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药神

    
    小李将军持抢一刺。
    枪尖炸开一团暗黑深渊，代表着可以击碎虚空的力量，刺向了大胖女人。
    但是，他只刺中了一个气泡。
    七色帆又消失了。
    气泡分解成无数更小的气泡。
    滚落在甲板上的历史中的王一，在一阵眩目的光晕中，不由闭上眼睛，身子片刻的轻灵，耳边有嗡嗡之声，待一切感觉复归平静，他睁眼看时，风雨消失，却是一个驳色凝滞的异世界，置他于其中。
    七色帆泊在一汪湖泽中，湖水深墨稠密。苍穹似铁，如倒扣之锅。岸边的风景低扁压抑，有蝴蝶飞来，呈金冷之色，翅翼展开，竟是历史中的王一的身体数倍之大。对比其它参照物，无不显得更加渺小，在这天地中，他和大胖女人以及赵宁、小魔女恍若微尘。
    “哎呀，我变小了。”历史中的王一等三人惊呼，对于这胖女人的通天手段，惊诧莫名！
    而此时，大胖女人竟然剧烈的呕吐起来，历史中的王一等三人，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腐臭味，而且惊悚地看到，大胖女人吐出来的，并不是食物的残渣，而是她的身体组织，是肠，是肺，是腐血。——这场面太过震撼，三人目瞪口呆。
    一只蝴蝶翅膀几个扇扑，便把历史中的王一扇翻几个跟头。历史中的王一眼见它巨长之喙伸到呕吐物前，一吸而尽。只见十数只巨蝶绕着大胖女人盘旋飞舞。不时用尖喙啄食其皮肉。还有许多蝴蝶盯在甲板上那些陈死人的身上，以夺取他们的血肉。
    大胖女人身上的腐臭味愈来愈强烈，引得更多的蝴蝶加入争食行列，大胖女人终于停止呕吐，忽的好怕身体上，竟然呈现了千万佛光，逼蝴蝶于圈外。
    那些蝴蝶遇佛光而溶解，零落成飞灰虚影，余下的，拼命逃离乌贼船。
    解决掉蝴蝶事件，大胖女人身体忽尔抖颤起来，原本已肥到人间极致的身体，竟然慢慢以看得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那些浮在机体上的肥肉，一点一点的颤动，一点一点的鼓起，象落进大水缸里雨脚。此起彼伏，每鼓起一番，体积便增大一点。
    大胖女人面显惊恐色。
    “为什么……？”
    声音尖利而颤抖。历史中的王一则戮力向船弦旁移动，摆脱那死尸般的恶臭味。片刻而后，大胖女人那本已丰满天下的躯体又增大一倍，堆在辇上，已盛之不下。肌肤则外显微透明色，依稀可见紫黑的内理，景状峥嵘起伏。她那凄惶扭曲的面相，显得其极痛苦与恐怖。
    大胖女人笑声中带出凄惶哭音。
    “六百年，六百年了，我好不甘啊……”她又哭又笑，历史中的王一也不由心生怜悯，却又不懂安慰。
    “此天亡我六百年痴情，我认命罢……”
    大胖女人此时的身体似乎稀淡了一些，她也终于平静下来。一臂向船舱伸去，手臂只自伸长前行，遇回廊门户而自行弯曲迂折，终于进一浩大书室，书册琳琅成排，何止万计，长手对此熟视无睹，却抓了笔墨纸砚，掷到历史中的王一身前。
    “卑贱下流的小人儿，从现在起，我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给我记下来，如果漏了一个字，否则……咳……”
    历史中的王一只能顺从，开始伏在地上奋笔疾书了，记述下大胖女人叙述的话语。
    “那一个永不复归之夏日……维于XXXX年，亦即六百零三年前，时年我正值芳岁十四，比之于才子之书中描写的二八娇姝犹自年轻二岁，其时我艳色无边，追花逐月……咳咳……”
    虽则看起来大胖女人趋于生命之末，虚弱苦痛怨伤，但仍不放弃冗长无赖的修饰。面显神往的倦色。
    “……且我身怀异香，传散百里，又饱读诗书，文采风流，琴棋书画，学之即通，当真比仙子而无愧耶……那是一个永不复归的午后，空气热燥燥的，我午休起来，净了一下少女的身子，闲中无赖备至。
    那一个永不复归之夏末之一天，空气中丝丝跳动着胡乱的风。有一个姓李叫李倦的人到我家做客，也就是人们传说中十二岁拜将杀敌的小李将军。我从屏风后窥见他。惊得我当时魂魄乱飞。
    那是一张怎么样的鬼斧神功雕制成的脸，在柔和的笑容里，闪烁着星辰之魅惑之光，像是千秋大梦后我必定遇见的，
    ‘我要他！’
    我心里这样呼喊着。我要他接近我，我要他爱我……
    在我内心万道列缺一起撕扯。我口鼻溢血，不由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他已去了，只有微微的白衣衫犹在月桂边拂过，他的脸犹嵌在园中的花中、草间。
    他去之后，我每一个夜仿佛都是醒的，每一个昼仿佛都是睡的。
    我不断假设他就在我的身边……咳……然这都只是假设，他不再来，烈火灼烧我，惊雷煅打我，汪洋淹溺我……
    我就要死了，但无人知我，懂我，解我。
    在那一个永不复归的秋日，我独自离家出走，生死要寻见他。
    那一路的艰险种种我都不记得了，而他转战千里，影踪飘忽。直到第二年夏天，我终于混进了他的大部队中。其时他正攻陷云度，以巫术将五十万云度人异化。
    他好大的手笔啊，五十万云度人初显蜥蜴的习性时，便让天子感知，天子恼怒，派人将小李秘密处死，他初显露的野心也一起埋没在历史的尘灰中。
    只可怜我还未有机会见他一面。只远远的看见他潦草的尸身，摆在万人围合的祭台上。
    我嚎陶哭泣，便不想活了，只是又忐忑来生转世亦不能相见。我便去问大巫郝连姬，她说投生后，前生记忆便会全数抹去，纵能相见也不识。她指明给我小李投生的地点人家，却在极北苦寒之地。
    我赶到时，已是腊月最后一天，天降大雪，我浑身都冻坏了。但天可怜见，我正在那户人家的门扉之外，听得他转生后的第一声啼哭。