酪棒冲着卫子昂喊：“爸爸！”
    卫子昂走过去：“恬恬，怎么不跟妈妈玩。”
    “妈妈在房间里，我去叫过了，但是妈妈说自己有点累，在休息。”
    卫子昂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提醒她奶酪棒不要吃太多，就走去房间找苏卿了。
    房间里没开灯，床上有个拱起的身影，卫子昂也没特地开灯，只是借着客厅的灯光靠了过去。
    俯在床前，轻声说：“卿卿。”
    床上没声音。
    卫子昂也凑过去躺在旁边。
    苏卿感受到身边床铺的凹陷，给出了一些反应，卫子昂贴近她：“老婆，睡多久了？”
    “没多久，没睡好。”
    “怎么会睡不好，最近工作强度这么大吗？牛姨说你今天出去过，回来好像就不太开心了。”
    苏卿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了：“嗯，去公司了，一份材料改了又改，太费劲了。”
    卫子昂摸着她的手，给予了一点抚慰：“现在弄好了吗？不然拿给我看看，我给你改改。”
    “不用，这个你改不了，我已经看过了，自己能解决。”
    “难得一天休息，结果还是去公司了，我们这段时间忙过了，带女儿一起出去玩吧。”
    “嗯。”
    苏卿重新回公司上班的时候，身边的小助理看出了她好像不在状态，在午休的时候偷偷跑来苏卿的办公室。
    “苏卿姐。”
    苏卿倒了水准备吃药。
    “小韩，怎么了？”
    小姑娘小步走到苏卿身边：“苏卿姐，最近是不是boss给的压力太大了，看你脸色都不太好。”
    苏卿把手里的药片合水一口吞下。
    都被小韩看到了，对于自己这个可爱的小助理她也不想全都瞒着，因为后面的治疗必定会影响工作。
    苏卿跟她招了招手说：“来，坐。”
    小韩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苏卿托着下巴，笑盈盈地说道：“我脸色差是因为最近身体有些不好，后面也可能会耽误工作，所以希望你能多担待一些事了。”
    “啊？苏卿姐，你生病了，很严重吗？”
    苏卿仔细想了想：“抗得过去就抗，抗不过去可能就……”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眼泛泪光了：“苏卿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不可以这么说，什么病这么严重。”
    她刚来这个公司就跟着苏卿干了，苏卿人有多好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死心塌地，能有这么一个上级真的是她的运气好，听不得苏卿说这种话。
    “诶哟，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看看你。”顺手抽了两张餐巾纸给人家擦眼泪。
    “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我这段时间多去医院走走，很快就会好的。”
    “好。”
    苏卿哄人家半天，才把小韩送出办公室。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靠在椅背上，嘴上说这是开玩笑的，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到底是不是开玩笑。
    她起身，从办公室走出来，拐了两个弯之后来到了意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直接推了进去。
    李琰抬头看去，见来者是苏卿，也没什么意外的。
    “有事吗？”他问。
    “李总，来跟你请个假。”
    听到这话李琰觉得好笑：“你请假还需要找我吗？你的假随便一批不就有了。”
    “这次没这么简单，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呢。”
    “行啊，说来听听，你要请几天。”
    苏卿有些说不准：“我也不知道具体需要多少天，但是……我一直请病假的话，不知道李总能不能对我开恩呢。”
    李琰蹙眉：“病假？”
    “嗯，那种休一天两天都不够的病假。”
    “你不会是忽悠我的吧，别的假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批。”
    “李总，我给你的印象难道就是这样的嘛，我没瞎说，我真的要请病假，有点严重，所以要准备住院了。”
    李琰看着苏卿，她脸上完全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病么。”
    苏卿沉默了一下：“不是很方便，只能说确实有点严重，我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去治疗，告诉别人也没用。”
    李琰挑眉：“卫总也不知道？”
    “我谁都没说，没必要说，给我批假就行了。”
    “当然得给你批，你在公司做出的效益，我一口气给你批半年都不为过，不然的话你爸妈一个电话就能把我现在首席执行的位置给撤了。”
    “诶！你别说得好像我家不讲道理似的，我爸妈才不会这样呢，不过后面的工作你不用担心，我离开前会全都安排好的。”
    看着苏卿离开的背影，李琰还是有些掩藏不住的东西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苏卿现在能心平气和地把他当朋友这么对待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她结婚生子，自己也不该过多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